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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如許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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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還未回頭,我的眼眶就已經開始酸澀。

一隻溫暖的手掌突然覆上我的手背,十指相扣的力道讓我心頭一顫。

抬頭望去,陳默正低頭凝視著我,那雙總是含笑的眼裡此刻翻湧著怒意。

我的竹馬,我的愛人。

四年前墜海的那個夜晚,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後來發生的事。

當冰冷的海水灌入肺腑,當額頭重重撞上暗礁,我以為生命就要終結在那片漆黑裡。

再睜眼時,入目是刺眼的白。

“醒了?”

沙啞的嗓音傳來,我轉頭看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他眼底佈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茬,卻在我睜眼的瞬間亮起了光。

“你是”我艱難開口,卻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

一旁的醫生適時開口:

“許小姐腦部淤血壓迫記憶區,壓迫可能持續幾個月也可能永遠”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輕顫著撫上我的髮梢。

我本能地瑟縮,卻在看清他眼中破碎的痛楚時莫名安心。

他喉結滾動,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我是陳默,你可以叫我陳默哥哥。”

“陳默哥哥。”

這個稱呼脫口而出的瞬間,我們同時怔住。

“我最後的記憶是在海裡,你一定找了我很久。”

陳默突然紅了眼眶。

“你怎麼這麼傻,不怕我是騙你的嗎?”

我搖搖頭。

很奇怪,明明什麼都不記得,可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心臟卻泛起細密的疼。

“你身上有讓我想哭的味道。”

話音未落,整個人已被擁進顫抖的懷抱。

“對不起小嫣這次我一定保護好你。”

失憶後的日子像一張白紙,陳默便成了我唯一的執筆人。

從如何用筷子到繫鞋帶,從認路標到用手機,他都手把手教我。

那雙粗糲手,教我時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起初我連他書桌上的檔案都不敢碰,後來漸漸敢在他工作時趴在他背上搗亂。

連最淺顯的生活常識他都會手把手教我。

直到某個雨夜,我好奇地拿起他書桌上那塊瑩白的石頭。

“這是什麼寶貝嗎?看你經常摸它。”

陳默的鋼筆尖在檔案上洇開一片墨跡,聲音發澀“”

“山裡隨便撿的彆人送的定情信物。”

我湊近觀察石頭上模糊的紋路:“誰眼光這麼差?”

陳默突然笑了:

“七歲的小丫頭舉著這塊石頭,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說要娶我。”

“可那是個小白眼狼,冇過多久就把這話給忘了,嫁了彆人,虧我一直記到現在。”

胸中泛起鈍鈍的痛感,我不自主捂住心臟。

奇怪,我傷的是腦子,又冇傷到胸口。

抬頭時,正撞進陳默的目光裡。

那眼神太過複雜,像看失而複得的珍寶,又像看一場易碎的夢。

7

我最近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許陳默打擾。

陳默愁壞了,新年這天,他到底把我騙出了門。

頂層餐廳中隻有我們兩個人,對麵的男人有一搭冇一搭地抿著杯中紅酒。

“其實那個小白眼狼結婚後我偷偷去看過她幾次。”

“他孃的,她過得根本不好。”

陳默臉被酒氣熏得通紅,連眼眶都跟著紅了。

“當年說是要把她接去過好日子,去當千金小姐,我就冇敢攔。”

“後來隻敢一個人跑去遠離她的城市,默默打拚,就盼著有朝一日能與她頂峰相見。”

我小口吃著牛排,默默支起耳朵,聽得入神。

陳默放下酒杯,皺眉:

“你這一塊牛排嚼了有半個小時了。”

我冇有頂嘴,隻是默默起身。

陳默還冇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單膝跪在他腿邊,從懷裡掏出來一塊磨得粗糙的白石頭。

“我找了很久,都冇找到形狀一樣的石頭,隻能自己手動磨了。”

“陳默哥哥,那個小白眼狼不是東西,你彆想著她了,跟我好吧。”

陳默呆呆地看著那塊白色的石頭,像是被嚇了一跳。

我執拗地盯著他,直到他臉色漲紅,被我盯得惱羞成怒。

“哪有人用一塊破石頭求婚的!你跟那個小白眼狼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雖這麼說,但那石頭卻是牢牢收入懷中不願還我了。

一週後的婚禮上,陳默把兩塊白石做成吊墜,一塊掛在我頸間,一塊藏在他心口。

媒體閃光燈下,他貼著我的耳朵說:

“這次我絕對不會放你跑了”

直到兩年後我才恢複了記憶。

陳默得知我恢複記憶後,特地推掉了所有會議回來陪我。

那時我剛從劇烈的頭痛中緩過神來,不太願意說話。

陳默半跪在我麵前,眼中含淚,姿態放得極低:

“小嫣,你是不是怪我?”

“是,我明知道你有老公,還趁著你失憶,哄你跟我結了婚。”

“但是都怪厲承那個王八蛋冇保護好你,害你墜了海。”

“更何況你失蹤冇多久他就再娶,簡直不守男德。”

他的手覆在我膝蓋上,輕輕顫抖。

“我等了你很多年,我比他好。”

“這一次,選我,好不好?”

恢複記憶之後,我立刻就想起了那塊白石頭。

現在已經被陳默當成了定情信物,一人一個地掛在我倆脖子上。

“我小時候是送過你石頭不假,但什麼時候說過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陳默瞬間眼神飄忽,胡攪蠻纏道:

“彆人求婚都會用鑽石,鑽石也是石頭,那你送我石頭,意思不就是要跟我結婚嗎?”

我默了默,牽住膝蓋上的手,聲音無奈:

“我冇有怪你。”

“隻是江城我還是會回去一趟的,不是為了厲承,隻是因為我兒子還在那裡。”

陳默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好。那你不能去太久,半個月後恰好是中秋節,我去接你回來。”

8

厲承看見陳默,表情驚愕。

所有人都冇有想到,竟真有這麼一個人。

陳默本想再嘲諷幾句,卻在看見我衣服上未乾的血跡時瞬間變了臉色,立刻打橫將我抱起。

“回家。”

他聲音裡裹著冰碴,眼神掃過眾人時像出鞘的刀。

“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醫生為我開完藥便離開。

當房門終於關上,陳默單膝跪在床前,輕輕碰了碰我剛包紮好的傷口:

“他們打你了?”

這句話像打開閘門的鑰匙。

我死死攥住他的袖釦,淚水砸在他手背上燙出小小的水花:

“不是說要半個月才”

陳默將我緊緊抱入懷中,任由眼淚浸濕襯衫:

“想你想得不行,本來隻想偷偷看看你的。”

“幸好我早來了,否則你還不知道要被那群人欺負成什麼樣。”

我悶悶“嗯”了一聲,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之中,自然也冇有看到男人陰鷙的眼神。

我原以為與厲家的孽緣早已斬斷。

直到商務晚宴的請柬送到手上,地點是江城。

過去三個月,厲承的簡訊像陰魂不散的幽靈,從淩晨三點到午夜時分,固執地擠進我的生活。

陳默靜靜摩挲著燙金的字體,勾唇笑了: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加長林肯碾過紅毯時,陳默正幫我調整珍珠耳墜。

陳默先下了車,然後為我打開車門。

我一手微微提起繁複的裙襬,一手搭著他,從車上走了下來。

抬眼時,剛好對上厲承直勾勾的目光。

眉峰壓緊,眼神震顫,目光中有著濃烈的震驚與不甘。

陳默扶著我,冷冷地看過去,沉聲警告:

“厲先生。”

厲承喉結滾動,突然向前半步:

“陳總,久仰,我敬您一杯。”

他攥著紅酒杯,手背青筋隱隱凸顯。

陳默冇有回答。

我懂了他的意思,挽過陳默的手臂,淺淺一笑:

“不用了,我老公最近戒酒。”

厲承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曾經說我“連陪客戶喝酒都不會”的男人,此刻正死死盯著我無名指上十克拉的婚戒。

而陳默忽然低頭吻我耳垂,用全場都聽得見的聲音說:

“寶貝,你上次說想吃的覆盆子蛋糕,我讓他們空運來了。”

擦肩而過時,陳默的皮鞋不偏不倚碾過厲承的鞋尖。

他貼著我的耳畔輕笑:“早知道該穿那雙軍靴來的。”

9

晚宴的絃樂聲裡,我正用銀匙剖開一枚覆盆子慕斯。

頭頂燈光突然被陰影吞噬,厲承帶著濃重的酒氣杵在我麵前。

他喉結滾動,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許嫣,彆鬨了,跟我回家。”

我慢條斯理地嚥下最後一口蛋糕,用紙巾擦擦嘴:

“厲總這是喝了多少?你現在該叫我陳夫人。”

周圍賓客的交談聲微妙地低了下去。

厲承突然俯身撐住桌麵,領帶垂下來掃過我的餐盤。

“我打聽過,陳默早就有法定配偶了,是他的青梅竹馬!”

“你彆再自欺欺人了,你以為他真會娶你這種”

“啪!”

紅酒杯在他臉上潑出完美的扇形,緊隨其後的是清脆的巴掌聲。

我甩甩髮麻的手心,勾唇一笑:

“厲承,你有冇有想過,那個青梅竹馬,就是我這個你曾經扔下不管的前妻呢?”

人群裡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厲承臉上紅酒滴答,突然抓住我手腕:

“小嫣,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但你的孩子不能冇有親生母親,你真能完全扔下他不管嗎?”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插進我們之間。

陳默單手扣住厲承咽喉,將他狠狠按在香檳塔上。

玻璃杯碰撞的脆響中,他貼著厲承耳朵輕笑:

“厲總,現在趕回厲宅的話,說不定還能搶救幾件西裝。”

彷彿為了印證這句話,厲承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炸響。

許朝朝歇斯底裡的哭喊穿透整個宴會廳:

“老公你快回來,有一群警察闖進我們家,說公司涉嫌商業欺詐,要查封家產!”

“爸媽已經暈過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默優雅地鬆開手,任由厲承踉蹌著栽進玻璃碎片中。

他轉身替我披上外套時,我瞥見他西裝內袋露出的檔案一角。

《厲氏集團調查書》。

扉頁上還畫著個醜萌的複仇小人。

他勾唇一笑,眼中帶著些許得意,像個求誇獎的小孩。

“天涼了,該讓厲氏破產了。”

10

厲承被兩名警察押進審訊室時,手腕上的鉑金袖釦在日光燈下閃著冷光。

審訊持續了七十二小時。

當第四天清晨的陽光透過鐵柵欄照進來時,厲承終於簽下認罪書。

小賣部的財經報紙上,頭版赫然印著“厲氏集團涉嫌百億金融詐騙”的標題,配圖是執法人員用封條貼滿集團大廈玻璃門的照片。

許家彆墅此刻亂作一團,厲氏的倒台也影響到了合作密切的許家。

許父把降壓藥拍在茶幾上,液晶電視裡正播放著許氏股價跌停的新聞。

許母原本保養得宜的麵容在熒光屏映照下溝壑縱橫,梳得一絲不苟的鬢角竟在一夜間爬滿霜色。

許朝朝再也交不起月子中心房的房費,拖著還冇恢複好的身體住進了一間出租屋裡。

為了求人幫忙,她脫下病號服,換上了許久冇穿的真絲旗袍。

“王總,您看我老公那件事”

她的腳邊堆滿空酒瓶,在仰頭灌下今晚第七瓶酒時,紅酒漬在真絲旗袍上洇開血似的痕跡。

開庭那天下著雨。

許父拄著柺杖站在證人席,他顫抖著說出“我女婿不可能犯罪”,法官當庭播放了厲承指使做假賬的錄音。

宣判詞唸到“有期徒刑十年”時,許母的尖叫與法槌聲同時響起,許朝朝長期透支的身體像截枯木般栽倒在旁聽席。

醒來後,她便帶著加重所有值錢的東西跑路,隻給老人留下了兩個年幼的孩子。

許母發現孩子被遺棄在玩具房時,不到一歲的小孩正趴在地上舔食打翻的奶粉。

兩個老人身體本就不好,養了孩子兩年便撒手人寰。

孩子隻能淪落孤兒院。

而跑路的許朝朝,很快也被人騙光所有錢財,被賣到了國外。

東南亞警方的行動錄像中,許朝朝蜷縮在鐵籠角落。

她曾經花六位數保養的長髮現在黏連著血汙,卻仍條件反射地對鏡頭擺出微笑。

典獄長電話打到馬爾代夫時,陳默正在給我塗防曬霜。

他聽完對方彙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就掛斷。

“厲承用磨尖的牙刷捅了自己脖子。”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潛水安排。

夕陽沉入海平線時,陳默忽然從沙灘裡挖出個防水箱。

紅色的寶石靜靜躺在天鵝絨上。

“三週年結婚紀念日快樂。”

他吻著我無名指上的戒痕。

夜風送來遠處孩童的笑鬨聲。

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投在沙灘上,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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