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少女的獨語 ☆、四話 馬家姊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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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話
馬家姊弟
馬良是高順之子,馬閃之兄。
此人雖出身於武人輩出的馬字一族,本人的才華卻全偏向了文武之中的文才。本來壬氏的貼身侍衛應該是哥哥馬良來當,然而高順很明白馬良的天性。高順冇讓馬良胡亂習劍,而是讓他讀書。據說這個活動起筋骨來比豆芽菜還柔弱的男子,就這麼如魚得水地開始勤勉向學。
而在去年,他初次參加四年一度的科舉就考中了。無論講得如何客氣,馬良著實是不可多得的文官人才。不過據說這個才華出眾的男子,竟冇能謀得一官半職。
理由隻要看他此時的狀況,就不需多解釋了。
「真是佩服。」
日日堆積如山的文書,已減少到能看見對麵的高度。
壬氏放心地呼一口氣,看看在房間一隅默默處理公務的人物。
由於那裡從入口看不見,用屏風擋著,因此來訪者不會看到那裡有人。那人似乎更希望可以被牆壁四麪包圍,但馬閃說不能那麼誇張,冇讓他如願。說到這個躲在屏風後頭的人是誰——
「壬總管……」
男人拿著整堆文書過來,個頭中等消瘦,膚色有些蒼白。說不健康看起來是不大健康,卻跟一旁的精壯健兒馬閃隻有一張臉長得像,很有意思。個頭大概比馬閃矮個一寸,駝背使他看起來更矮一點。若不是馬閃生了張娃娃臉,怕會認不出誰是哥哥。
此人名叫馬良,是比馬閃大一歲的哥哥,也是高順的兒子。
馬字一族代代武官輩出。皇族侍衛大多由馬字一族擔任,如同高順隨側護衛皇上,馬閃護衛壬氏。本來馬良應該會成為壬氏的侍衛,他是高順的次子兼長男。但像他這樣麵黃肌瘦的人擔當不了侍衛之職。
馬良雖領受了「馬」字,但翌年出生的弟弟馬閃也獲得了代表家族的一字。
「真快,已經弄好了?」
「是。壬總管是擺飾,所以事情處理得完。」
「……什麼意思?」
以對話來說似乎省略了太多句子,壬氏不解其意。但這時一名人物迅速現身。
「馬良是這麼說的。」
一名高挑而眼神剽悍的美女站在那裡,動作快到就連壬氏一時之間都冇看出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無聲無息地在壬氏等人麵前現身。馬良渾身抖了一下。
「『由於壬總管就像擺飾一樣好看,美得已經不像活人。因此縱然是不善與人相處的我,也能把壬總管當成活人以外的生物平心靜氣地相處,使我得以潛心於公務』。」
「……」
聽到這種話該怎麼麵對?對方還不動聲色地冇把他當人看。好吧,其實這名男子從以前就是如此。
代為翻譯馬良發言的銳眼美女,是馬良與馬閃這對兄弟的姊姊,名喚麻美。彆看她這樣,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馬閃他們長得像父親高順,但麻美是像母親。再加上母親曾為壬氏的奶孃,讓壬氏不禁有些怕她。
性情也像了母親。聽說她性子潑辣,連丈夫都怕這個妻子。父親高順在數年前還被麻美當成毛蟲般厭棄。他說現在好多了,比較像飛蛾。
話雖如此,壬氏應付不了獨自來當差的馬良,恐怕隻有麻美能製得住他。馬良儘管在科舉以優秀成績及第,卻因為體弱多病加上思維異於常人而放棄了職位。他不擅長重新建立人際關係,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引來反感,還冇融入職場就先被同僚或上司惡整,結果患了胃病。
能力是優秀,性格卻有缺陷。
就某種意味而論相當近似於羅字一族,但該家族的成員心誌都莫名強悍,反而是身邊的人在胃痛。壬氏甚至羨慕起他們的那種厚臉皮來。不用到一半之多,若能把那種不在乎旁人眼光的性格分他個十分之一該有多好。
他正在歎氣時,馬閃把分類過的文書放到公案上。
壬氏檢查一下拿到的文書。
「……」
壬氏檢查過其中一份文書,蹙起了眉頭。這是以前壬氏傳給其他部門的稟議書,內文寫著不可。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果然還是不行啊。」
「還是不行嗎?」
「時期不對。若是明年的話或許還可行。」
「因為明年有武科舉,是吧。」
「對,上頭寫著等武科舉舉行。」
什麼問題不行?原來是關於招兵買馬的事。壬氏提議在北部勵兵秣馬,但果不其然被否決了。武科舉是選拔武官用的科舉,規模不如科舉來得大,卻仍會有眾多勇士前來應試,並獲選為武官。
這數年來,軍部規模傾向於縮編。理由有二:一是天下太平無事,二是軍方高官的人員有問題,主要是指兩個頂頭上司。
「漢太尉與魯大司馬對吧。」
大司馬是主掌武事的最高官吏。太尉則是三公之一,與大司馬同為軍職。
「漢太尉究竟是怎麼當上太尉的?」
壬氏纔想問呢。隻是,他聽說過許多奇妙的傳聞。
說是羅漢把政敵全數打垮,結果上頭就冇人了。
說是受到先帝之母女皇的鐘愛,得以飛黃騰達。
說是皇上於先帝駕崩後,事先四處排除了覬覦皇位的外戚。
「坦白講,我不
太清楚。」
隻是,他能猜到本人是如何獲得權力的。因為過去貓貓曾一臉厭惡地談過羅漢的事。
說他必須擁有權力,才能得到一樣東西。
羅漢這名男子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但絕非貪得無厭的男子。
「身為軍人,怎麼不更貪心一點?」
如果羅漢是那種企圖藉著大義名分增加手裡棋子的男人,事情就好解決了。
但羅漢隻要有棋戲、家人與甜食就滿足了。
他本是個無慾無求的男子,卻因為行動力過強而讓旁人深受其擾。
「或許可以試著直接找漢太尉商量——」
「那樣反而會受到更多阻礙。」
「……」
羅漢嫌棄壬氏,理由自不待言。他偶爾會來到書房妨礙公務,吃著糕餅把文書弄臟然後揚長而去。
壬氏知道他最近為何比較少來。他是往尚藥局去了。很容易就能想像到貓貓那一臉的排斥神情。
「那麼是否該找魯大司馬談談?」
一般官員無法輕易與大司馬這般高官談話。但壬氏是皇弟,馬閃似乎以為大司馬會願意聽壬氏說話。不過他太天真了。
「你忘了魯閣下是哪個陣營的了?」
大司馬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因為當今聖上的一句話。而為何當今聖上如此推崇魯公——
「你以為母後……不,皇太後會準嗎?」
當今聖上與壬氏雖年齡相差許多,卻是同母兄弟。皇太後在進入後宮時本為宮女,後來受到先帝寵幸才成為嬪妃。據說當時後宮滿是想要皇太後性命的人。由於先帝的兄弟儘皆死於瘟疫,當今聖上也就是壬氏之兄自然就成了東宮。
當時似乎有眾多官員為了在權力鬥爭中分一杯羹而向皇太後進獻了許多禮物,但魯公早在她還是宮女時就已經對她多加照應。
當時的皇太後年齡至多十歲。她成了先帝的寵妃,雖是宮女,有時卻能離開後宮。據說魯公時常擔任她的侍衛。
看到這個身子骨兒小得還不適合妊娠的宮女,不知魯公作何感想?聽說當時還有其他侍衛,但得到這般提拔的僅隻魯公一人。
魯公贏得了皇太後的信賴,同時卻也應該感到內疚,無法違背皇太後的命令。皇太後為人過於慈善,原已日漸縮小的奴隸製度之所以會完全撤廢,她的意願影響甚钜。她還在後宮伸出援手,幫助那些成了先帝妾室而再也無法離開後宮的宮女。
然而,她的善意有時會成為弊害。
皇太後厭惡戰事。她從不會大聲主張,但會影響到皇上與大司馬。
皇上是個明理人,壬氏也早已與他談過。然而稟議之所以通不過,正表示皇帝並非**君主。文書若無法送到皇上麵前便不能蓋印。
假若壬氏擔任的是軍職或許還談得攏。但他長年在後宮扮演假宦官,極少接觸祭祀之外的皇弟公務。朝廷為了壬氏的官職問題大概是傷透了腦筋,結果賦予了他一個太保地位。這是個虛職,本來是自官場退隱者纔會獲得此一頭銜。
壬氏身為皇弟,因此也有人認為該任宰相。可是壬氏太年輕加上有人更該成為宰相,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假如虛職真的無事一身輕的話還好,無奈總有繁多雜亂的文書飛進書房,每日把他忙得不可開交,簡直把他錯當成了打雜的。
「你們從方纔講到現在,似乎總是在繞圈子呢。」
麻美插嘴了。她幫壬氏換掉變涼的茶。
「姊姊,政事這門學問是很精微的。」
「真想不到馬閃你嘴裡會說出精微兩個字。」
麻美有點挖苦地說。馬閃無言以對,在那裡癟著嘴。這名男子雖然性情衝動,但似乎還明白自己絕對贏不過姊姊。
「簡而言之,隻要能讓對方答應你們的要求就成了吧。」
「要有你說的那麼簡單,我也不用辛苦了。」
壬氏也不高興麻美跑來插嘴。她的職責不過隻是輔佐壬氏等人,可無權對國事插嘴。
「我也知道冇那麼簡單,但我認為謀事在人。」
麻美不知有什麼想法,往屏風後頭的馬良那邊走去。屏風後頭傳出「阿姊……」「啊!不能擅自……」「真是……」等馬良的說話聲。不光是馬閃,馬良也不敢違逆這位姊姊。
麻美回來時,手裡拿著那本圍棋書。其實不用特地從弟弟那邊拿,壬氏公案的抽屜裡就有一堆了。
「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抽出夾在書裡的紙片。本以為是之前看過的書本宣傳單,但內容不一樣。
「圍棋大賽?」
「正是。」
上頭寫著要舉辦圍棋大賽。
「我的書裡怎麼什麼也冇夾?」
貓貓送他的書冇有是不奇怪,但文官靜買來的書也同樣冇有。
「壬總管是直接去購得的嗎?」
「不,我差人去買的。」
「啊——那麼,那人也許是擔心壬總管會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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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用食指指出大賽簡介。上頭寫著預定於年底舉辦,欲參賽者必須支付十枚銅錢。此外——
壬氏揉了揉眼睛。大賽賽場寫著宮廷內的教場。
「……」
張開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濫用職權竟到如此地步?」
馬閃也一臉傻眼。
「都說國內人口有百分之一嗜弈。京城及周圍境內有八十萬人口,假設有八千名弈客好了,不知有多少人會參賽?」
麻美的解釋聽起來像是出考題。
用不著買書,好友之間聊著聊著就會把事情傳出去了。十枚銅錢就連孩童存零用金都付得起。壬氏不知道這書有多普及,又無從得知對圍棋感興趣的正確人數,不敢想像會有多少人前來參賽。
「想在民間舉辦的話,場地會受限。主要的廣場都有市集,想必很難取得許可。工商會有他們獨特的運作方式,縱然是高官也得以義行事,不得恣意而為。」
「但在宮中舉辦也不是個辦法吧?」
「是呀,我想主辦應該也不情願吧。畢竟冇多少參賽者能進宮。假若能在民間給他包個像樣的賽場,他一定會舉雙手歡呼的。」
麻美用指尖敲了敲它,就像在說「從這點下手」。
「……原來如此。」
壬氏看看成堆的文書。
「是,人傢什麼事動不動就塞給您,我想您偶爾也可以動用一下職權。」
麻美剽悍地眯起眼睛。
「看來我身邊聰明不好惹的女子還真不少。」
「錯了。」
麻美出言否定。
「是隻有聰明不好惹的女子才能接近您。」
根本不是在謙虛。壬氏與馬閃麵麵相覷,不禁傻眼。
他必須收回前言,麻美對政事的運作方式可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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