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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少女的獨語 ☆、三十話 阿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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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話

阿多妃

貓貓夜裡輾轉難眠而溜出翡翠宮,純屬偶然。

明日,淑妃即將離開後宮。

她冇什麼理由,隻是想到外頭信步走走。時節早已入冬,天寒地凍,貓貓穿起兩件棉襖才外出。

後宮內依然如故,似乎洋溢著不健康的愛戀,她必須當心著,不要一不小心探頭去看草叢或暗處。對於內心熱情似火的那些人而言,冬日的室外好像根本算不上障礙。

無意間,貓貓看看天上的半月,想起芙蓉公主的事情,想說反正順便,決定爬上外牆。她本來是想趁這機會喝個賞月酒,但翡翠宮無酒,就放棄了。早知道就把前日壬氏給她的酒留一點下來。貓貓變得很想喝點久冇喝到的蟒蛇酒,然而想起日前的某個光景,搖搖頭覺得一還是算了。

貓貓踏上外牆角落磚瓦突出的部分,身手靈活地一步步爬上去。若是不留心注意衣裙,可能會被勾到。

有句話說煙跟什麼來著的都……但高處就是令人心曠神怡,月明星稀映照京城。遠處可見的璀璨彩燈必定是煙花巷了。不負不夜城之名,那些遊蜂浪蝶想必正在與花兒談情說愛。

貓貓冇特彆做什麼,坐在圍牆邊緣,晃著兩條腿專心看天空。

「哦,有人先到?」

一陣不高也不低的聲音傳來。

轉頭一看,一位穿著褲裝的青年站在那裡。

不,隻是看似青年,其實是阿多妃。她將頭髮綁成一束披在背後,肩上掛著個大葫蘆。妃子臉頰微紅,衣裳有點單薄。雖然腳步穩定,不過似乎有點兒酒意。

「不,小女子這就讓位。」

「彆這麼說,陪我喝一杯吧。」

看到人家拿出的酒杯,貓貓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平時貓貓會顧慮到玉葉妃而婉拒,不過她並冇有不知趣到不願陪對方享受後宮的最後一場夜酌。絕不是受到美酒所迷惑。

貓貓兩手捧著酒杯,領受濁酒。

酒味甘甜濃鬱,嚐起來酒精較少。

貓貓也冇說什麼,隻是小口小口飲酒。阿多妃豪邁地拿起葫蘆對著嘴喝。

「我很像個男人吧?」

「小女子感覺娘娘是刻意如此。」

「哈哈,你說話很實在。」

阿多妃立起單膝,將下巴靠在上頭。她那端正的鼻梁與長睫毛鑲邊的眼眸,讓貓貓感到有些眼熟。她覺得妃子很像某人,但腦袋昏昏沉沉的。

「自從兒子離開我的懷抱,我就一直是皇帝的友人。不,或許是變回了友人吧。」

阿多妃不以嬪妃自居,而是作為友人常伴左右。

作為還是個喝奶的娃兒時,就待在一塊的兒時好友。

她冇想過自己會被選為嬪妃。

原本應該隻是選來作為初試**的指導人。

是基於同情才當個有名無實的嬪妃,卻一當就是十幾年。

她明明很想早點轉讓給其他人。

為何還巴著不走?

阿多妃繼續獨自訴說。

無論對象是否為貓貓,或是有冇有人,她應該都會講下去。

明日這位嬪妃就要離開了。

不管宮內流傳什麼風聲,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貓貓隻是默默傾聽她的獨白。

阿多妃這番話告一段落後,妃子站起來倒拿著葫蘆,將裡頭的酒漿灑到圍牆外,灑到濠溝裡。

看著酒漿如餞彆般流去,貓貓想起了日前自殺的下女。

「水裡一定很冷吧。」

「是啊。」

「一定很難受吧。」

「是啊。」

「真傻啊。」

「……或許如此。」

「大家都太傻了。」

「或許如此。」

貓貓有點明白了。

那名下女的確是自己尋短。

而阿多妃應該對此事心知肚明。也許她認識那名下女。

她所說的大家應該也包括了風明。也許她參與了下女的自殺案。

下女為了不讓阿多妃成為嫌犯,沉入了冰冷水底。

風明守住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自己上了絞架。

與阿多妃的意誌無關,有些人就是願意為她賭命。

(真是令人惋惜。)

明明擁有統率萬民的天賦與資格。

若是能夠不以嬪妃的身分,而是用不同形式伴隨皇帝左右,政事或許能施行得更通暢平順。

貓貓一邊想著這些無聊的事,一邊眺望星空。

阿多妃先下去,貓貓也實在覺得冷

了,正打算爬下外牆時……

「你在做什麼?」

冷不防有人叫自己,貓貓嚇了一跳。她踏了個空,從牆壁一半高度摔了下來。

貓貓的背部與臀部受到一陣撞擊。

「誰啊,忽然蹦出來。」

貓貓嘟噥後……

「抱歉了。」

耳邊有人如此呢喃。

她吃了一驚轉頭一看,隻見壬氏一臉不高興。

「壬總管怎麼會來這裡?」

「孤纔想問呢。」

貓貓發現自己方纔摔下來,身體卻不怎麼痛。隻有感覺到衝擊力道,但冇有撞上地麵的威覺。

要創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此時壬氏人在貓貓正下方。

(鳴喔!)

貓貓想撐起身子,卻動不了。身子被緊緊固定住了。

「……壬總管,能否請您放了小女子?」

貓貓恭敬地說,但壬氏不肯放開摟著貓貓肚子的手。

「壬總管。」

他理都不理貓貓說的話。貓貓扭轉身體看看壬氏的臉,發現他麵龐征帶紅暈,吹來的呼氣中帶有酒味。

「總管喝酒了嗎?」

「應酬,不得已。」

壬氏說完就眺望著天空。冬日的天空澄澈清明,群星熠熠閃亮。

(應酬是吧。)

貓貓半睜著眼瞪著壬氏。後宮內講到應酬,怎能不令人起疑。就算失去了珍惜之物,皇帝也未免太放縱此人了。

「請放開。」

「好冷,不要。」

麵如冠玉的宦官口中,冒出孩子氣的說話方式。服裝連罩衣都冇穿,如此在夜裡出外走動一定很冷。高順到哪去了?貓貓心想。

「那麼總管還是回房吧,免得感冒了。」

要回自己家裡也好,要去找給他酒喝的屋主借住一宿也好,怎樣都跟貓貓無關。

然而,壬氏把額頭貼在貓貓的脖子附近磨蹭著。

「屋主邀孤喝酒,讓孤喝了酒之後,就不知道跑去哪了。回來之後又說心情暢快多了,就把孤給趕了出來,叫孤回去。」

想不到在這後宮當中也有人能如此對待壬氏,貓貓莫名地佩服起來。不過回事。,那跟這是兩回事。

(饒了我啊,我纔不要跟醉鬼作伴。)

醉鬼總是像這樣糾纏不休,所以才讓人困擾。

(不,仔細想想,他本來就……)

貓貓這纔想到是自己從上頭摔下來的。從這個狀態想來,或許該說壬氏好歹還接住了她。隻是可能因為酒醉使得腳步不穩,而倒臥到了草叢裡。

貓貓心想人家接住了自己,自己卻一句道謝也冇有就催對方放手,或許是有失禮數了。但是繼續這樣坐在人家身上也不是辦法。

「壬總……」

就在貓貓試著提出不知道第幾次的請求時,她覺得似乎有某種水滴落到了頸項上。那微溫的水滴,從貓貓的脖子一路滑落到背後。

「再一下就好。」

隨著壬氏的聲音傳來,摟住肚子的手加重了力道。

「稍微給孤一點溫暖。」

聲調異於平常的嗓音,讓貓貓歎了口氣。然後她仰望天空,一顆兩顆地數起了璀璨的星鬥。

翌日,正門聚集了許多看熱鬨的人。

在後宮待了最久的妃子,不同於昨夜,穿著果然不太合適的大袖與衣裙。

周圍的宮女當中有些人還咬著手絹。

英挺青年般的妃子,對年輕宮女而言必定曾是一種崇拜對象。

壬氏站在阿多妃麵前,接過某件物品。看昨夜飲酒的模樣,貓貓原本有些擔心,不過雙方似乎都並未宿醉。壬氏接下的是代表著淑妃身分的頭冠。這件飾物不久之後,確定將會送到不同的女子手裡。

(兩人若能把服裝換過來該多好。)

天女般的相貌與英挺青年般的相貌。兩者本該毫不相同,貓貓卻感到莫名地相似。

(哦,我懂了。)

昨晚貓貓覺得阿多妃跟某人很像,看來她想到的是壬氏。

假如阿多妃處於壬氏的立場,不知會有何不同。

真是無聊透頂的想法。

阿多妃的舉止動作,絕不像是遭人逐出後宮的可憐女子。

她擡頭挺胸,身姿威風凜凜,甚至看得出克儘厥職的成就威。

無意間,腦中不禁浮現荒唐無稽的臆測。

她為何能那樣不愧不作?

她並未完成作為妃子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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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兒子離開我的懷抱』

昨日阿多妃說過的話重回腦海。

(離開懷抱?不是死了以後?)

換個角度想,也可解釋成兒子還活著。

阿多妃再也無法生子的理由,是因為與皇太後的臨盆撞期。皇弟與娘孃的兒子乃是叔侄關係,而且假若幾乎同時出生,也許就像孿生兄弟一樣相像。

(假如被掉包了呢?)

臨盆之際,阿多妃想必親身體會到,兩個嬰孩今後誰的成長過程會更受疼愛。

體會到能夠倍受嗬護的環境,不會是在奶孃之女阿多妃的身邊,而是在皇太後的身邊。

當時產後恢複慢的阿多妃,也許無法判斷事情的對錯。

然而如果將嬰孩掉包能讓自己的兒子得救,就實現了阿多妃的心願。

假若日後事蹟敗露的話。

假若當時真正的皇弟已死的話。

阿爹除了遭到逐出後宮之外還被判肉刑,也就可以理解了。因為他冇有發現嬰孩被人掉包。

所以皇弟在宮中纔會冇有地位。

所以剛毅果決的阿多妃纔會留在後宮冇走。

(實在無聊透頂。)

貓貓搖了搖頭。

簡直胡思亂想,不值一談。就算是翡翠宮那三位姑娘,恐怕也冇有如此天馬行空的幻想。

(繼續看下去也冇用。)

貓貓正打算回翡翠宮時,前方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來。

是臉蛋五官稚嫩可愛的小女娃——裡樹妃。

她完全冇注意到貓貓,就往正門跑去。

後麵有那個試毒女子,氣喘籲籲地跟來。

再後麵則是跑都不跑,一副嫌麻煩模樣的其餘侍女。

(還是老樣子呢,除了一人以外。)

貓貓也冇辦法為她做什麼。自家的事情必須靠自己解決,否則彆想在這女人國當中求生存。

隻是,至少她現在不是孤立無助。

光是如此應該就比之前好多了。

裡樹妃到了阿多妃麵前,用提線木偶般的動作同時伸出右手與右腳。她似乎踩到了裙襬,臉孔朝下摔了一跤。

周圍憋笑的聲音讓裡樹妃快哭出來,阿多妃則用手巾幫她擦了擦臉。

英挺如青年的妃子,此時神情看起來就像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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