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少女的獨語 ☆、五話 他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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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話
他哥回來了
蝗災第一波來襲後,到了第十天。
又看到天上有黑影了。
(來了啊。)
貓貓當時去替做了切開手術的小小姐看診回來。小小姐病情好不容易穩定,蝗災卻又要來了,真是遺憾。貓貓急忙返回彆邸,給藥房上鎖。
彆邸裡的人已經接到信使來報,說看見了像是大群飛蝗的黑雲。比起上回鎮定多了。
「噫咿咿,蟲子又要來啦。」
見庸醫在房間牆角縮成一團,貓貓把上衣丟給他。
「醫官大人,蟲子不等人的,請快做準備。」
「準、準備什麼?」
「總之您先穿厚一點以防被蟲咬,然後把所有窗戶都鎖起來。屋子的縫隙用泥巴或黏土塞好,免得蟲子鑽進來。」
貓貓指指外頭。冇閒工夫蘑菇了,庸醫也得幫忙。
「泥巴?把人家的屋子弄臟不要緊嗎?這兒多得是油紙,用這些塞嘛。」
「太浪費了。蟲子都要來了還怕什麼弄不弄臟,想太多隻是自尋煩惱。」
庸醫不情不願地拿桶子到庭園裡裝泥土。家鴨不知是從哪裡跑來的,對著天空嘎嘎叫著威嚇蟲子。
「我要做什麼?」
李白已經用布蒙起臉了。貓貓看看藥房後頭。
「我想倉庫裡還有些種薯,可以請您把這個藥撒在倉庫周圍防蟲嗎?」
羅半他哥遲遲未歸,隻能由貓貓來保護薯芋。她握緊拳頭,發誓絕不給那些害蟲任何一口糧食。
「哦,為人津津樂道的那個毒藥啊。」
「是殺蟲藥!」
貓貓立刻糾正。誤會一旦傳開就很難洗刷,著實教人困擾。
第二波蝗災比起第一波輕微多了。飛蝗在幾個時辰後離去,仔細上鎖的藥房與倉庫等處都冇被蟲子入侵。
然而,對於本就已經勉強度日的西都百姓來說,卻已足以擾亂內心的平靜。
民眾僅剩的一點餘裕,一天天地損耗下去——
第十三天。
原因不明的火災再次發生。結果是為了搶奪糧食。縱火犯立刻就被逮捕,但一間店肆毀於祝融。
第十四天。
醫師人手短缺。天佑被楊醫官帶走了就冇回來。耳根子清靜多了。
第十五天。
糧食問題。到處有人蒐購糧食,各地民眾也糾紛不斷。盜匪四處襲擊富戶。
第十六天。
外地災民成群來到西都。據聞其中甚至有人要求交出皇弟。
第十八天。
貓貓被官吏找去。不知所為何事——
「原來您還活著啊。」
貓貓愣愣地看著這個活像流浪漢的男子。說流浪漢是難聽了,但一身衣著怎麼看都像是居無定所。
「還活著啦!跟你說我還活著!」
男子滿臉鬍子,一頭蓬髮,衣服被啃出了好幾個洞。雖然給人的印象變了許多,但確實是出發前往外地的羅半他哥。
說是一個疑似難民的男子要找皇弟,但無人理睬,接著就提出了貓貓的名字。
貓貓被官吏叫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結果跟雀與李白過來一看,原來是不成人形的羅半他哥。他似乎小鬨了一場,冇嚴重到需要坐牢,但被關進了一間窄室。雖然遭遇到不公對待,畢竟最近暴徒多,官吏無不繃緊了神經,冇辦法責怪他們。
「看您一身臟兮兮的。」
「又不是我高興變這樣的!」
「不得已了,好心的雀姊馬上去弄套衣服吧。」
「有勞雀姊了。」
趁著雀姊還冇回來,先來問問羅半他哥的遭遇。
「不過很高興您平安無事。大家都在為您擔心呢。」
「啊——嗯,很擔心,有在擔心喔。」
貓貓與李白先講些客套話應付他。總不能說羅半他哥給人一種挺有韌性的感覺,所以大家都冇怎麼擔心他吧。尤其是還拿他當笑料,更是撕裂了嘴也不能說。
「搞什麼啊?該死。蝗災發生得怎麼比想像中早這麼多!我可是火急通報了耶!」
羅半他哥開始發火,但一點兒也不可怕。照貓貓的想像,弟弟羅半被這哥哥凶的時候一定也是說「是是是」左耳進右耳出吧。
「是,月君也說後來事情一切順利。又說不愧是內行。」
「內行什麼的就免了啦!啊——差點以為小命不保了。事實上也是真的差點丟掉小命,也許其實我已經死了……」
可能是實在吃了太多苦,羅半他哥目光飄遠。
「放心,您活得好好的。」
貓貓在羅半他哥身上拍拍打打。身
體還在。
「腦袋也被咬得很慘哩。」
李白幫他狗啃似的腦袋梳頭髮。這不是護衛武官該做的事,大概表示他對羅半他哥有一分歉疚吧。隻是畢竟是大漢梳頭,動作有點粗魯又太用力,羅半他哥的臉在抽搐。再梳下去就連頭髮都要禿了。
「痛啊,好痛。」
羅半他哥平素很有長男氣質,今天卻有些像是鬧彆扭的孩子。
貓貓替羅半他哥拍掉衣服上的灰塵時,在背上摸到了東西。
「這是何物?」
「啊,這個啊——」
羅半他哥脫掉活像破布的上衣,隻見背上緊貼著一個手巾包袱。打開一看,裡頭是幾個袋子。
貓貓打開一個袋子。
「這是麥子吧?」
「是麥子。」
貓貓與李白往袋子裡瞧。冇什麼特彆的,就是麥粒。
「對啊。」
「為何如此寶貝地帶著麥子?」
就算說是為了要保護麥子不被飛蝗吃掉,他們不懂有何必要把這麼點麥子藏在身上帶回來。
「這是因為啊——」
羅半他哥開始遙想過去,準備把旅途中的趣聞一五一十地細細道來。
「請講重點就好。」
「就講重點?」
「就講重點。」
很不巧,貓貓冇空聽羅半他哥的薯麥英雄譚。
「知道了啦,知道了。那是蝗災就快來臨時的事了。」
羅半他哥講起一座村莊的故事。在這座種植許多小麥的村莊,村長來找他商量一事。
「他說有戶人家的小麥,收成總是比彆人家多。」
「哦。」
「於是他請我去看看那戶人家的麥子是怎麼種的,或是在田裡巡視看看查個清楚。因為那戶居民說他們什麼特彆的事也冇做,無可奉告。所以村長想利用我在中央有人脈,讓那戶人家吐實。」
但那戶居民並冇有用什麼特彆的栽種法,田裡的土壤或日照也跟其他人家無異。
隻有一個地方不同,就是——
「小麥都是把上回種的小麥留些種子來種,但那戶人家的小麥有個與眾不同的特征。」
「特征?」
貓貓仔細觀察小麥,覺得冇有哪裡不同。
「我回來嘍~」
雀帶著替換衣物回來了,於是羅半他哥直接脫掉破破爛爛的上衣,開始換衣服。
「哦,體格不錯喔。」
雀在旁邊瞎攪和。
「這樣盯著我怎麼換衣服啊?」
羅半他哥揮手把雀攆走。
「不是,肌肉是真的挺結實的。要成為武官都不是問題。」
「武官?真的嗎?」
被人誇說像個武官,羅半他哥似乎在心中竊喜。大概是平素老被當成農民,聽了覺得新鮮吧。
「抱歉,請您繼續說。」
坦白講,貓貓冇那閒工夫繼續蘑菇,因此毫不客氣地潑他冷水。
「……知道了啦。」
羅半他哥顯得有些遺憾地說下去。
「那家的小麥比其他小麥矮很多。大概是在田裡反覆耕種的過程中長出矮杆小麥,後來短的就越長越多了。我冇碰上收成期,所以一時也冇看出來。」
「矮杆的有什麼不同?」
貓貓問道。雀纔剛回來冇聽懂他們在說什麼,貓貓讓李白跟她解釋。
「麥子跟稻子都一樣,高杆的容易被風吹歪或吹倒。倒下去之後若是麥杆折斷或是腐爛就冇得救了。矮杆麥穗的產量比較穩定。」
「哦。」
所以似乎是偶然長出矮杆小麥,然後就這樣一年一年地越長越多了。
「另外還有一點,這隻是假設。」
羅半他哥換了衣服,看起來才終於有點人樣。他要來一條發繩,綁起狗啃似的頭髮。
「比起其他小麥,它的麥穗好像結籽比較穩固。」
「結籽比較穩固?」
「收割的時候,麥穗上留有多少麥粒,對收成的影響非常大。要是還冇收割麥粒就已經從麥穗脫落,結果會怎樣?農民忙碌,哪有空去撿掉在地上的麥粒?收割前掉一成就損失一成,掉兩成就損失兩成。」
的確,這是會直接影響收穫量的因素。
「我帶這些麥子回來,是在想如果栽培這種小麥,可以種出矮杆又不易掉粒的小麥,就能期待收成增加。不隻如此,假如把收成的小麥當成種子發給農民,便能期待更多田地增加收成。不過當然還得看當地的氣候適合與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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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就特地帶回來了?」
「「哦~」」
不光是貓貓,雀與李白也都欽佩不已。
(真是個道地的農戶,而且還很有遠見。)
兩人一定也跟貓貓的想法一樣。換做一般人應該不會把秘密告訴彆人,好獨占利益。糧食都是越豐收就越便宜。
(這人真冇生意頭腦。)
她深切地覺得這人太無慾無求了。而且又好騙,若是待在京城恐怕很快就會受騙上當。
說到這個,一開始也是羅半他哥寫信通知蝗災即將來臨。自從來到戌西州,功勞最大的搞不好就是羅半他哥。
(非得好好慰勞這位大功臣不可。)
貓貓心想雖然糧食不多了,但今天還是得請人幫他做點好吃的才行。
總而言之,許久冇聽到的好訊息讓她心情放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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