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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水兩望各江山 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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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預測性

大景皇城兩側朱紅宮牆高聳,夾雜著冰冷濕氣的空氣灌入肺中。

行走其中,穿堂寒風呼嘯。

又下雪了。

雪粒子裹挾在風中,吹了沈晏滿身。

靴底踩在石板上,腳步聲有些孤寂。

道旁的宮燈投下,沈晏的影子在朱紅宮牆上被拉長。

阿詹並著幾個侍衛,跟隨在他之後。

阿詹跟隨沈晏時間很長,今日能明顯感覺到沈晏幾日來的變化。

從沈之行中巫蠱之咒那一日起,沈晏周身籠罩陰沉氣壓。

這種低氣壓,在今日的宮牆上又是一變。

阿詹看著沈晏的背影,腦中突然閃過一句話——有什麼將要從黑暗中孵化了。

隨即他打了個冷顫,忙將這種念頭拋開。

就在阿詹胡思亂想時,他們行至大高玄殿永宗左門。

兩側樓門都是暖黃的光。

未靠近,邊聽一陣嗚嗚的哭聲。

一個戴翎羽盔的大漢將軍,蹲在地上抹眼淚。

他生得把大鬍子,哭時眼淚鼻涕一塊掉糊了滿臉,也不嫌丟人。

邊哭,邊往麵前火盆裡,投了幾張紙錢:“你們兩個兔崽子,運勢不好。”

“出事就死了你們兩倒黴催的,這找誰說去?”

“給你們兩個渾蛋燒點紙錢,到了底下好喝酒。”

說著說著,他又哭。

按理,宮中不許私設祭祀,但今日特殊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見沈晏走來,盧照和幾個大漢將軍便要開口。

沈晏抬手製止了他們。

方纔還蹲著嗚嗚哭的那人,悻悻起身。

沈晏並未責備,反倒張手示意他遞些紙錢來。

大氅下擺堆在地上,沈晏蹲身,細細一張一張撕開黃紙。

“放心去吧,你們的家人自會有妥善安置。”

他這一許諾,又讓那大漢將軍掉了幾顆淚珠子。

他哭道:“趙千戶也是這般說的。”

沈晏輕應了一聲,直直看著火盆中跳躍的火焰。

耐心將手中紙錢全燒完了,方纔站起身。

盧照指了指身後一間暫歇息的小間。

沈晏拍去手上草紙屑,進了那間屋子。

阿詹等都留在外邊,順帶著也給兩個枉死的同僚燒了些紙錢。

門未關死,沈晏手按門板上,輕輕一推就開。

炭火的熱度和燃燒的味道,撲上麵門。

屋中一小方桌,趙鯉坐在桌邊,翻看手中無常簿。

她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兩條眉毛緊蹙,時不時唉聲歎氣。

看見她這模樣,沈晏心中一鬆。

關上門走到桌邊。

趙鯉聽關門聲,側目看來,臉上綻開一個笑:“沈大人。”

兩人許下誓約,又有掌管姻緣的桂樹指環相牽指尖。

隨著感情越深,默契飛漲,對彼此情緒感知更加清晰。

阿詹能看出沈晏心裡有事,趙鯉便更清楚了。

沈晏坐到她身邊,捏了她的手捂在懷中:“怎麼不多點幾個炭盆。”

“不冷。”

嘴上這般說,趙鯉還是享受著自家男人的暖手服務,抬手為他拍去肩上碎雪。

她想問問沈晏究竟在煩惱什麼,來一場燭光談心局。

她可給予愛的抱抱。

看她眸子忽閃,沈晏輕笑,將一縷碎發捋在她耳後。

“我無事。”

他摩挲著趙鯉的手背,拇指內側的細繭細細蹭過她的指節。

“已經無事了。”他喃喃道,緩緩勾起唇角。

隻是想怎麼給大皇子一個刻骨銘心的結局。

想怎麼保全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免鳥儘弓藏,兔死狗烹。

他不願說,趙鯉便不再問。

看了看屋中佈置的香灰鹽圈,趙鯉將在逸雲散人屋中的發現一一道出。

趙鯉自己想不明白,就多找一個腦袋陪她想。

將事情原委說出後,她忍不住托腮問道:“我該去嗎?”

應該去鬼寺,還是先去沈家故地。

趙鯉舉棋不定時,沈晏搖了搖頭:“哪裡也彆去,先留京中。”

“你還好生坐在這裡,便說**光並非全知全能。”

“在你未發現慧光時,他已算計落空無數次,現在他的存在擺在明處,為何反倒束手束腳,顧慮重重?”

沈晏的問話,讓趙鯉一愣。

她腦子一轉,突然覺得有道理!

沈晏接著又道:“不必困擾於慧光先知先覺,照你一直以來的習慣抉擇即可。”

趙鯉頓時啊了一聲:“有道理。”

她確實不需要考慮事件背後有沒有慧光的算計,遇事選擇最大勝率方案即可。

她麵對事態時,作出的臨時判斷,會產生巨大的不可預測性。

就是對抗慧光預知的最佳武器。

趙鯉聰明,一想就通。

頓時攬著沈晏脖子,強壓他垂頭來,在他臉頰重重親了一下。

“我知道了。”

對於慧光,她應小心提防但不該過於在乎,將自己繞進去。

刪除慧光這個名字,當下情況趙鯉會選擇冒險去餘無找鬼寺嗎?

不會,因為地動和皇城巫蠱之亂,整個盛京亂做一團。

各個裡坊時有詭事出現。

趙鯉該行使巡夜司職責,巡查各個裡坊,徹底排除隱患。

而不是糾結要不要去探秘,放著當前亂象不管,讓沈大黃和沈小花支撐局麵。

“是我失職!”趙鯉風風火火退開,“我這就出宮去!”

說著,她撒手就要走。

沈晏不由挑眉,探手攬了她的腰,將她帶了一圈摟回身前。

“夜已深,宮門落鎖,趙千戶還是先安生一晚。”

趙鯉心情好,聞言手指在沈晏胸前打著圈圈,側頭問道“怎麼個安生法?”

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沈晏頓了一下,沉聲道:“安生吃個宵夜。”

趙鯉頓時垮臉:“我都這麼問了,你竟隻邀我吃宵夜?”

說著,手便往沈晏領子裡探。

沈晏忙按住她作怪的手,輕聲哄著:“乖,莫鬨。”

這漏風的地除了吃暖身的宵夜鍋子,還能做什麼?

趙鯉悻悻坐下,滿臉寫著不開心。

當然,也不影響她吃宵夜就是。

次日,又在宮中住了一夜的趙鯉,清早便出了宮門去。

地動已過了幾日,盛京之中動亂稍定。

宮中變故,因有沈晏及時頂班排程,並未影響地動救援。

趙鯉牽馬行過街頭,先回了一趟鎮撫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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