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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少女的獨語 ☆、十七話 信仰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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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話

信仰小鎮

貓貓一行人按照原定計劃,出發前往下一個城鎮。

很快地她就明白了土匪橫行的理由。這個地區比起其他地方有著較多綠意,聚樹成林。路途會穿過林子的話,對土匪來說必定很好埋伏。

「雖然乍看之下像是隻有草原與沙漠,其實戌西州也是有森林的。」

女鏢師一麵讓大家觀賞窗外景觀一麵說。不隻是為了貓貓,這麼做似乎也是為了讓孩子們不會無聊。讓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坐馬車移動是委屈了點。不過,女鏢師疊起了幾塊粗草蓆再鋪上褥子,減輕馬車的顛簸,使孩子隨時可以睡下。多虧於此,貓貓也纔沒把屁股給坐痛。

「是因為靠近高地嗎?」

「正是。在高地下的雨或雪會變成湧泉從地下冒出。它成了孕育森林的水源,讓人們可以定居在此。」

「當地人不會砍伐森林嗎?」

貓貓感到不解。子北州正是因為擁有許多上好的木材,使得山林變成了禿山,朝廷甚至日後下令禁止砍伐。

「這兒能用作屋舍營造的木材並不多見。大多都是用來采收樹果,或者是作為防風林之用。」

「那不就跟尋常農村冇什麼兩樣了?」

貓貓實話實說。這段話對小紅來說或許有點難,她做出分不清是歪頭還是點頭的動作。玉隼更是好像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在粗草蓆上躺成了大字形。

「既然能成為商路,我以為除了位置方便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姑娘所問的原因是這個。」

女鏢師放下一本書。是用舊了的宗教經典。

「下一個城鎮裡有教堂。」

貓貓心想原來如此,這才恍然大悟。

貓貓不懂那些宗教什麼的。貓貓是個比較就事論事的人,不相信眼睛看不見的事物。她認為神仙什麼的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是,她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叫彆人彆去信神。一個人心靈如果冇有依靠,就會需要個支柱,有時可能會由神佛塑像扮演此一角色。

事實上,宗教在煙花巷也曾幫助過人。有幾名病入膏肓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娼妓,相信死後可以前往安樂國度而嚥下最後一口氣。貓貓記得她們明明死得飽受折磨,死時的麵容卻帶有幾分安詳。

(隻要不給人添麻煩就無妨。)

想去拜什麼神仙妖怪的就去拜吧。貓貓是這麼想的,但也有一些人企圖利用這些神明做壞事。而且也有人上當。

神明就跟藥一樣,弄錯用法用量會導致不可收拾的後果。

這就是貓貓對宗教的觀念。

一行人時時刻刻提防土匪來襲,不過一路上都很平安。

「好像就快到了。」

可以看到林子的另一頭有屋頂。那樓房少說也不隻三層樓。

「那就是教堂嗎?」

「是的。」

女鏢師對車伕說了些話。馬車隨即停了下來。

「好像……還冇到?」

小紅顯得很不可思議地說了。已經看見城鎮了,但還冇到,馬車就停了下來。

「我先到鎮上看看,請各位在馬車內等候。」

「要不要緊?」

貓貓不放心地問女鏢師。

「我會留兩名護衛守著馬車。」

(我問的不是這個。)

女鏢師是這方麵的行家,貓貓一個外行人擔心她的安全或許反而冒犯了。

「若是鎮上安全我就會回來,請各位先等一會兒。」

「……假若您遲遲不歸,我們該怎麼做?」

貓貓的詢問讓小紅睜圓了眼,看著女鏢師。

「請勿輕率地試著營救我,儘管逃走便是了。」

女鏢師極其冷靜,不在乎地說了。

(能逃去哪兒啊?)

貓貓並不擅長武打功夫,除了躲在樹蔭裡憋住呼吸之外也不能怎麼樣。

隻能請兩位兼任護衛的車伕救他們了。

(鏢師這行當真是劃不來。)

雖然錢收得多,但再多錢也冇命來得重。作為護衛有很大一部分是靠信用吃飯,因此一旦接下委托就必須賣命。

貓貓為了讓自己鎮靜下來,打開女鏢師買給她的那袋生藥。她把其中幾樣用布包成幾小包以便使用,像平常那樣藏進懷裡。裡頭還有她從西都帶上的生藥。

她還帶來了會讓人病酒的乾蕈菇。等回到西都後,可要拿這蕈菇當下酒菜喝一杯。

小紅這數日來,已經明白到貓貓在處理生藥時是完全不會理她的。她露出拿貓貓冇轍的眼神,自己開始用小石子玩起了彈子兒。玉隼跑來妨礙,但冇有之前那麼頑皮,所以不予理會。貓貓可不想對孩子保護過度。

不久,就聽見輕敲馬車的咚咚聲。

「怎麼了?」

貓貓從篷布縫隙探頭出來

「失禮了。」

來者是其中一位護衛,是個四十歲上下、滿臉胡碴的男子。神態和氣可親,而且好像有女兒,所以對小紅特彆關心。另一位車伕很年輕,與這名男子正好相反,給人沉默寡言的印象。這位車伕會陪玉隼玩鬥劍。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隻是覺得你們應該會喜歡。」

護衛大叔這麼說,隨手丟了幾顆鬆球進來。

「鬆球!」

小紅兩眼發亮。

「海鬆子!」

貓貓也兩眼發亮。

「那什麼啊?」

隻有玉隼顯得不感興趣。

「就掉在這附近地上嗎?」

貓貓問得比兩個孩子還激動,讓護衛大叔有些退縮。

「是、是啊。旁邊就有一棵大鬆樹。」

「我可以去撿嗎?」

「呃……隻要不離開我身邊的話。」

「太好了!」

貓貓跳下馬車,小紅也跟著貓貓。

兩人卯起來不斷地撿拾鬆球。差不多撿了兩刻鐘吧。

鬆球的殘骸在貓貓周圍堆成了小山。她對鬆球冇興趣,但對裡頭的種仁很有興趣。

鬆實,在生藥稱為海鬆子、鬆子仁等,是一種富含油脂、營養豐富的果實。稍微炒過食用,微甘味美。

(雖然缺點是果實太小了很難挖。)

但隻要是生藥,這點勞力對貓貓來說不算什麼。小紅把鬆球撿來,貓貓一個勁地剝掉鬆球的果鱗。小紅似乎撿得很開心,但纔剛撿到一堆就被貓貓拿去拆解,讓她露出些微不滿的表情,隻有看到形狀漂亮的大鬆球覺得喜歡,纔會揣進自己懷裡。

護衛大叔待在貓貓她們身邊,另一位車伕在馬車上吃飯。玉隼似乎在馬車裡睡著了,護衛偶爾會從外頭看看。

貓貓正準備從剝下的果鱗挖出胚乳時,護衛大叔拽了拽她的衣袖。

「抱歉。」

護衛大叔抱著小紅。

「怎麼了?」

「……」

護衛大叔一言不發地看了一眼馬車。有人往馬車這兒走來,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

「人家派我過來,叫你們過去。」

「是嗎?知道了。」

另一位年輕護衛下了車伕座。

動作看起來並無異狀,但就在下個瞬間,年輕護衛揮刀砍向來叫人的男子,一刀就割斷了對方的喉嚨。

「!」

貓貓一瞬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旁的大叔已經捂住了小紅的眼睛與嘴巴。

「到林子裡去。」

大叔橫抱著小紅飛奔而出,年輕護衛也到馬車去抱起正在睡覺的玉隼帶過來。玉隼的嘴裡被塞了布,以免他咬到舌頭或是大叫。可能是出於行當性質,做起這些動作很熟練。

(我懂了。)

貓貓想到護衛砍殺現身的信使的理由了。

女鏢師說過:

『若是鎮上安全我就會回來,請各位先等一會兒。』

結果來的不是女鏢師而是信使,意思就是出事了。

貓貓冷汗直流,隻能跟著大叔走了。貓貓一行人在林子裡逃命,半路上每次聽見追兵的腳步聲,就得躲起來。若是追兵人數少,便由兩位護衛打倒。

但是,也不知道撐得了多久。

「痛死了。」

年輕的那位護衛手臂受傷了,是在跟追兵搏鬥之際被砍傷的。

貓貓替他塗上隨身攜帶的止血生藥,纏上白布條。儘管神經冇受損,但動作可能會變鈍。

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追兵有多少人馬,也不知道一直逃跑有完冇完。

貓貓一行人逃跑起來很吃虧。雖說有兩位護衛跟著,但同樣也帶著兩個孩子。他們必須抱著孩子逃跑,一次又一次險些被追兵追上。

玉隼淚眼汪汪的冇跟上狀況。隻是,塞在嘴裡的布最好還是彆拿掉。要是他鬨起來被捉住就糟了。

小紅很安靜,卻嚇得渾身發抖,呼吸也很急促,體力也已經瀕臨極限。

(這下走投無路了。)

就連貓貓一個外行人都這麼想了,兩位護衛應該也心知肚明。

「你們幾個。」

大叔神色凝重地對貓貓說話。

「追兵人數太多了。坦白講,這差事再做下去就不劃算了。雖然應該還能再逃個一段時間,但除非逃出林子,否則絕不可能保護得了你們。」

「……」

說得一點也冇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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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就算逃出了林子,他們也已經遠離馬車,冇馬可騎。身上又幾乎冇帶糧食與水,很難返回先前那個城鎮。但又冇辦法回去馬車那邊,最麻煩的是不可能進得了下一座城鎮。

看來狀況是糟透了。

「坦白講,繼續逃跑下去恐怕也冇意義。我不是因為武功高強才成為鏢師的,如你所見,是膽子小才能活下來。」

這貓貓也能理解。比起勇猛直前但行事魯莽,善於避禍逃難的人更適合擔任護衛。

「也就是說我們要丟下你們了,失鏢了。」

這大叔真是老實過頭了。其實不用特地跟貓貓他們知會一聲,碰上這種狀況直接開溜也不奇怪。比起不經考慮勉強繼續逃跑,這種態度更讓她欣賞。

「……我明白了。」

貓貓歎一口氣。

「我姑且問一下,就算我說願意支付額外費用,也還是不行嗎?」

「多少錢我都出」這種陳腔濫調閃過腦海。

儘管貓貓懷著一絲希望,心想隻要能設法弄來馬匹,護衛或許就能帶著他們逃出生天。然而——

兩位護衛麵麵相覷,否定了這個提議。年輕護衛露出他負傷的手臂給貓貓看。

「最可行的是到附近的池塘去捕捉野馬。我們能騎野馬,但你們能騎未經調教又冇被鞍的馬嗎?我們冇自信能載著人擺脫敵手。更何況這小子一個人騎馬就夠費力了。」

「……」

貓貓心想,早知道就學學騎馬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毋寧說,這兩位護衛已經算是很有良心了。

(冇有把我們出賣給追兵,也冇有洗劫我們然後丟下不管。)

他們始終試著儘到責任,判斷實在不可行之後,還跟貓貓他們作一番解釋。

「……你們年紀還輕,又有女人在,就算被捉住也很有可能保住性命。」

「……」

(很有可能保住性命,是吧?)

不知道會被怎樣對待。落入盜匪手裡不可能有多好的待遇。

但是這兩位護衛若是被捉到,是絕對活不了的。

「我明白了。不過,兩位有冇有辦法隻帶一個人走?就一個孩子呢?」

「……什麼意思?」

護衛大叔有點戒心地反問。

貓貓拿出白布條,割下一塊。

「小紅,你娘叫什麼名字?」

「銀星。」

對了,是叫這個名字。貓貓一麵注意到她的名字不像其他兄弟是取自動物,一麵用白布條寫了封簡單的信。

「還有,這個借我用用好嗎?」

「嗯。」

貓貓把布條纏在小紅的髮飾上,然後塞進嘴裡還咬著布的玉隼手裡。

「呣呣呣?」

玉隼好像有話要說,但貓貓不理他。

「能否請兩位就帶他一個人回西都就好?」

「就帶這個小弟弟?」

「是。」

貓貓好歹是個姑娘。小紅也是,而且長得很可愛。相較之下,玉隼是個男孩,又是個不會察言觀色的小孩,難保他不會拿父親的名字出來跟追兵誇口。

(說出鴟梟的名字,是吉是凶還不知道。)

貓貓也想過對方聽了也許會要求贖金,但鴟梟這人也有可能四處結怨。更何況被誘拐的人質向來不太可能平安獲釋。

貓貓判斷有玉隼在,會大幅提升他們遭到殺害的可能。

其實她很想先幫助年紀較小的小紅,但也是莫可奈何。

「就一個孩子,還是有困難嗎?」

貓貓在懷裡摸摸找找。身上是有點錢,不過隻夠當跑腿錢。既然如此——

(雖然真的、真的很浪費……)

貓貓心如刀割地拿出一個小荷包,裡麵裝了幾粒形狀歪瓜裂棗的珍珠。本來是想拿來入藥的,但也冇法子了。

「這、這可是珍珠?」

「是,貨真價實。」

兩位護衛吞了吞口水。

(雖然是真的很浪費。)

聽說光這麼幾粒珍珠,價值就已經夠蓋一幢房子。

貓貓拿掉玉隼嘴裡的布。

「喂,你們什麼意思啊!」

「我們會留在這林子裡。你跟這兩位護衛一起回西都,然後把這拿給小紅她娘就是了。」

貓貓指著小紅的髮飾。

「不是,為什麼就我一個……」



>>>>

好了,冇工夫跟你多講。」

貓貓把布塞回玉隼的嘴裡。眾人捆起他的手腳,以免他亂鬨。

護衛大叔扛起掙紮扭動的玉隼,用繩索把他緊緊固定在背上揹著。

「抱歉了。」

兩位護衛就這麼將貓貓她們扔在林子裡。小紅抓著貓貓不放,傷心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她這麼聰明,一定明白她們是被那些護衛丟下了。

「抱歉,我擅作主張。」

「這是最好的法子?」

「但願如此。」

事已至此,再怎麼悶悶不樂也冇用。隻能行動了。

貓貓環顧四下。目前還冇有人影,但追兵遲早會到來。既然如此——

貓貓找了一棵大樹,在地麵挖洞。然後兩人躲進去,用落葉藏身。

「……要躲起來嗎?」

「現在先躲躲。」

「也許會被髮現。」

「是會被髮現。」

被髮現是遲早的問題。但是——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了腳步聲。一陣粗魯踩踏的沙沙聲響。所有人手裡都拿著武器,有人拿劍,也有人拿著農具。

(是會殺人封口,還是捉作人質?)

貓貓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

隻是就算被捉作人質,也不知道會被如何對待。

「你忍耐一下。」

貓貓小聲對小紅呢喃。她將衣袖揉成一團,塞進了小紅的嘴裡。

人的沙沙腳步聲逐漸逼近。

貓貓瞟了那人一眼。

(不是那個人。)

讓貓貓抱在懷裡的小紅心臟跳動得很劇烈。小紅想必也同樣感覺到了貓貓的心跳聲。分明已是微寒的深秋時節,卻覺得異樣地炎熱,甚至讓她擔心會冒出熱氣,讓人發現她們躲在這裡。

(也不是這個人。)

土匪們走過來又走過去,每次貓貓她們都憋住呼吸。

土匪們搜查得很馬虎。大概是方纔還看她們跟護衛一起四處奔逃,冇想到會有兩個人離開護衛窩在這個小洞xue裡吧。

(還不行,再等等。)

貓貓耐著性子等待。最後——

一個手握曲刀的男子走近過來。此人有著濃密的鬍鬚與體毛,頭髮亂糟糟的,身上披著臟外套。年齡大約五十歲吧。脖子上掛著一件東西。

(就是他了。)

貓貓不知道除了這傢夥以外還能不能找到她要的人選。所以,縱然不知道這傢夥為人如何,也隻能在他身上賭一把了。

就在男子即將走過他們眼前時,貓貓站了起來。

「你、你是……」

「……」

貓貓抿緊了嘴。

男子拿曲刀抵著貓貓的脖子。

(冷靜,冷靜。)

貓貓無暇去理會流出的鮮血,開口道:

『神啊,禰是否正看著我們?』

這是之前聽雀說過的異國經書中的一句。她儘可能講得流暢而不咬到舌頭。

貓貓緊盯著男子不放,可以說是用瞪的。她心臟越跳越快,雙腿幾乎快要發抖,但不能讓對方看到。在唬人的時候,重點在於看起來有多理直氣壯。

「……搞啥啊?」

男子死心般地講了一句,放下了曲刀。

(……我賭贏了嗎?)

她幾乎快要嚇得腿軟,但還得繼續虛張聲勢。

「如果是異教徒就能一刀解決了。」

(真是好險。)

差一點就冇命了。

貓貓看著男子掛在脖子上的首飾,作工很樸素,就隻是用皮繩掛著木片而已,上麵繪有貓貓閒來無事時翻閱的經書上的那種花紋。

而鎮上教堂所信仰的,跟那本經書正是同一種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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