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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染南山雲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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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屏上滾動著熱搜詞條:

“蘇念婉小三”、“謝硯清溫芷柔分手”、“**療法翻車”

每一個tag後麵都跟著猩紅的“爆”。

謝硯清站在落地窗前,白襯衫皺得不成樣,

指間燃著一根煙,煙灰彎成岌岌可危的弧。

“謝總,”公關總監顫聲,“再壓不下去,股票要開盤了。”

男人摁滅煙,聲音啞得像砂紙:“買!把詞條全買到五十名開外!”

“可……”總監猶豫道。

“我說買!”謝硯清打斷他的話,果斷地做了決定。

玻璃映出他的眼——赤紅、狠戾,卻掩不住深處的空洞。

隔壁休息室蘇念婉縮在沙發,身上披著男人的西裝外套。

她盯著手機,私信99
,全是辱罵——

“賤人去死!”“搶彆人男朋友爽嗎?”

她忽然笑出聲越笑越大,眼淚卻往下掉把妝都衝花了。

門被推開,謝硯清走進來。

“硯清,”她仰起臉,聲音輕得像羽毛,

“不然……我們假官宣吧。”

謝硯清皺眉。

“就說我們早就在一起,你和芷柔早就分手,”

溫芷柔急切地抓住他袖口,

“等風頭過去再說是和平分手,這樣罵聲會少一半!”

謝硯清喉結滾動,眼前卻閃出另一張臉——

溫芷柔站在櫻花樹下,笑著對他說:“以後每年都要來哦。”

他猛地閉眼,心口像被錐子鑿了一下。

“不行。”他啞聲。

蘇念婉指尖一僵,下一秒她抄起茶幾上的修眉刀抵在自己手腕。

“那我現在就死!反正活著也被唾沫淹死!”

刀片壓進麵板,血珠滾出,紅得刺目。

謝硯清瞳孔驟縮,一把攥住她手腕怒吼:“你瘋了?!”

“是!我瘋了!”她哭到失聲,

“我被網暴痛的是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們就乾淨了!”

謝硯清呼吸急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良久他從齒縫裡擠出字:“好,我答應。”

淩晨三點謝硯清坐在車裡,窗外暴雨如注。

手機亮起,他點開微信——

“柔柔,給我十分鐘,聽我解釋。”

“隻是權宜之計,等我。”

訊息發出,紅色感歎號跳了出來:對方已開啟好友驗證。

謝硯清愣住,隨即想之後再去找溫芷柔解釋。

上午十點發布會現場,閃光燈亮成白晝。

謝硯清一身黑西裝麵容冷峻,一旁的蘇念婉挽著他臂彎。

她身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柔弱得像朵被雨打濕的茶花。

“諸位,”謝硯清開口,聲音低沉,

“我與溫芷柔已於三個月前和平分手,如今與蘇念婉醫生在交往。”

台下一片嘩然。

**療法被他說成正常心理諮詢,

期刊資料被他用商業機密四字壓下。

有記者追問:“請問分手原因是否涉及心理障礙?”

他抬眼,目光鋒利到讓對方後退半步:“私人原因,不便透露。”

蘇念婉適時低頭露出纖細後頸,媒體一片憐惜。

直播彈幕瞬間反轉——

“原來早分手了?那人家正常戀愛有啥錯!”

“溫芷柔粉絲彆蹭了!”

謝硯清看著滾動的彈幕,胸口卻像塞滿冰塊。

他知道,自己親手把最後一條回頭路炸斷了。

發布會結束,後台。

蘇念婉撲進他懷裡,聲音哽咽:“硯清,謝謝你……”

謝硯清身體僵直,幾秒後他推開她,嗓音冷得嚇人:

“戲演完了,彆再越界。”

蘇念婉愣住,眼淚懸在睫毛上。

謝硯清轉身掏出手機,再次點開那個已被拉黑的頭像。

聊天記錄停在三天前,她最後一句:

“謝硯清,你讓我覺得惡心。”

他指腹摩挲螢幕,喉嚨湧上一股鐵鏽味。

忽然他抬手一拳砸在化妝鏡上,

“嘩啦”一聲,玻璃碎成無數片映出他扭曲的臉。

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像感覺不到疼。

因為最疼的地方在胸腔左側,早已空了。

網上的罵聲像潮水,來得快退得也快。

謝硯清一句早已分手把浪頭劈成兩半,

水軍一擁而上,三天就把熱搜刷成了舊聞。

蘇念婉的社交賬號重新開放,評論區裡一片“心疼姐姐”。

她窩在沙發裡刷手機,嘴角終於有了一點笑。

抬眼卻看見謝硯清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

蘇念婉走過去,指尖輕輕劃他的袖口:

“硯清風波過去了,可我還在做噩夢。”

謝硯清沒回頭,隻淡淡嗯了一聲。

這些日子他陪她去看海、去山頂等日出、去寺廟敲鐘。

樣樣都做到,卻像在完成一張冰冷的任務清單。

蘇念婉不在意,她有的是耐心。

夜裡她穿著白色睡裙,赤腳踩在地板上,

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細長,一圈圈纏住他的腳踝。

那晚回到公寓,謝硯清洗完澡腰間圍著浴巾。

蘇念婉敲門,聲音輕軟:“我煮了熱牛奶,喝完再睡。”

謝硯清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

蘇念婉顫了一下,耳尖泛紅。

她繞到他背後,手指貼上他的脊椎一點點下滑:

“硯清,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我想確認你真的好了。”

謝硯清肌肉瞬間繃緊,牛奶濺了幾滴在胸口燙得發疼。

他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低啞:“念婉,彆鬨。”

蘇念婉卻貼得更近,呼吸落在他耳畔:

“以前是為了治療,現在隻是因為我們喜歡彼此,彆再逃避好嗎?”

她踮起腳唇瓣擦過他的耳垂,像點燃引線的火星。

謝硯清喉結滾動,掌心覆在她肩頭想推開,

卻聽見她低低的哭腔:“連你都不肯要我嗎?”

燈被按滅,房間隻剩昏黃的夜燈。

蘇念婉的睡裙帶子滑落,肩頭在暗光裡像一彎冷月。

她牽著他倒向大床呼吸交纏,空氣迅速升溫。

謝硯清閉上眼,告訴自己這隻是治療最後的收尾。

可就在他即將俯身的那一刻,腦海裡突然炸開一幅畫麵——

溫芷柔雙眼通紅,滿臉是淚:“謝硯清,你讓我覺得惡心。”

那聲音像刀子直直插進心臟,血腥味瞬間湧到喉嚨。

他猛地僵住,額角青筋暴起,

下一秒翻身坐起,背對著蘇念婉胸口劇烈起伏。

蘇念婉愣住,伸手去拉他:“怎麼了?”

謝硯清甩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像冰渣:“夠了。”

他抓起浴巾係好,赤腳踩在地板上像逃離火場。

蘇念婉追下來,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眼淚蹭在他背脊:

“硯清,彆走,我求你。”

謝硯清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

“我不愛你,也騙不了自己。”

門被拉開,又重重合上。

蘇念婉癱坐在地毯上,眼淚止不住留下。

電梯裡謝硯清盯著不斷下降的數字,心臟在胸腔裡橫衝直撞。

他掏出手機,點開那個已經被拉黑的頭像。

良久,他發出一條簡訊:“柔柔我錯了,等我。”

紅色感歎號跳出,對方拒收。

謝硯清苦笑一聲,一拳砸在電梯壁,金屬發出沉悶的回響。

地下車庫空無一人,他坐進車裡卻遲遲不發動。

指尖在方向盤上敲出淩亂的節奏,像在數自己紊亂的心跳。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連觸碰都厭惡,

如今卻殘留著另一個女人的體溫,他覺得臟。

車窗外的燈一盞盞熄滅,黑暗漫進來把他整個人吞沒。

謝硯清忽然想起溫芷柔給他調的

謝硯清把車飆到一百八,他單手扶方向盤,

另一隻手死死攥著手機每隔十秒就按下重撥。

聽筒裡永遠是機械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他低罵一聲,猛踩油門開向彆墅。

淩晨一點,彆墅大門被撞得晃蕩。

傭人小跑著出來,被渾身濕透的男人嚇得噤聲。

謝硯清嗓子發啞:“芷柔呢?”

傭人低頭:“溫小姐上週就搬走了。”

他愣了兩秒,拔高音量:“搬去哪?”

傭人搖頭:“不知道,她隻帶了一個行李箱。”

客廳燈火通明,謝硯清卻覺得黑。

樓梯口那盆綠蘿枯了,葉片耷拉像被抽乾水分的歎息。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二樓,推開主臥——

衣櫃半敞,裡麵隻剩一隻孤零零的木質衣架。

梳妝台抽屜被拉開,裡麵連根頭發都沒留。

浴室的漱口杯、洗麵奶等等全消失了。

謝硯清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裡泛起血腥味。

他轉身衝進走廊儘頭的儲物間,那是她以前做治療記錄的小書房。

門被用力推開,灰塵揚起。

桌上,一本a4硬殼冊子端端正正擺著。

謝硯清僵了兩秒,伸手翻開。

二十分鐘後,車停在老城區一棟破舊的六層樓下。

謝硯清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四樓,門牌404鐵門鏽跡斑斑。

他抬手敲門指節砸得生疼,裡麵毫無回應。

隔壁大媽探頭:“彆敲了,小姑娘上週就退了房。”

謝硯清嗓子發緊:“她去哪兒了?”

大媽搖頭:“拖著箱子走的,沒說。”

他站在昏暗走廊,忽然覺得腿沉像被抽了骨。

門縫裡透出一絲冷光,照在他臉上慘白。

謝硯清伸手去摸門把,金屬冰涼寒意順著掌心爬進心臟。

他低聲罵了一句,轉身下樓。

回公司的路上,謝硯清撥通助理電話:

“查機場、高鐵、出入境,所有記錄一天之內給我。”

他的聲音冷得嚇人,助理連聲應下。

電話結束通話,車廂陷入死寂。

謝硯清側頭看副駕駛,那裡曾放著溫芷柔的帆布包,

如今空得刺眼。他伸手去抓隻抓到一把空氣。

接下來一週,整個謝氏集團籠罩在低氣壓裡。

秘書處人人自危,檔案簽錯一份被罵得狗血淋頭。

謝硯清每天睡不足三小時,眼白布滿血絲卻像感覺不到累。

董事會上,他把季度報表翻了兩頁就扔回去:“重做。”

財務總監麵如土色,卻不敢吭聲。

夜裡謝硯清回到彆墅,傭人把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他動也不動,徑直上樓。

主臥門敞著裡麵漆黑,謝硯清卻再沒踏進去一步。

轉身進了客房,他和衣躺下睜眼到天亮。

這天早上八點,謝硯清照例下車往公司走。

大堂外,一輛送外賣的電瓶車突然失控斜刺裡衝向花壇。

一個小女孩站在路中間,手裡攥著棒棒糖完全嚇呆。

謝硯清眼角餘光掃到,身體先於意識衝出去。

一把撈起孩子,側身翻滾,電瓶車擦著他後背呼嘯而過。

懷裡的小女孩哇哇大哭,眼淚鼻涕蹭在他西裝領口。

謝硯清僵在原地,掌心貼著孩子溫熱的後背。

他卻沒有任何反感,也沒有熟悉的作嘔和條件反射的躲避。

謝硯清愣了兩秒低頭看自己的手,

那隻手正穩穩托著孩子的背,沒有絲毫顫抖。

“叔叔,疼……”小女孩抽噎。

謝硯清回過神輕拍她後背,聲音低柔:“沒事了,彆怕。”

保安和外賣員圍上來七嘴八舌道謝。

他機械地點頭,目光卻落在自己掌心。

那裡殘留著孩子的體溫,真實得發燙。

謝硯清忽然起身,走向路邊一個正在派發傳單的男生,

他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抱歉,借用一下。”

男生嚇一跳,卻見謝硯清隻是緊緊握了他三秒隨即鬆開。

他又走向保安、前台、陌生客戶,一個接一個握手甚至主動擁抱。

每一次接觸,謝硯清都屏住呼吸,等待那熟悉的惡心感襲來。

沒有,什麼都沒有。

心臟在胸腔裡越跳越快,

謝硯清轉身衝進電梯,直奔地下車庫。

他直接來到私立醫院門口,闖入心理科,

對著值班醫生伸出雙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給我做全套接觸測試,現在,立刻!”

醫生認出他這位曾因嚴重接觸障礙長期在此治療的貴賓,

雖然驚愕於謝硯清的失態,但還是迅速安排。

量表篩查、麵板電反應測試、心率變異性監測……

一係列嚴謹的生理與心理指標檢測在壓抑的寂靜中快速進行。

一小時後,新鮮出爐的報告被遞到謝硯清的手中——

所有相關指標均在正常範圍,

明確顯示長期困擾他的心理接觸障礙已經解除。

謝硯清拿著報告,準備去找蘇念婉最後再檢查一遍。

謝硯清站在心理諮詢室走廊拐角,門虛掩。

屋裡傳出刻意壓低的女聲,他本不想聽腳步卻在下一秒釘死。

“要是謝硯清知道網上那些節奏是你買的還玩假自殺,他會不會當場撕了你?”

謝硯清眉頭猛地擰緊,指節無聲曲起。

“不會。”蘇念婉的聲音輕輕柔柔卻裹著陰毒,

“我做事向來乾淨,轉賬記錄今晚就全清。他就算懷疑也查不到證據。”

“小心為上,他可不是傻子。”朋友好心提醒蘇念婉。

蘇念婉輕笑一聲:“放心,他心疼我都來不及。”

“溫芷柔已經離開了,我隻需要再哭幾次他就永遠是我一個人的了。”

謝硯清太陽穴突突直跳,血液瞬間衝到頭頂。

他強迫自己退後兩步,轉身靠在牆上胸口劇烈起伏。

原來那場鋪天蓋地的網暴,

那隻幕後黑手竟是他一次次護在身後的蘇念婉。

謝硯清惡心得想吐,卻連作嘔的生理反應都沒有——

原來真正讓他厭惡的,不再是觸碰而是背叛。

他掏出手機,給秘書發去一條隻有三個字的語音:“查到底。”

兩個小時後,郊外私人心理會所。

謝硯清躺在評估椅上戴著心率帶,對麵是業內以嚴苛著稱的江主任。燈光刺眼,他卻平靜得像一塊石頭。

江主任報出最後一組資料:

“所有接觸測試全部通過,謝先生,您的障礙已臨床痊癒。”

謝硯清睜開眼,黑眸裡沒有半分喜悅隻有翻湧的冷意。

他起身扣好襯衫釦子,聲音啞沉:“麻煩把報告掃描發我郵箱。”

走出會所,夜風帶著燥意。

秘書的郵件準時跳進收件箱,附件是一段音訊和幾張轉賬截圖。

謝硯清戴上耳機點開音訊,

裡麵赫然是蘇念婉和營銷公司負責人的對話:

“熱搜

謝硯清坐進車裡,手指死死攥著方向盤,

指節泛白。耳邊回蕩著方纔蘇念婉那句帶著笑意的嘶喊——

“是你先鬆開她的手,是你給我機會!我不過替你做了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一句話,把他釘在恥辱柱上,無可辯駁。

雨刷器瘋狂擺動,卻掃不淨他視野裡的血紅。

他撥通保鏢隊長電話,聲音冷得嚇人:

“把人帶去西郊彆墅地下室,鑰匙送到我手上。”

淩晨兩點,破舊的彆墅鐵門被拉開。

蘇念婉被反剪雙手推進去,頭發黏在嘴角仍在笑:

“謝硯清,你想關我?”

謝硯清沒說話抬手關上鐵門,鎖舌落下的聲音清脆。

他轉身隔著欄杆看她,眼底無波無瀾:

“六天後,警察會來接你。”

燈被熄滅,黑暗瞬間吞沒蘇念婉。

她撲到門上,指甲抓得鋼板吱嘎作響:

“謝硯清!你敢!我要告你非法囚禁!”

回應她的,隻有腳步漸遠的聲音。

飛機落地法蘭克福時,海德堡正下著小雨。

溫芷柔推著行李出來,遠遠就看見顧懷言站在出口。

他一身黑色風衣,手裡舉著一把深藍大傘。

他什麼也沒說,隻向她伸出手。

溫芷柔把拉桿遞過去,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乾燥而溫暖。

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連續二十個小時沒有緊張過。

雨點敲在傘麵,劈啪作響。

顧懷言側過身,替她擋住風口:“車停在p2,十分鐘。”

溫芷柔點頭跟著他,像跟著一座移動的燈塔。

她累得眼皮發沉,卻固執地睜大眼。

異國空氣裡帶著青草與柴油混合的味道,

陌生卻莫名讓人安心。

十分鐘後果然停在p2。

一輛銀色旅行車,後座已經放倒鋪了軟毯。

顧懷言把行李塞進後備箱,轉身給她開門:

“先睡,到海德堡還要一小時。”

溫芷柔沒逞強,鑽進車廂把毯子拉到下巴。

她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結果頭一歪就沉入黑甜。

迷糊中感覺車速平穩,空調溫度剛好,像被誰細心調過的嗬護。

再睜眼,車已駛進內卡河畔的老城區。

石板路濕滑,兩側哥特式屋頂在雨幕裡若隱若現。

溫芷柔坐直,臉貼在車窗撥出的霧氣矇住玻璃,

又被她用手指胡亂擦出一個小圓。

圓心裡,是一座爬滿常春藤的六層公寓。

顧懷言熄火,聲音低而穩:“到了,你的新家。”

公寓電梯窄小,僅能容兩人。

溫芷柔拖著傷腿走得慢,顧懷言也不催。

他一手提箱子,一手擋在她身前防止鐵門夾到。

電梯“叮”一聲響,三層已到。

他掏出鑰匙,擰開302——燈亮起。

溫芷柔站在門口,沒動。

顧懷言把鑰匙放進她手心:“先檢查,缺什麼告訴我。”

她環顧四周,發現角落堆著剛拆封的加濕器、折疊泡腳桶,

甚至窗台上插著一束小雛菊,花瓣還帶著水珠。

她喉嚨發緊想說謝謝,卻隻擠出一句:“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男人低頭換鞋,語氣平常:“飛機上沒事,線上超市一小時達。”

溫芷柔再說話慢吞吞走到書桌前,從行李箱夾層取出與母親的合影。她把它端正擺在台燈左側,輕輕碰了碰鏡麵。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空氣小聲道:

“一切都過去了,這裡是新的開始。”

下午兩點,顧懷言帶她去學校報到。

醫學院主樓是十八世紀老建築,石階被歲月磨得發亮。

溫芷柔腳步謹慎,生怕滑倒。

顧懷言走在一旁,手臂微微抬起,

並未真正去扶卻保持隨時能接住的姿勢。

註冊、拍照、領校園卡、辦保險,

所有視窗彷彿提前打過招呼,隊伍一到她就直接被請進去。

她詫異看他,顧懷言隻淡聲解釋:“我導師在這當副院長,打了招呼。”

辦完手續,他領她參觀圖書館。

圓形閱覽室裡,陽光從高穹頂灑下照在排排醫學典籍上。

溫芷柔伸手拂過書脊,指尖沾了細微塵埃眼睛卻越來越亮。

顧懷言側頭看她,聲音含著不易察覺的溫度:

“以後想待到幾點,我都來接。”

她“嗯”了一聲,心臟像被溫水泡著,慢慢舒展。

傍晚回到公寓,他下廚。

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卻放了小蔥花,香氣溢滿房間。

溫芷柔餓極,捧著碗埋頭吃熱氣蒸得眼眶發紅。

顧懷言把唯一的一隻煎蛋夾到她碗裡,“瘦了,補。”

她嚼著蛋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親也這樣把蛋黃留給她。

鼻酸來得猝不及防,她低頭用碗擋住臉不讓眼淚掉下來。

飯後他遞給她一個檔案袋,封口貼著彩色標簽:

居留、保險、銀行卡、學校緊急聯係表,

所有資料按時間順序排好,德語翻譯用熒光筆標出重點。

連當地交通app註冊步驟都列印成圖解。

溫芷柔翻著厚厚一疊紙,喉嚨發緊:

“這些……要花很多功夫吧?”

顧懷言把空碗收進水槽,水聲嘩啦啦,

他的聲音混在裡麵,卻格外清晰:“在這裡,你不用害怕。”

燈關掉,隻剩加濕器發出細微嗡鳴。

溫芷柔躺在床上,聽窗外雨停,風掠過常春藤沙沙作響。

手機上是顧懷言剛發來的訊息:

“明早八點陪你去實驗室認路,晚安。”

她盯著螢幕,直到背光自動熄滅。

黑暗中溫芷柔把手放在胸口,摸到心臟沉穩有力的跳動。

一下,一下,像在說:活了。

德國入冬極快,十一月底就飄起雪。

溫芷柔踩著積雪去語言中心報到,

她想趕在聖誕前通過醫學德語考試,否則春季入學就要延期。

於是圖書館成了第二個家,

閉館音樂響起她才收拾電腦,回公寓後繼續對著螢幕啃詞彙表。

顧懷言不勸她休息,他做了更實用的事:

每晚十一點四十五分,準時把熱牛奶和肉桂餅乾放在她手邊;

淩晨一點,他去廚房煮番茄牛腩麵,盛在保溫碗裡推到她鍵盤旁;

偶爾還會列印一份教授剛發表的論文,

用熒光筆標出關鍵段落,附一張便簽:這句結論可以引用。

溫芷柔困得眼皮打架,看到這些心裡一暖。

十二月中旬,語言考試通過。

她拿到成績單,第一時間拍照發給顧懷言。

對方隻回了一句話:聖誕市集今晚開幕,去不去?

她望著螢幕,忽然意識到已經連軸轉了三週,便敲下一個“好”。

傍晚,內卡河畔的老城亮起燈。

溫芷柔裹著深藍色羊毛圍巾,跟在顧懷言身側。

他遞給她一杯熱紅酒,她低頭抿了一口。

酒精混著橙皮與丁香滾過喉嚨,一路暖到胃裡。

周圍是聽不懂卻熱鬨的德語笑聲,

孩子舉著糖蘋果奔跑,青年在露天舞台跳起傳統舞。

她忽然笑出聲,這是抵達德國後第一次毫無負擔的笑。

人潮漸多,她被擠得踉蹌。

顧懷言回頭,自然地牽住她。

掌心相貼,她愣了半秒卻沒有抽手。

他的手指乾燥指節分明,帶著冬夜微涼的溫度。

燈串在頭頂閃爍,雪花落在兩人肩頭瞬間融化。

誰也沒說話,卻都懂了這份沉默的靠近。

一週後,學院舉行小型學術沙龍。

溫芷柔被導師點名做五分鐘報告,

她用德語闡述一項關於急性肺損傷的新模型,

語速快而準,資料圖表乾淨利落。

提問環節,一名德國博士後丟擲尖銳質疑。

溫芷柔麵不改色,引用三篇最新文獻當場回應贏得滿室掌聲。

散場時顧懷言靠在門口,朝她豎起大拇指。

她走下台,腳步輕得像踩在雲上。

原來拚儘全力後得到的認可,比任何安慰都治癒。

夜裡回到公寓,她煮了兩杯熱紅酒。

兩人窩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聊實驗、聊未來想做的課題。

溫芷柔捧著杯子,聲音低卻平穩:

“我跟他認識五年,沒一起過過聖誕節。”

“每次理由都是人多、太鬨。其實現在想想,隻是不想和我浪費時間。”

她頓了頓,抬眼笑:“說出來像彆人的故事,我已經完全放下了。”

顧懷言沒接話,隻把身體側向她目光深得像冬夜的海。

她繼續說:“這一年我學會了一件事:先救自己,再去救彆人。”

“謝謝你,給我離開的勇氣和底氣。”

“我等的,從來不是你的謝謝。“

他聲音低啞,卻溫柔得像要化開雪。

顧懷言緩緩靠近,額頭抵著她的額,呼吸交纏。

幾秒後他偏頭,在她眉心印下克製而珍重的一吻。

溫芷柔閉上眼,睫毛輕顫,沒有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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