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李三外傳 第481章 勳章做證
空蕩陰森的審訊室裡彌漫著血腥和焦糊的氣味,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鏽跡斑斑的刑具,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常田大佐雙手背在身後,踱步到被綁在刑架上的李三麵前,李三的頭無力地垂著,胸膛上布滿猙獰的鞭痕和燙傷,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常田轉過頭,目光落在站在門口的韓璐身上,嘴角扯出一個毫不掩飾的輕蔑笑容,鼻腔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
“阿部小太郎?”他刻意放緩了語速,每個字都帶著質疑的尖刺,“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我隻知道服從我直接上級的命令,對李三進行逼供。”他的視線轉回李三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冷酷,“這小子,嘴簡直是太硬了,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不用大刑,根本撬不開他這張嘴!”
他猛地抬手,指向一旁還在微微發紅、沾著皮屑的電烙鐵,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耐煩和絕對的權威:“你叔叔的阿部支隊,有多少軍人,駐紮在哪裡,跟我們特高課不是一個係統!據我瞭解,你叔叔阿部將軍的職責範圍,並不包括管理徐州本地的具體軍務和審訊工作!”
常田上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定韓璐偽裝出的平靜麵孔,手指幾乎要戳到她的鼻尖,一字一頓地厲聲質問:“那麼,你!憑!什!麼!插手我們特高課審問犯人?我看你,正應了那句中國話的比喻——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麵對常田連珠炮般的質疑和近乎侮辱的逼視,韓璐卻並未顯露出絲毫慌亂。她那雙清澈的眼珠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轉,閃過一抹極快的算計光芒。隨即,她抬起下巴,臉上那種屬於貴族青年的傲慢神情更加明顯,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對常田這種“低階軍官”不懂規矩的憐憫。
“常田君,”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自上而下的壓力,“話,可不能這麼說。”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讓“常田君”三個字帶著彆樣的意味,“我叔叔阿部建秀將軍,乃是本地駐軍的最高長官。你常田大佐,又算老幾?”
她輕輕撣了撣自己軍裝袖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雅而緩慢,與這血腥的環境格格不入。“你,一個大佐,竟敢公然質疑我,阿部小太郎少尉的身份?你想讓我叔叔,阿部將軍,因此而感到不高興嗎?”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銳利如刀,“我這次,是奉我叔叔之命,前來這裡視察防務。你現在的行為,我可以理解為是對將軍命令的藐視嗎?”
這番話說得慢條斯理,卻字字千鈞,尤其是抬出“最高長官”和“奉叔叔之命”這兩麵大旗。常田臉上的憤怒和輕蔑瞬間凝固,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他瞳孔微縮,死死盯著韓璐那張年輕卻寫滿不容置疑的臉,似乎在急速判斷這番話的真偽。僅僅幾秒鐘的掙紮,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所有的強硬態度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疑和惶恐的神色。
下一秒,常田大佐猛地並攏雙腳,身體繃得筆直,然後以一個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姿勢,來了一個近乎完美的九十度深鞠躬,額頭幾乎要碰到膝蓋,聲音也變得異常恭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哈依!阿部少尉!萬分抱歉!不知道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是卑職的失職!”他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不敢抬頭,“可是……可是您真的需要提前把身份亮出來纔好,要不然,像我這樣官職低微的人,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衝撞了閣下,我……我也擔待不起啊!請您……請您就幫我這個忙,以後務必提前示下。”
就在這時,刑架上奄奄一息的李三,艱難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的視線模糊,聚焦在韓璐那張年輕的臉上。突然之間,他混沌的腦子裡閃過一絲異樣。這張臉……很眼熟。他一定在哪裡見過!不是在報紙上,也不是在通緝令上,而是……一種更具體、更真實的熟悉感。但他失血過多,意識渙散,那點模糊的印象如同水中的月亮,一碰就碎,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隻能在心裡反複咀嚼著那份莫名的熟悉感。
韓璐(阿部小太郎)將常田的恭敬和恐懼儘收眼底,心中稍定,但臉上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繼續用那種帶著刻意疏離感的腔調說道,彷彿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我,阿部小太郎,是將軍阿部建秀的親侄子。從小在德國慕尼黑留學長大,直到十七歲纔回到帝國,開始為帝國效力。”她一邊說,一邊用目光緩緩掃過審訊室裡的每一個人,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我先後跟隨我叔叔,轉戰中國華北、華中各地,南征北戰,為帝國立下過赫赫戰功。”
她刻意停頓,觀察著常田的反應,看到對方腰彎得更低了,才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炫耀:“去年,在南京,我更有幸受到了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的親自接見。親王殿下對我讚賞有加,並親自授予我這枚帝國金鵄勳章,以表彰我的忠誠與勇武。”
說著,韓璐不慌不忙地從軍裝內側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精緻的天鵝絨盒子。她開啟盒蓋,一枚金光閃閃、造型獨特的勳章靜靜地躺在黑色絲絨襯墊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流轉著耀眼的金色光澤。
當那枚象征著無上榮耀和皇室恩寵的勳章映入眼簾時,常田大佐的呼吸猛地一窒。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徹底的惶恐。他之前或許還有一絲懷疑,但這枚貨真價實的、高階彆的榮譽勳章,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僥幸心理。
“對……對不起!閣下!”常田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帶著哭腔,他再次猛地彎下腰,這一次鞠躬的幅度更大,時間更長,幾乎要把自己折成兩段,“不知道是您大駕光臨!卑職有眼無珠!恕罪!請您恕罪啊!”他維持著鞠躬的姿勢,不敢動彈,聲音急促地說,“我……我立刻將您的到來報告給內村大將!請大將閣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璐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優雅地合上勳章盒子,重新放回口袋,然後隨意地一擺手,動作帶著貴族式的慵懶和不容反駁。
“常田君,不必了。”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內村大將軍務繁忙,這種小事,無需打擾他。”她的目光轉向刑架上遍體鱗傷的李三,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恢複冷峻,“我覺得,你審問犯人的效率,實在是太低了。而且,手段過於粗暴。”
她走上前幾步,離常田更近,聲音壓低了一些,卻帶著更強的壓迫感:“哪有動不動就隨意用電刑的道理?你越是這樣濫用刑罰,這些狡猾的支那人,反而會更加頑固,寧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疼痛超過極限,隻會讓他們麻木或者求死,而不是開口。”
韓璐抬起手,用食指筆直地指向昏迷的李三,語氣帶著絕對的權威,下達了最終指令:“李三這個人,從現在起,你不用再管了。交給我來處理。我自有辦法讓他開口,保證他會老老實實地吐出所有實情。”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審訊室裡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自信,彷彿一切儘在掌握。常田保持著鞠躬的姿勢,連聲應“是”,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再也不敢提出任何異議。隻有李三,在意識的深淵邊緣,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的口音,讓他在無儘的痛苦中,升起一絲微弱的、難以言喻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