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皮之下 第15章 落幕
落幕
“我也在找他。”
羅雁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與猶疑，她望向白鳳，“白鳳，你知道青岩在哪裡嗎？”
白鳳搖了搖頭，說道：“在破屋為他療傷之後，我們就分開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桑霧卻不肯放過，緊追一步：“那你可知，假扮周卓的人是誰？”
羅雁的唇角微微顫動，終是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複雜：“他叫金九，是我哥哥唯一的好友。”頓了頓，她又補充，“可他的行蹤，我也不清楚。”
沈折舟將訊息說給她聽：“他們聯手殺了封永，如今周卓也死了。”
“周卓死了？”羅雁猛然擡頭，眼神中滿是震驚與不信，“不是失蹤了嗎？”
她記得很清楚，那夜周卓被綁在櫃中，是她偷偷將他放走的。
“據周卓所說，是一個女孩放了他，那人就是你吧。但他還是死了，屍體在城北。”
羅雁垂眸，有些疲憊地說：“我知道青岩和金九犯了大錯，是我沒有能夠阻攔他們。”
淚水順著她的麵頰滑落，“我哥哥雖是自儘，可也是被這世間的不公所逼死的。”
沈折舟勸說：“除了殺人，還有辦法為你哥哥獲得正義。”
羅雁輕聲回應，帶著迷惘：“這就是我正要在走的路。可如今，我也不知對錯了。”
桑霧：“那些空白答卷是你和白鳳的手筆吧？”
“是，因為隻有這樣做，事情鬨得夠大，你們才會來。”
沈折舟心急提醒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金九和青岩。太傅已經入住封府，還帶了緝妖司的人手，在府中設下陷阱。他們若貿然闖入，必然有去無回。”
這顯然是她沒想到的。
羅雁一驚，神情緊張起來，“不好！”
話音未落，她已轉身衝出貢院，直奔封府。
桑霧疾步追問：“你跑什麼？”
“金九和青岩去封府了！”羅雁的聲音急切，帶著一絲哽咽。
原來，她早已猜到金九與青岩的意圖。封永的死太過輕易，她心中動搖，默許了他們的行動。
她則選擇拖住桑霧等人。
可誰能料到，翟郡竟會突然現身晉南。
等他們趕到時，府邸上空忽然炸開一片金光，宛若天幕驟然落下，那是鎖妖網觸發的光輝。
金光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天網，將一團墨影死死困住。
青岩在其中翻騰掙紮，痛苦的嘶吼回蕩在夜色裡。
白鳳眼見此景，心急如焚。即刻飛身衝了上去，卻在瞬間被鎖妖網的力量反彈，重重摔落在地。
此舉驚動了府中之人，隨著府門緩緩開啟，翟郡走了出來。
他眼底燃燒著獵妖的渴望。手中弓弦一拉，誅妖箭破空而出，直指白鳳。
箭矢疾馳之際，卻被沈折舟撐開的掌命傘擋下。
兩人隔空相望，翟郡冷聲喊道：“沈司使，多日不見，可還安好？”
沈折舟收傘上前，神色沉穩：“多謝翟副司使掛念，自然無礙。”
“可你為何總與妖為伍？”
“捉妖師遇妖，本是常事。”沈折舟淡然答道。
“是嗎？”翟郡冷笑，回首望向府內：“裡麵還有一隻妖，不如進去看看？”
他們一行踏入府中，隻見青岩被困於鎖妖網下，氣息奄奄，身形逐漸虛弱。
金九也被府兵製服，昏倒在地。
翟郡低聲唸咒，鎖妖網的光芒驟然熾烈，青岩的身體幾乎要被撕裂殆儘。
白鳳急切闖入，白鳳撲向青岩，卻被金光灼傷，痛苦倒退。
羅雁跪地叩首，哀聲求道：“大人，求你放過金九與青岩吧……求求你了……”
翟郡冷眼俯視，退後一步，語氣冰冷：“那人不歸緝妖司管轄，你可帶走。但這妖，必須留下。”他目光森然，落在白鳳身上。
白鳳也隨之跪下，聲音堅定：“小雁，帶著金九走吧。我願意留下。”
青岩卻在鎖妖網中劇烈掙紮，聲音嘶啞卻無懼：“小雁！白鳳！莫要求他們！死又何懼！”
翟郡冷喝一聲：“好大的口氣！”弓弦再次拉滿，誅妖箭直指青岩，“那便成全你！”
就在箭矢欲發之際，沈折舟上前一步，攔住，聲音鏗鏘：“他們如此行事，皆因一樁冤案，是世間不公所致。即便他們死去，此事也不會終結。”他神色肅然，直言道：“我要見太傅。”
翟郡冷聲回應：“太傅不見客。”
沈折舟目光不移：“你隻需通報，一切自有太傅定奪。”
翟郡沉吟片刻，終命人前去通報。良久，傳訊之人歸來，帶回訊息。
於是，沈折舟被引入府邸深處，朝著後院而去。
他一走，翟郡的目光落在桑霧身上，帶著幾分譏諷：“你如今倒是成了他最得力的狗腿子了。”說罷，他又將視線轉向六陶，嘴角一抹冷笑，“看來你還是比不上一個女子。”
六陶撅著嘴，眼神倔強，卻不願搭理他。
桑霧站在一旁，神色平靜，“我們一處不過三人，自然要彼此信任。不像翟副司使手下人多，怕是認不清誰是誰吧。”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直戳對方的痛處，“哦，我倒忘了。那次搗毀妖市，二處死傷慘重，怪不得今日隻您一人來晉南。”
翟郡被懟，眼底閃過一抹陰沉，反唇相譏：“區區兩隻小妖，我一人足矣。倒是你們三人，至今仍未收服，真是可笑。”
桑霧淡淡敷衍：“翟副司使果然雷霆手段。”
這一趟，沈折舟遲遲未歸，青岩被困在鎖妖網中，氣息愈發衰弱，幾乎要撐不住。
六陶急得想要上前，卻被桑霧伸手攔住。她的眼神嚴肅，靠近鎖妖網的妖同樣都會被灼傷，六陶也不例外。
桑霧轉身，“翟副司使，勞煩你將這鎖妖網解開。再這樣下去，事情還未明瞭，他就要灰飛煙滅了。”
翟郡卻無動於衷，隻是掃了她一眼，語氣帶著輕蔑：“進緝妖司這麼久，連鎖妖網都不會開，做什麼捉妖師。”
桑霧依舊忍耐，語氣緩和下來：“隻是沈司使尚未回來，若此處出了變故，對誰都不好。還請翟副司使出手。”
翟郡語氣挑釁，“有本事，自己開啟啊。”
見他如此，青岩雖倒在地上，身軀滿是傷痕，卻在憤怒中硬撐著爬起。目光堅定無畏，彷彿烈火般燃燒，嘶吼著催動體內的妖力。妖氣如狂潮般衝擊，將鎖妖網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關節時刻，白鳳飛身而至，伸手將青岩從縫隙中拉出，攬住他的肩膀，穩穩扶住。
青岩咳出一口鮮血，卻笑著望向翟郡，眼神中滿是嘲諷與挑釁：“呸！鎖妖網，不過如此。”
翟郡怒喝一聲“妖孽！”
掌風如雷霆般轟出，將兩人擊飛，大戰一觸即發。
白鳳與青岩並肩而立，迎上翟郡的狂攻，三人廝殺在一處。
桑霧急忙上前，想要拉開翟郡，卻被他擊飛，重重摔落在地。
六陶見狀，怒火中燒，正要衝上去，卻被桑霧攔住，擔心他一旦出手便會暴露身份。
轉眼之間，白鳳與青岩已被逼至角落，翟郡手中誅妖箭寒光畢露，直指二人。
羅雁見狀，來不及思考，猛然撲了上去，護住兩人。
箭矢離弦之際，金九卻為了保護羅雁擋在她身前，利箭穿透胸膛，鮮血瞬間染紅衣襟。
金九踉蹌倒下，羅雁呆立原地，淚水奪眶而出。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金九！”
金九臉色蒼白，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彆哭了……我終於能去見你哥哥了。隻是……沒能殺掉最後一個人。快，帶白鳳和青岩離開這裡……接下來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羅雁泣不成聲，而青岩雙眼血紅，怒火吞噬了理智。
他咆哮著撲向翟郡，卻在對方的誅妖箭下瞬間灰飛煙滅，隻留下孤零零的一顆妖丹。
“青岩！”白鳳目睹此景，心如刀割，最親近之人頃刻消散。
翟郡眼中閃爍著獵殺的快感，步步逼近白鳳，殺意森冷。
桑霧從地上掙紮爬起，毅然擋在他身前，“你不能濫殺無辜，他們沒有錯！”
“你給我滾開！他是妖！”翟郡怒吼著，伸手欲將桑霧推開。
然而桑霧緊咬牙關，死死不讓。
六陶也緩緩走上前，擋在翟郡麵前，眼神冷冽，氣氛凝固在這一刻。
氣氛僵持。
太傅自長廊深處緩緩走出，聲音沉穩而威嚴：“都給我住手。”
看到院中一片混亂，沈折舟眉頭緊鎖，眼底暗藏憂色。
太傅再次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放他們走。”
翟郡不甘心地質問：“為何？
太傅隻是揮袖，冷冷重複：“讓他們走。”
翟郡隻得不情不願退開，眼神中卻仍閃爍著不平。
他們隨同羅雁，將金九安葬在羅京墓旁。
秋風拂過，落葉紛飛。
就在土堆新起之時，兩隻白蝶翩然而至，輕落在碑上，彷彿在在向她告彆。
羅雁懷中取出那本冊子，紙頁在她指尖顫抖。
她一頁頁撕下，投入火堆，火光映照著她的眼眸。
那冊子裡，記載著羅京與金九相識相知的點滴，如今化作灰燼，隨風散去。
沈折舟靠在墓旁的一株老樹下，沉默不語。
桑霧走近，“你和太傅說了什麼？他竟願意放他們走。”
“大人物要小百姓死很簡單，但他們怕麻煩，更怕名聲受損。我與他說，把一切終結在封永的死上，條件就是放過羅雁和白鳳。”
“所以青岩和金九必死。”
沈折舟緩緩點頭：“必須要有一個凶手。”
桑霧看向羅雁：“若我們走了，他會不會對羅雁下手？”
沈折舟目光深沉，聲音卻篤定：“我手中握有此案的全部證據。若他敢動手，我便將證據呈上去。除非我死，否則羅雁必能安然。”
這些話，被羅雁聽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閃過淚光，卻滿懷感激：“多謝你們，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百姓告官艱難，那我便自己往上爬。”
“我朝本就允許女子做官，以你的才華相信你可以的。”
羅雁眼神不屈：“我希望，我死的時候，也能有些重量。”
沈折舟默然，隨即咬破指尖，在掌心畫下匿靈符，指尖藍光閃爍。他輕點在白鳳額間，符光氤氳，將妖氣儘數掩去。
白鳳渾身一震，氣息如常人一般。
他擡眼，心中感激卻仍難釋懷：“若青岩也能活下來就好了……”
桑霧認真說道：“希望以後可以在天都看到你。”
羅雁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放心，桑娘子，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她帶著白鳳離開了林間，朝著與來路相反的方向走去。
羅雁指尖緊緊攥著衣角，心底的壓抑終於在此刻決堤。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忽然停下腳步，抱住白鳳，聲音顫抖：“我們成功了……以後的路，不會再這麼難走了。”
白鳳感受著懷中的匿靈符，眼神卻透著複雜的情緒：“沈司使是個好人，可我們卻利用了他。
羅雁擡起頭，淚水中閃爍著執唸的光：“為了哥哥，我們彆無選擇。金九和青岩的犧牲，不能白費。”
她心中那份對兄長羅京的思念與複仇的執念，從未有一刻動搖。引沈折舟前來，本就是她計劃中的一環。
唯有如此，她才能為自己與白鳳謀得一線生機，正式開始她的複仇計劃，除去最高位的那個人。而金九與青岩，從一開始便已抱著必死的決心。
然而，她的心思早已被沈折舟與桑霧識破。
那時，早在之前沈折舟曾問過傅芸，是否寫過一封讓他回晉南的信。傅芸斬釘截鐵地否認，她從未想過打擾他的生活。
這意味著，那封信要麼被調換，要麼被人仿寫。對於筆妖而言，這樣的偽造輕而易舉。
“希望羅雁真的能為自己爭取到正義吧。我們，也隻能幫她到這兒了。”桑霧看著她遠去的方向。
“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
桑霧是從崇魅那裡得知，她親眼見到兩人以哨音為號，白鳳救下青岩後隱匿起來。這一切都說明，他們早已在暗中建立了聯絡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