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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水兩望各江山 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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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毀像

地動後的盛京城滿目瘡痍。

京城百姓大多雞賊,最懂趨吉避凶。

半夜盛京城中,靖寧衛緹騎以及巡守各大裡坊的巡夜司人員撤離,足夠百姓捕捉到危險的訊號。

這讓在地動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盛京百姓,越發人心惶惶。

幸而在天光亮起後,隆慶帝親下聖旨,下了安民告示。

最重要的是,沈晏替代他叔父沈之行坐鎮排程,及時撥付了足量的賑濟糧草。

又有本朝最德高望重的林著背書,暫彈壓文官團體。

這才將滿城的風浪壓下,暫安撫了平民百姓。

當然,京中高門大戶官宦人家,或少數有見識之人除外。

不少聳人聽聞的猜測流出。

平靜的水麵下,官吏相互竄連,巨大風暴正在醞釀。

這般情況下,趙鯉頭上包著一塊青色碎花布,臉蛋塗抹得黑黃黑黃,來到了盛京長樂坊。

光的後麵是黑暗,無論哪個時代,再光鮮的城市背後,一定有陰影。

長樂坊便是盛京城的陰影癬疾。

滿身塵土的趙鯉手臂挎著一個蓋著布的小籃子,穿著布裙,溜溜達達進了長樂坊中。

盛京地皮有限,想在這裡討生活,宅子也修得擠擠挨挨。

隻是有五城兵馬司管著,百姓不敢像水宛盛茂坊那樣囂張加蓋。

地動時,長樂坊的損失也算嚴重。

清晨便有人成群結隊地清理磚瓦斷梁。

這般混亂下,趙鯉這灰撲撲的模樣在坊中走動,並沒有被長樂坊的街坊們注意。

長樂坊構造呈圓形,中間圓心為轅門口,從這延伸出八條街道,觸手一般探向遠方。

她順順暢暢到了長樂坊,臨河的七街。

這條街也在下遊,積水臟汙是常態。

街中暗巷一間陋室,便是趙鯉今日的目標。

街口一根廢木上,有一大一小兩隻貓。

一橘貓一狸花。

黃的那隻太過肥壯醒目,趴在暗處藏身。

狸花貓便蹲伏在明處舔爪。

遠遠看見一個灰撲撲的小村姑進來,這狸花貓仰頭輕嗅,隨後躍下。

尾巴在那小村姑腳邊一蹭,喵了一聲。

領著小村姑到了一個空衚衕,然後抬起爪爪指了一下不遠處的暗巷。

“乾得好!”

輕輕誇讚一聲,挎著籃子的趙鯉掀開蓋在籃上的布,探手給了沈小花一個紙包。

“宮裡禦廚做的雞腿!”

趙鯉話音剛落,一道橘影飛竄而來。

惡獸一般,張著血盆大口便要奪食。

花臂狸貓完好的那隻眼睛,猛然一縮,揮爪就要打。

但這撲食惡獸,被趙鯉中途拎住了後頸皮。

“饞死算了!”

比煤氣罐還要壯一圈的沈大黃,被趙鯉輕鬆拎在手裡,蜷縮起四爪。

它皮糙肉厚並不覺疼,捱了訓,也不粗聲粗氣地罵。

因嗅到了趙鯉籃子裡還有肉。

趙鯉知道兩隻小貓兒辛苦,巡守一夜又被抓來盯梢。

沒有多為難沈大黃,將籃子裡一整隻燒雞,全丟給了它。

沈大黃長舌翻卷,淩空接住趙鯉丟去的整雞。

用一種十分不科學的方式,含在嘴裡。

胖壯橘貓身子腦袋還算正常,隻兩腮鼓起西瓜大小的包。

這腮上鼓起的包,左動動右動動。

咕咚一聲,一隻雞消失在沈大黃的嘴裡,連骨頭都沒吐一根。

自己的吃完,它又一臉饞相看著沈小花。

沈小花不搭理它,叼著趙鯉給的紙包,躍上房梁。

“吃的時候,注意周圍動靜!”

趙鯉仰頭提點它一句,便得一聲回應。

“走吧!”

沈大黃這才領著趙鯉,走到街對麵衚衕。

行過陰冷滴水的暗巷,站到了一間看歪歪斜斜,但收拾得很乾淨的屋子前。

門上鐵將軍把門。

趙鯉眼睛滴溜溜左看右看,見確實無人了。

將空籃子擺放在腳邊,雙手握住門鎖,用勁一拔。

生生將鎖頭連著後麵的鏈子,從門板拔出。

猶自舔唇的沈大黃,貓臉神情頓時有些微妙。

趙鯉不管它,將鎖拔下,放進籃子。

一邊輕輕推了門,一邊撩起厚短襖。

她衣下是一條豎著的蹀躞帶,佩刀正好可以豎著背在背心。

穿著冬季厚實裙襖,沒被人看出端倪。

手握刀,趙鯉開啟鼠鼠祟祟技能同時,輕輕推開木門閃身進去。

這種尾巷宅子裡,沒有院落。

隻有一方極小的天井,兩大步便可跨過。

正中央是一口八角形的井。

簷下晾曬著辣椒茄瓜,院角還有一些竹簸箕,裡麵鋪著草藥。

進去,便能聞到草藥獨有的味道。

趙鯉立即抬袖掩鼻,沈大黃卻抬爪拍了拍她示意無事。

趙鯉這才放下手,回身將門插上,在這屋中搜尋起來。

這處是典型的北地民居構造,隻是很小,緊緊巴巴兩架屋子。

趙鯉在天井巡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這才走進堂屋的門。

照樣將門上的鎖擰下來,門開啟屋中場景露了出來。

是一間供奉著神像的堂屋。

趙鯉下意識警覺後退。

神龕上的泥塑神像,麵前一個香爐,裡邊插滿了焚燒後的香笄。

不算精緻的泥塑神像,身上塗著朱紅碧綠的漆。

靜靜凝視著趙鯉這個闖入者。

趙鯉等了片刻才緩步上前,留沈大黃在外,情況不對立刻撤走。

走近了卻發現,這神像不對勁。

上半邊臉像是被什麼砸了,正正好毀去了雙目和半截鼻子。

趙鯉順著香案上的灰塵,轉移視線便見神像腳邊躺著一塊碎磚頭。

趙鯉又向上看,果在屋頂上尋到了一塊缺損。

這道士應當很虔誠,彆處都是毛氈茅草搭建,唯有這供奉的堂屋,用了磚瓦結構。

讓神像有瓦遮頭。

也恰好是這舉動,地動時掉落的磚瓦砸掉了神像雙目。

神像已毀,不管原來怪道士供奉的是什麼,都已失了庇護。

趙鯉看著神像被砸毀的半邊臉,心跳加快了半分。

若她沒記錯,怪道士死前便是被她將腦袋砸成了這般尊容。

這一係列巧合,讓趙鯉後背一毛。

便是知道神像已毀,她還是在肅色在神像前,行了一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有禮貌總是沒錯。

隨後,趙鯉才環視這間怪道士藏身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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