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敘平生[帶球跑] 第第 45 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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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芝紜終於徹底明白,
為什麼七年前,兒子娶誰不好,偏偏要娶周靜煙。
原來,
恨隻是虛緲的幌子,
幌子之下,
是藏了很久很久的愛與眷戀。
章芝紜深深吸氣,
含著淚衝兒子笑,
點頭:“行,
媽同意你倆在一塊兒。”
趙敘平咧嘴,笑得開心:“謝謝媽。我跟您保證,你倆婆媳關係肯定好。”
章芝紜不禁抹淚:“這麼肯定?”
趙敘平:“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搖頭。
趙敘平樂嗬嗬:“其實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覺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周靜煙跟周家人不一樣,
倒像是咱家的。”
章芝紜憋著笑調侃道:“喲,
還冇娶回家呢,嘴上就開始占人便宜。”
趙敘平歪起腦袋,
衝母親一個勁傻樂:“早晚是咱家的。”
章芝紜戳戳他腦門兒:“你呀,趕緊睡去吧!”
這次趙敘平倒是聽話,
起身被人攙回臥室。
一覺到天亮,
他再下來時,碰見母親,
又是平時那副平靜模樣,
淡淡打了聲招呼。
章芝紜瞧著他,心想:怎麼就不能一直像昨晚那樣呢?現在可真欠揍!
趙敘平全然不記得昨晚回來自己說過什麼,
摸摸臉,
問:“您老看我乾嘛?”
章芝紜思忖片刻,清了清嗓子:“有句話媽不知道該不該說。”
趙敘平毫不猶豫:“那就甭說。”
章芝紜臉一沉:“就說!”
越不讓她說,
她越要說。
趙敘平樂了,點點頭:“說唄。”
章芝紜:“你要這麼放不下週靜煙,還是聯絡聯絡吧。”
趙敘平笑著冷哼:“我放不下她?您開什麼玩笑!”
章芝紜恨不得調出昨晚客廳監控放給他看,又覺著這樣簡直是在戳人傷疤,於心不忍,便冇戳破,隻是問:“真放下啦?”
趙敘平扭頭看窗外:“早忘乾淨了。”
章芝紜:“一點兒不記得?”
趙敘平皺眉:“她叫什麼了來著?”
死鴨子嘴硬,章芝紜心想,搖著頭默默走開。
三月,趙敘平頻繁出差,天南海北到處飛。
有次去廣城,見了多年的合作夥伴,那位老闆姓張,年長他一些,他倆關係挺好,趙敘平管人叫張哥。
張哥最近喜得三胎,是個千金,趙敘平買了些禮物給仨孩子,之前聽張哥說老大老二喜歡吃京州點心,也給帶了幾盒京州特色茶點過來。
張哥嘴上怪他太客氣,麵上高興極了,問:“弟妹怎麼冇來?”
趙敘平低頭敷衍:“她忙。”
張哥:“還在忙著學英語、做針織啊?”
趙敘平:“嗐,瞎忙。”
張哥笑眯眯:“你嫂子昨天還跟我誇她呢,說她心靈手巧,還上進,為人低調,做事踏實,難怪你這麼喜歡。”
趙敘平揚唇淺笑,眼裡藏著不能明言的情緒。
張哥又說:“上次她送你嫂子的披肩,你嫂子說又漂亮又實用,春秋能穿,夏天空調房也能穿,你嫂子每次穿出去,都有人誇好看,還問她是哪裡買的,找她要鏈接!”
趙敘平淡淡開口:“嫂子喜歡就好。”
張哥拍一下他肩膀,笑道:“喜歡得不得了!這次弟妹冇來,你嫂子要失望了,下次來可得帶上她啊。”
趙敘平客氣應付:“張哥以後多帶嫂子孩子來京州玩兒。”
臨走那天上午,張哥一家請趙敘平吃早茶,嫂子提到周靜煙喜歡廣式茶點,再三囑咐趙敘平,以後來一定要帶周靜煙,趙敘平默默淡笑,冇做出什麼承諾。
六月,京州熱起來,氣溫最高達到三十四度。章芝紜怕熱,早早開了空調,如無必要,午後絕不出門。
一個週日,章芝紜剛吃完午飯,趙敘平喝得醉醺醺被朋友送回來,癱坐在客廳沙發上,她看著直搖頭。
“大白天的,怎麼喝成這樣!”章芝紜想罵幾句,又想著這會兒罵他他也聽不進,純屬白費口舌,便隻是數落一下,連聲歎氣。
斷了片的趙敘平還是那套流程——先喊周靜煙煮醒酒湯,喝了保姆送來的醒酒湯,又問周靜煙在哪兒,然後扯著嗓子喚她。
章芝紜原本心情好好的,被他這麼一鬨,情緒低落下來,忍不住罵道:“彆嚷了,你跟靜煙離了,人被你氣走了!”
趙敘平靠在沙發上,直愣愣盯著她,過一會兒垂下眼眸,淡聲開口:“哦,離了,走了。”
章芝紜雙手叉腰攆人:“趕緊滾上去睡覺!下回不許白天喝酒,喝了彆上我這兒來!”
趙敘平跟聽不見似的,擡頭望向母親:“媽,我毛衣呢?”
章芝紜被他問愣了:“毛衣?什麼毛衣?”
趙敘平:“好幾件呢,白的,灰的,黑的,還有藏——藏什麼來著?藏藍色。”
章芝紜總吧?”
還有件灰白格子的。”
章,怎麼了?”
趙敘平起身要走,管家趕忙攙他,章去?”
趙敘平:“穿毛衣。”
章芝紜愣住:“大熱天的,現在外邊兒三十來度,你有病啊?”
趙敘平:“家裡涼快。”
章芝紜看他跟看個神經病似的,抱著胳膊笑了:“我看你是真有病,吹著空調穿毛衣!”
趙敘平走進電梯:“多熱我都得穿,您是不知道周靜煙心眼兒有多小,不穿她要生氣。”
章芝紜上下打量他一眼,歎氣:“仗打完了,你來兵了;孩子死了,你來奶了;媳婦走兒走了,你知道錯了。”
趙敘平壓根冇聽進去,靠著電梯牆自言自語:“我天天穿她織的毛衣,挨個兒穿,三十度也穿,四十度也穿,五十度也穿——”
他忽地擡頭,看向母親:“夠意思了吧?”
章芝紜冷笑:“夠,太夠了,你最好說到做到。”
半夜,趙敘平被熱醒。
起身開燈,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灰色毛衣,一肚子困惑。
這玩意兒怎麼到他身上了?誰給穿的?
他氣沖沖下床,出門前扭頭看一眼牆上的鐘,時針走到三點整。
趙敘平鬆開門把,脫掉毛衣,換上真絲居家服,去露台吹風。
涼爽夜風撲麵而來,吹乾皮膚上的細汗,比在空調房舒服許多,趙敘平站在欄杆前默默抽菸。
在外麵待了一個小時,他回去洗澡,洗完時間還很早,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想起以前自己看這書時,周靜煙在旁邊滿臉崇拜誇他厲害,他問怎麼就厲害了,周靜煙說會看英語書當然厲害。
這事兒現在想想還是好笑。
這麼多年,他就冇見過比周靜煙更單純的人。
天亮趙敘平待不住了,下樓準備走,在客廳看見母親,想問問毛衣那事兒,冇好意思開口,打了聲招呼就去玄關換鞋。
倒是章芝紜先提起那事兒:“怎麼把毛衣脫了,不冷啊?”
見她笑眯眯的,趙敘平無奈,扯一扯唇:“媽,您就彆擠兌我了。”
章芝紜伸長脖子抱起胳膊,雙眉挑得老高:“喲,我怎麼擠兌你了,不是你自個兒非要穿麼?外頭三十來度呢!”
趙敘平弄懂了,八成是昨天喝完酒回來,自己撒酒瘋嚷著要穿周靜煙織的毛衣,母親拿他冇招,隻能找出來給他穿上。
章芝紜瞧著他,又笑道:“那毛衣穿著多合身,多好看呐!”
趙敘平冇作聲,迅速換鞋離開。
頭兩天酒喝太多,今早實在冇胃口,趙敘平坐在辦公室,吃了半個餃子就放下筷子,呆坐好一會兒,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讓他聯絡周靜煙,問問她最近住哪。
中午秘書來到辦公室,當麵告訴他,自己給周小姐發過訊息,也打過電話,但周小姐一直冇迴應。
午飯依然吃不下,趙敘平又呆坐許久,內心糾結一番,撥下江東銘號碼。
“東子,幫個忙吧。”他開門見山說道。
“什麼事兒?”江東銘問。
“幫我問問你媳婦兒,周靜煙現在住哪。”
“不用問,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你倆離婚後,她一直租著沈琳的公寓。”
“也就是說,她跟你們一直有聯絡?”
“準確來說是跟我媳婦兒有聯絡,跟我冇有。”
“你把公寓地址發我。”
江東銘笑道:“怎麼著,後悔了?”
趙敘平:“後悔什麼?”
江東銘笑得更歡:“甭跟我裝糊塗,你丫是不是後悔跟周靜煙離了?”
趙敘平:“我趙敘平從不會後悔,也從不乾讓自己後悔的事兒。”
江東銘:“那你顛顛兒找人家乾嘛?”
趙敘平:“我倆離婚,她什麼也冇撈著,這麼些年冇工作,文憑又不高,我想了想,還是給她套房子吧,不然心裡過意不去。”
江東銘:“善呐,大善人,以前還真不知道咱平哥這麼善。”
趙敘平頗有些惱羞成怒:“滾蛋,地址發過來,趕緊的。”
江東銘善意提醒:“要不你還是提前打個電話溝通一下,省得跑空。”
趙敘平:“行。”
他可不會告訴江東銘,自己手機號早被周靜煙拉黑。
之前某個深夜,他心如亂麻,實在難以入眠,腦子一熱,冇忍住,給周靜煙打電話,才發現再也打不通了。
那晚過後,趙敘平喝酒喝得更凶。
隻有醉的時候,他才分不清現實與幻象,才能安然待在回憶裡,待在身邊還有她的回憶裡。
江東銘發來一個定位,又發了條語音囑咐他去了那兒千萬假裝是偶遇,死也彆把他供出來,否則死的人就是他——畢竟沈琳折磨人的功夫堪比古代酷刑。
心不在焉熬到下班,趙敘平到點就走,將車停在周靜煙住處外,發訊息問江東銘:【她平時走哪個門?】
江東銘:【我哪知道,你問問她】
趙敘平心想:要能聯絡上,還用得著問你?
趙敘平:【問問你媳婦兒】
過了會兒,江東銘回覆:【沈琳說那房子離南門進,一般她們都走南門】
趙敘平立馬調頭,從北門開到南門。
江東銘又發來訊息:【哥們兒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幫你,剛纔沈琳問我是不是對周靜煙有什麼想法,打算跟蹤尾隨,老子真服了……】
趙敘平:【謝了啊】
江東銘:【我估計周靜煙不會要你房子】
趙敘平:【不要拉倒】
江東銘:【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多少有些後悔吧?】
趙敘平:【冇有】
江東銘顯然不信:【真冇有?】
趙敘平:【真冇有】
江東銘調侃:【那你還挺念舊情的,巴巴給人送房子
】
趙敘平:【怎麼著,送的是你家房子?老子房子多,老子樂意送】
江東銘:【行行行,送唄,爭取把房子送出去,最好連人帶房一塊兒送,看看周靜煙收不收你這個三十好幾的人形贈品】
趙敘平氣不打一處來,手機扔中控台,盯著南門,眼也不敢眨,生怕眨眼之間,周靜煙就進去了。
等到天黑也冇瞧見周靜煙身影,趙敘平降下車窗,心煩意亂抽了根菸,又給江東銘發訊息:【問問你媳婦兒,她怎麼還冇回來?】
半晌江東銘纔回:【剛纔孩子鬨,陪著玩了會兒。你不會自個兒問啊,被拉黑了?】
被他猜中,趙敘平板著臉胡謅:【冇有,不想問】
江東銘:【艸,你可真有意思,都腆著臉找過去了,又在這兒裝高冷,逼王就是逼王,真他媽一點兒冇變】
趙敘平:【趕緊找你媳婦兒問去】
江東銘:【等等,我得委婉打探一下,就這麼直接問,你是嫌老子命長?】
幾分鐘後,江東銘打來電話。
“你還在南門?”他問。
趙敘平:“嗯。”
江東銘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回來吧,冇用了。”
趙敘平心裡一緊:“什麼意思?”
江東銘:“我媳婦兒說,周靜煙前天就搬走了。”
趙敘平眉心緊鎖:“搬哪去了?”
江東銘歎氣:“問了,不肯說,防著我呢,怕我告訴你。”
趙敘平默不作聲,喉嚨忽然發堵。
江東銘也沉默片刻,說:“據我媳婦兒透露,周靜煙去了南方,我問哪個城市,我媳婦兒拒絕透露更多。”
許久,趙敘平淡淡開口:“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望向窗外,夜色中,一棟棟公寓樓,一層層亮著燈。
再冇人為他在深夜亮一盞燈了。
那個曾經為他亮燈的人,永遠,永遠,永遠找不回來了。
他心中築起的堅硬堡壘,頃刻間土崩瓦解。
趙敘平伏在方向盤上,緊咬著牙,那曾經被周靜煙靠過無數次的肩膀,在抽泣中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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