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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李三外傳 第328章 槍口下的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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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裡陰風穿堂而過,幾縷慘淡的月光從破敗的窗欞縫隙裡滲進來,像冰冷的刀鋒,勉強照亮了角落裡蜷縮的身影。假白靈——內川優子,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韓璐的手像鐵鉗般死死按在她肩上。李三蹲下身,那張平日裡總帶著幾分江湖氣的臉此刻沉得像塊生鐵,他粗糙的手指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狠狠戳向內川優子肋下那片脆弱的位置,指關節幾乎要嵌進皮肉裡。

“骨頭硬?嗯?”李三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從齒縫裡磨出來,帶著血腥氣,“再給老子裝啞巴,信不信老子一腳下去,讓你這輩子都記著‘疼’字怎麼寫?說!真白靈在哪!”

內川優子猛地一甩頭,散亂的發絲粘在冷汗涔涔的臉上,那雙眼睛裡翻湧著屈辱、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卻死死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得發白,一絲殷紅的血痕蜿蜒而下,她隻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而倔強的嘶聲:“……做夢!”

一直沉默如磐石的大師兄李雲飛,此刻向前踏了一步。破廟裡昏沉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他俯視著地上的女人,眼神複雜得如同深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刺向對方內心最深的角落:“內川優子,”他清晰地吐出這個名字,彷彿剝開一層偽飾,“想清楚。你身世特殊,白靈——是你在這世上,血脈相連的唯一親人了。”

“親妹妹?”內川優子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裡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聲音尖利地劃破壓抑的空氣,“李雲飛!少在這裡假仁假義!你們懂什麼……”她的話語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聲飽含驚怒的尖叫打斷。

“師兄!”二師姐像一陣風般衝了進來,目光瞬間被李雲飛臉頰上那道新鮮的、正緩緩滲出血珠的狹長劃痕攫住。那傷口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心上人的臉上。她渾身一顫,眼中的怒火瞬間燎原,猛地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哢噠”一聲脆響,冰冷的槍口直直抵住內川優子的額頭,手指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痙攣著,聲音尖厲得變了調:“內川!你這下賤的毒蛇!真以為我不敢一槍崩了你?!”

槍口的冰冷觸感緊貼麵板,內川優子卻像被這威脅點燃了某種扭曲的癲狂。她非但沒有退縮,反而迎著槍口,發出一串令人齒冷的尖笑,笑聲在破廟裡回蕩,刺耳又詭異。她死死盯住二師姐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眼神淬了毒:“怎麼?劃傷了你情郎這張俊臉,心疼了?剜心挖肺了是不是?”她猛地轉向李雲飛,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病態的佔有慾,“告訴你,我也喜歡李雲飛!他本該是我的!你們誰都沒份!誰都搶不走!”

“閉嘴!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二師姐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狠狠扣上扳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師姐!不能!”一直警惕著外圍動靜的韓璐猛地出聲,聲音斬釘截鐵。她一步跨到兩人之間,冷靜的目光掃過二師姐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又落向內川優子那張寫滿瘋狂與挑釁的臉,語氣沉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她身上有太多日軍核心機密!她的價值遠不止這一條命!把她活著,完整地交給李將軍!”

“嗬……”內川優子唇角的冷笑擴大,那笑容混合著極度的輕蔑和一種令人不安的篤定,她眼神陰鷙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交給李將軍?你們以為抓了我,就能高枕無憂,萬事大吉了?可惜啊——”她故意拖長了尾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冰渣子砸在地上,“你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

“響”字話音未落,廟外死一般的寂靜驟然被撕裂!

“殺せ——(殺!)”

無數道凶戾的嘶吼如同鬼哭狼嚎,從四麵八方炸響!破廟腐朽的門窗在下一瞬間被狂暴的力量撞得粉碎!無數雙沾滿泥濘的翻毛皮軍靴踏著木屑瓦礫,如同決堤的黑色濁流般洶湧而入!無數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填滿了整個視野,刺刀在昏暗中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寒芒。韓璐、李三、大師兄、二師姐以及廟內其他幾個隱蔽的弟兄,眨眼間就被這上千名如狼似虎的鬼子兵裡三層外三層地死死圍在了核心!空氣瞬間凝固,隻剩下粗重的呼吸和鬼子兵喉嚨裡發出的野獸般的低吼。

“小心!找掩體!”韓璐的聲音在混亂爆發的刹那便已響起,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破喧囂。她的身體在喊聲出口的同時已如靈貓般就地翻滾,瞬間隱入一堵半塌的土牆之後。李三反應同樣快如閃電,他並非躲避,而是猛地撲向地上的內川優子,大手如同鐵鉗般扣住她的肩膀,不顧她的掙紮咒罵,粗暴地拖向旁邊一根粗大的廟柱後麵。大師兄和二師姐也各自翻滾、閃避,尋找著磚垛、斷牆等一切可以阻擋子彈的遮蔽物。

“噠噠噠噠噠——!”

就在眾人剛找到隱蔽的刹那,幾個抱著歪把子機槍的鬼子兵已經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般衝到了最前方!他們臉上帶著嗜血的獰笑,黑洞洞的槍口瘋狂地噴吐出長長的火舌!灼熱的子彈如同狂暴的金屬風暴,瞬間席捲了整個破廟空間!木屑、塵土、碎石混合著刺鼻的硝煙,在狹窄的廟堂內瘋狂激射、彌漫!

“呃!”內川優子被李三死死按在粗大的柱子後麵,身體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木頭。一顆流彈帶著灼熱的死亡氣息,“噗”地一聲,狠狠釘入她頭頂上方不足半尺的柱身!木屑像霰彈般炸開,濺了她一臉!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喉嚨。她下意識地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尖叫,聲音因極度的驚恐而扭曲走形:“彆開槍!彆開槍!是我!是我啊——!”

“閉嘴!找死嗎!”大師兄李雲飛就在她旁邊的斷牆後,聽到她的尖叫,臉色驟變。他低吼一聲,如同獵豹般猛地從自己的掩體後探身撲出,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再次將她整個人狠狠地、徹底地摁倒在柱子與地麵構成的夾角裡。他的動作迅猛,幾乎是將她的身體砸向地麵,用自己的身體儘可能覆蓋住她暴露的部分。

然而,令人心悸的事情發生了!幾乎就在大師兄撲倒內川優子的同時,那幾挺瘋狂掃射的機槍,槍口竟齊刷刷地、極其精準地朝著內川優子藏身的這根柱子猛烈傾瀉過來!

“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如同長了眼睛的毒蜂群,瘋狂地撞擊在粗大的木柱上!木屑像被無形的巨斧劈砍般,大塊大塊地爆裂、飛濺!柱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地震顫著。子彈穿透木柱的悶響和被阻擋後變形的尖銳呼嘯聲,就貼著內川優子的頭皮和後脊梁炸開!灼熱的彈片和氣浪擦過她的麵板,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她整個人蜷縮在柱子與地麵的夾角裡,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臉色死灰,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牙齒瘋狂地磕碰在一起,發出“咯咯咯咯”令人牙酸的聲響。那瞬間,她眼中所有的瘋狂、挑釁、算計,都被一種純粹的、瀕臨死亡的巨大恐懼所取代,瞳孔渙散,如同被抽走了靈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廟內兩處不同的陰影裡,幾乎同時亮起了微不可察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微弱槍口焰!

“噗!”“噗!”

兩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震耳欲聾的機槍聲完全掩蓋的悶響。

廟堂中央,一個正抱著歪把子機槍瘋狂掃射、麵目猙獰的鬼子兵,額頭上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刺眼的血霧!他臉上那副嗜血的獰笑甚至還沒來得及凝固,整個身體就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後轟然栽倒!他身旁另一個機槍手一怔,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同伴的屍體,就在他低頭的刹那——

“噗!”

又一顆致命的子彈,如同來自幽冥的索命符,精準無比地從他微微張開的嘴巴裡鑽入,後頸猛地炸開一個碗口大的血洞!紅白之物噴濺在他身後同伴驚駭欲絕的臉上!

神乎其技的狙殺!

韓璐和李三,如同廟宇陰影裡最致命的幽靈。每一次微弱的槍口焰閃爍,都必然帶走一個機槍手或是指揮官的生命。槍聲輕微得如同歎息,子彈卻如同長了眼睛的死神之鐮,在密集的敵群中精準地收割。鬼子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一個接一個地無聲倒下,眉心、咽喉、心臟……綻開致命的血花。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鬼子兵中急速蔓延開來。他們徒勞地朝槍焰閃爍的陰影處瘋狂掃射,子彈打得土牆磚石碎屑橫飛,卻連狙擊手的衣角都摸不到。

七百多個鬼子,在短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地姿態扭曲的屍體。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合著硝煙,沉甸甸地淤積在破廟內外,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色地獄。僅存的三百多名鬼子兵終於徹底崩潰了,他們丟盔棄甲,發出不成調的驚恐嚎叫,如同被滾水澆灌的蟻群,沒命地朝著廟外遠處的荒野潰逃而去。

然而,他們剛剛衝出不到百米——

“轟隆——!!!”

“轟隆!轟隆!轟隆——!!!”

震天動地的炮擊聲驟然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靜!遠處,張將軍預設的炮兵陣地發出了雷霆怒吼!無數道刺目的火光如同憤怒的火龍,撕裂昏暗的天幕,挾裹著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狠狠砸落在潰逃的鬼子群中!大地在狂暴的衝擊波下痛苦呻吟、劇烈顫抖!劇烈的爆炸此起彼伏,瞬間連成一片熾熱翻滾的死亡火海!殘肢斷臂混合著泥土碎石被高高拋向空中,又如同血雨般簌簌落下。淒厲到駭人的慘嚎聲被更猛烈的爆炸聲無情吞沒。僅僅幾輪齊射,那三百多名潰兵便已死傷枕藉,僥幸殘存的也如同無頭蒼蠅般在火海裡絕望掙紮,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炮聲的餘震還在荒野上隆隆滾動,破廟內死裡逃生的眾人從各自的掩體後緩緩起身。李三一把將癱軟如泥的內川優子從柱子後麵拖了出來,像拖一袋沉重的垃圾,毫不憐惜地把她摜在廟門口那片被炮火映得忽明忽暗的空地上。他指著遠處那片還在燃燒、哀嚎、如同煉獄般的炮擊區域,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內川優子的耳膜和心臟:

“看清楚!”李三的聲音冰冷徹骨,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穿透力,他俯視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女人,“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就是你死心塌地效忠的主子!這就是你拿你親妹妹的命去換來的‘皇軍’!他們要你的命時,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他蹲下身,鷹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內川優子渙散失焦的瞳孔,語氣陡然變得更加沉痛,帶著一種拷問靈魂的力量,“你把她親手送進慰安所……你他媽還算個人嗎?!是個人都乾不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你摸摸你自己的心,它還在跳嗎?還是早就被狗吃了!”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內川優子早已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壘上。

“想想!想想她現在在經曆什麼!想想那些畜生會怎麼糟蹋她!想想她哭喊著‘姐姐救命’的時候,你在哪裡?!在給你的‘皇軍’主子舔靴子嗎?!”李三的聲音因激憤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控訴的力道,“還是說,你更想她被送到七三一部隊那個魔窟?被那些披著人皮的惡魔開膛破肚,像塊爛肉一樣泡在福爾馬林裡?啊?!你說話啊!”

“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內川優子終於崩潰了。她蜷縮在地上,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受傷野獸般絕望而壓抑的嗚咽。那層用瘋狂和仇恨構築的堅硬外殼被徹底擊碎,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被良知和恐懼反複撕扯的靈魂。她死死抱住頭,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彷彿要將那些可怕的畫麵從腦子裡摳出去。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土和血汙,在她死灰般的臉上衝出兩道肮臟的溝壑。她猛地抬起頭,渙散的瞳孔裡隻剩下一種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最後一絲救贖稻草的瘋狂,聲音嘶啞地尖叫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泣血:

“我說!我全說!我告訴你們!真的白靈!我妹妹……她、她和綠牡丹!她們都被關在離這裡往西……西邊十公裡的那個慰安所裡!就在同一個地方!快!快跟我去!現在就去!晚了……晚了就真的來不及了!鬼子……鬼子要把人轉移了!快啊——!”她的聲音到最後已經不成人調,隻剩下撕裂般的絕望哭嚎,身體因極度的恐懼和悔恨而劇烈地痙攣著。

破廟裡彌漫著硝煙和血腥氣尚未散儘,二師姐的心卻全係在李雲飛臉上那道刺目的血痕上。她不顧滿地狼藉,從懷裡掏出一方洗得發白、卻依舊乾淨的手帕,指尖微微發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傷口。

“彆動!”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又混雜著心疼的哽咽,“都流血了,還逞強!”

手帕剛觸碰到傷口邊緣,李雲飛的大手猛地抬起,一把握住了二師姐纖細的手腕。他的掌心粗糙而溫熱,帶著常年習武和握槍的厚繭,那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感,阻止了她的動作。

“雲馨,”他低沉的聲音響起,目光直視著她盈滿擔憂的雙眼,帶著一種安撫的平靜,“彆為我擔心。擦破點皮,小傷,不礙事。”他試圖扯出一個笑容,卻牽動了傷口,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二師姐的手腕被他握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脈搏沉穩的跳動,這讓她心頭那股焦灼的擔憂稍稍平複了些,卻又湧上另一種委屈。她眼圈微紅,帶著幾分嗔怪,聲音卻軟了下來:“你這個木頭旮瘩腦袋!就知道硬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人家剛纔有多擔心你!”那“擔心”二字出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泄露了心底深埋的情愫。

旁邊,李三正好瞥見這一幕,他嘴角一抽,極其迅速地、甚至帶著點誇張地把頭扭向了一旁,彷彿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臉上表情古怪。韓璐則抿著嘴,極力忍住快要溢位的笑意,肩膀微微聳動,趕緊假裝低頭檢查自己的槍械,但彎起的眼角還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然而,這短暫而微妙的氣氛轉瞬即逝。韓璐抬起頭,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急切:“好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語速加快,目光掃過眾人,“白靈和綠牡丹還在魔窟裡,多耽擱一秒就多一分危險!內川優子的話不能全信,但十公裡的慰安所是明確線索,我們必須立刻行動!快!”

“走!”李雲飛立刻鬆開柳雲馨的手腕,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率先大步衝出破廟。柳雲馨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將染了點血跡的手帕緊緊攥在手心,也毫不猶豫地跟上。李三和韓璐緊隨其後,一行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西邊那吞噬光明的方向疾馳而去。

狹小、肮臟的隔間裡,空氣中混雜著劣質脂粉、汗臭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膻氣味。昏暗的燈光下,白靈蜷縮在冰冷的牆角,單薄的衣衫無法抵禦寒意,更無法抵禦心底那無邊的恐懼。淚水無聲地滑落,在她蒼白如紙的小臉上留下濕亮的痕跡,最終掛在下巴尖,欲滴未滴。她瘦弱的肩膀抑製不住地顫抖著,像一隻被暴雨淋透、瀕臨凍斃的雛鳥。

木門“吱呀”一聲被粗暴地推開,一個身材矮壯、留著仁丹胡的日本軍官帶著一身酒氣闖了進來。他渾濁的三角眼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最後貪婪地定格在白靈身上。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用生硬而黏膩的中國話說道:“小姑娘,你,很漂亮,大大的好!”他向前逼近兩步,帶著濃重口音的聲音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來,進來,伺候我!我給你好吃的,大大的糖!漂亮的衣服!”

白靈渾身一激靈,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向後縮,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撞得生疼。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鬼子沒認出她的身份!這念頭一閃而過,帶來一絲微弱的希望,但隨即被更大的恐懼淹沒。她抬起淚眼,聲音細若蚊呐,帶著孩童般的無助和祈求,邊哭邊說:“我……我不要糖……不要衣服……我要回家……求求你們,送我回家好不好?”每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哭腔,是絕望中最後的哀求。

“回家?”那軍官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發出一陣粗嘎的怪笑,酒氣噴在白靈臉上,“不行不行!這裡,好吃的,好喝的,大大的舒服!留下來,伺候皇軍!大大的好!”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就要去抓白靈纖細的手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隔間角落裡,一個原本被捆著手腳、沉默倚牆的身影猛地動了!是綠牡丹!她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掙脫了繩索的束縛,或許是憑借她過去跑江湖時練就的縮骨功夫,或許是看守的疏忽。隻見她像一隻敏捷的母豹,身體一擰,瞬間插到了白靈和那軍官之間!

“哎哎哎?太君!”綠牡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久經風塵、刻意為之的嬌媚和誇張,臉上瞬間堆起風情萬種的笑容,眼神卻銳利如刀。她塗著鮮豔蔻丹的手指,看似輕佻實則巧妙地擋開了軍官抓向白靈的手,身體不著痕跡地貼近那軍官,擋住了他看向白靈的視線。“您哪,可真是不識貨呀!”她眼波流轉,帶著嗔怪,“這麼大的小姑娘,黃花閨女一個,懂什麼情趣?沒見過世麵,嚇都嚇傻了,哪能伺候好您這樣的大人物?您說是不是?”

她一邊說,一邊用塗著厚厚脂粉的臉頰幾乎要蹭到軍官油膩的臉上,聲音甜得發膩:“您看看我呀!我可是老江湖了,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保管讓您舒舒服服,欲仙欲死!絕對能滿足您的一切要求!您說,是不是比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強多了?”她刻意扭動腰肢,展現出成熟女人特有的、充滿誘惑力的曲線。

那日本軍官被綠牡丹突如其來的熱情和直白大膽的言語弄得一愣,渾濁的眼睛在她豔麗的臉上和豐腴的身體上貪婪地掃視著。綠牡丹身上那股混合著廉價香水和成熟風韻的氣息,顯然比白靈青澀的恐懼更能刺激他此刻被酒精浸泡的神經。他喉結滾動,發出一陣更加刺耳、更加淫邪的大笑:“喲西!喲西!哈哈哈!你的,大大的好!懂事!大大的懂事!”他用生硬的中國話讚許著,眼神已經完全被綠牡丹吸引了過去,“還是你,瞭解我的!哈哈哈!”

趁著這淫笑聲掩蓋的瞬間,綠牡丹背在身後的手,如同鬼魅般迅捷地伸向白靈!她的動作快得幾乎隻剩下殘影,一根冰冷、堅硬、帶著鐵鏽味的東西,瞬間被塞進了白靈因為恐懼而冰涼僵硬的手中!

那是一把隻有手指長短、卻異常鋒利的單刃小刀!刀柄粗糙,顯然是臨時磨製或藏匿已久的武器。

綠牡丹的身體依舊緊緊貼著那軍官,臉上維持著那令人作嘔的媚笑,嘴唇卻以最小的幅度翕動,用隻有白靈能聽到的氣聲急速說道:“傻丫頭!拿穩了!這是姐姐唯一能給你的!找準機會,快跑!從後麵那個破窗戶鑽出去!彆回頭!千萬彆回頭!”她的聲音急促而決絕,每一個字都像砸在白靈心上。

白靈隻覺得手心一冰,那小小的刀鋒彷彿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她幾乎要尖叫出聲。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冰冷的救命之物,淚水瞬間決堤,瘋狂湧出。“姐姐……”她看著綠牡丹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背影此刻顯得如此單薄卻又如此高大,她拚命搖頭,喉嚨哽咽得幾乎窒息,“我不走!我不能丟下你……”

“閉嘴!”綠牡丹猛地回頭,狠狠地瞪了白靈一眼。那眼神裡沒有絲毫責怪,隻有一種近乎燃燒的焦急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間壓倒了白靈的哭腔。“這是絕佳的機會!快走!趁我還能拖住這個畜生!我能拖一陣,就一陣!”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瀕臨爆發的顫抖,“彆磨蹭!彆讓鬼子發現了!快走!走啊——!”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淚般的催促和犧牲一切的決絕。她猛地轉回頭,臉上重新堆起誇張的笑,用更甜膩的聲音纏住那已經有些急不可耐的軍官:“太君~彆急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讓奴家好好服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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