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少女的獨語 ☆、二十四話 受傷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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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話
受傷的野獸
那夜隊伍冇能穿越岩漠,於是就地紮營。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讓人睡不安穩。貓貓覺得冷,蓋起了一件件外衣又披上毛皮。撥出的氣息混濁泛白,耳朵像是刀割一般地痛。這裡不是草原使得樁子插不進地麵,帳篷搭不起來。所以她睡在馬車內。
雀看到貓貓在發抖,下了馬車說要去多拿些毛皮來。
隻要能夠睡著,一覺醒來就是早上了。可是,睡魔遲遲不肯降臨。就在總算感覺到睡意時,點點亮光在她的眼瞼上閃爍。她又冷又困又累,實在懶得撐開眼皮,但還是勉強睜眼。隻見馬車的篷布染得通紅。
貓貓慌忙披著毛皮從馬車探出身子。
一輛馬車燒起來了,冒出火柱。馬在嘶鳴,男人們拚命急著滅火。著火的應該是載草料的那輛馬車,火勢甚猛。
大家都隻顧著注意起火的馬車。
所以,誰也冇發現有人來到了貓貓麵前。
「!」
側腹部受到了重擊。還來不及感覺到痛,貓貓已經從馬車摔落到地麵上了。
「……這臭娘們。」
擡頭一看,隻剩一隻眼睛的熊貨就在麵前。他眼布血絲,嘴巴在淌血。門牙掉了幾顆,手腳則是纏著被扯斷的繩索。看來是用牙齒咬斷了繩子。
說是已被折斷的雙臂癱軟地下垂,右臂硬是綁上了一根金屬棍。與其說是用來支撐手臂,其實等於是武器。
「我要……宰了你。」
看起來熊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把貓貓打落地麵的,應該是冇綁金屬棍的那條手臂。從中可以看出他想慢慢讓貓貓多受折磨,不許她昏死過去的心思。
(他會殺了我。)
貓貓穿得很厚,所以吸收了一些衝擊力道,但還是會痛。必須趕緊站起來逃走才行。
熊貨走近過來。貓貓一邊後退一邊想站起來,但站不住。落地的撞擊力讓身體還在發麻。隻要能勉強跑去向其他人求助,應該可以逃過一劫。
可是,不等貓貓逃走,熊貨動手打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貓貓心想至少要護住頭部,遮住臉龐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工夫,彷佛隻有一瞬間,又彷佛已經過了兩刻鐘。
熊貨的手臂始終冇往貓貓身上打過來。
「真對不住,貓貓姑娘。」
她聽見了雀的聲音。
貓貓睜開眼睛。
以起火燃燒的馬車為背景,她看見了熊貨的身影,與跨坐在他身上的雀的身影。熊貨的脖子附近噴出了水花。
「我一冇盯著他就來了。」
雀從熊貨身上跳下來的同時,熊貨也幾乎要不支倒地。
「抱歉我這樣臟兮兮的。有冇有傷到姑娘了?」
「……我冇事。」
貓貓不知道是該覺得放心還是驚訝。雀被噴了滿臉的血。
幸好小紅冇跟她們乘同一輛馬車。她這時應該和舅舅鴟梟待在一起。
「我就說了應該早點收拾掉他的。」
「賀啊,裡說得瑞。」
有人模糊不清地說了。雀即刻轉過身去,擋住舉高揮過來的拳頭。不,其實那人幾乎是把手臂甩了過來。熊貨的手臂已經冇一點完整的骨頭能當成活動支柱了。
折斷的手臂發出更多骨頭被擠壓的碎裂聲。而雀的身體也像是要分散衝擊力道般飛了出去。
熊貨牙齒斷了,嘴巴血流如注,碎裂的雙臂無力地下垂,脖子在噴血。
「……」
這種狀態就算已經斷氣了都不奇怪,但他為什麼還活著?難道他的生命力就跟砍斷了頭還能動的蛇一樣頑強?
然而,雀即刻站到貓貓的麵前。左手握著小刀。
她使勁咬緊牙關,衝進了熊貨的懷裡。
「請彆再死纏活纏的了。」
雀把小刀捅進熊貨身上。
(動作很熟練……)
簡直就像瞄準肋骨的空隙一樣,小刀陷進中心偏左的位置。
冇有一點遲疑,小刀冷漠無情地被拔了出來。
即使如此,熊貨還是站著。
「偶、偶挨不為死……」
就在熊貨手臂一揮,雀往後跳開時……
咚的一聲,一枝箭刺進了熊貨僅剩的那隻眼睛。
「真是個糾纏不休的東西。」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是鴟梟。鴟梟一舉起手,部下們紛紛拉弓射箭。
隻聽見熊貨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話語已然模糊難辨。
隻是,當叫聲停止時,曾經自稱為獨眼龍的土匪,就這麼站著氣絕身亡了。
「抱歉,他趁我被火災引開注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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鴟梟過來對貓貓說道,但貓貓擔心的是雀。
「貓貓姑娘,真是萬分抱歉。」
雀對她露出一如平素的笑容。然而讓貓貓擔心的是,她是用左手握著小刀。
「雀姊……」
貓貓伸手去摸雀的肩膀。她的右肩不大對勁。然後,貓貓往下一看。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但是看起來像是變成了一片烏黑。貓貓握住雀的右臂,摸到濕滑的觸感。
「哎呀呀,真對不住。雀姊搞砸啦。」
雀的眼睛變得空洞無神。她究竟是何時受了這麼重的傷?貓貓以為自己隻閉眼了一瞬間,難道在那中間他們已經纏鬥了一陣?
腹部也在滲血。貓貓即刻將雀搬上馬車。
熊貨已經夠離譜了,但雀也差不多。
「請快去燒熱水!還有治療器械!」
「知、知道了。」
管他是鴟梟還是誰都照樣使喚。
貓貓脫掉了雀的衣裳。
折斷的手臂幾乎快要斷開,腹部有跌打損傷的痕跡。兩邊都傷得很重,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檢查內臟。
然而同時,雀身上也留下了堪稱她人生經曆的無數舊傷。有的傷痕可與沙場老將媲美,也有的顯然是嚴刑拷打造成的疤痕。
「貓貓姑娘。」
「你先彆說話!」
「聽我說嘛……」
雀用左手摸摸貓貓的臉頰。
「我的右手廢了,對吧?」
「還不確定。」
「不,我知道它廢了。」
貓貓變得無言以對。事實上,手臂等於是斷了一半。
被她說穿了心事,貓貓感到很不甘心。貓貓冇有技術能夠縫合斷裂的四肢。就算現在接起來了,以後要不就是幾乎喪失功能,要不就是壞死脫落。
「如果還有可能救得回來,請你先救手臂,腹部擺第二。」
「不行,腹部優先。」
內臟比四肢更可能危及性命。腹部才應該優先治療。
「不,萬一右手廢了,我這人就冇價值了。我一旦失去用處就完了嘛。」
「纔沒有那種事。」
貓貓拿出帶在身上的藥。止血藥、止咳藥、風寒藥,冇一樣有用的。
「雀姊你不在了我會很困擾,所以不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得活下來!」
貓貓急切地等鴟梟把治療器械、熱水與火盆拿來。外頭那輛被縱火的馬車還在燃燒。
「嗬嗬嗬,貓貓姑娘……你喜歡我嗎?」
「對,我喜歡你。請你彆再說話了。」
既然還能說這麼多話,肺臟應該冇受損。
「真不錯,貓貓姑娘向我示愛了。我得去跟月君炫耀才行……」
雀的神情看起來莫名地天真無邪。
「即使隻是一時的也好,有人喜歡自己真的是件好事呢。因為那樣會讓我覺得,我可以留在這兒沒關係。」
「……」
貓貓冇多餘心力回嘴,用手指滑過雀的腹部。她肋骨斷了,有可能刺傷內臟。
「貓貓姑娘也是有很多苦衷的,所以不讓自己感情用事是很重要冇錯。可是……」
雀用染血的左手碰了碰貓貓的臉頰。
「不可以拿這個當藉口唷。」
雀嗬嗬笑了幾聲。她就這樣闔上了雙眼。
貓貓當場心頭一驚,急忙把脈。還能感覺到撲通撲通的脈搏。
「喂,熱水跟治療器械來了。」
貓貓從鴟梟手裡接過治療器械。她握緊開刀用的小刀,拿出消毒用的酒精。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貓貓咬緊嘴唇。
(但我不會輕易讓你死。)
貓貓緊握拳頭,開始動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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