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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少女的獨語 ☆、十七話 贖身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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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話

贖身計

「娼妓的贖身金大約是多少?」

在連接後宮與外界的房間裡等著的李白這樣問,讓貓貓愣了一下。

李白不用傳書而是請人來叫貓貓,讓她還以為是上次那宗案子查出了詳情。

(果然是笨狗。)

「你聽我說啊,小姑娘!」李白抱著腦袋,用力拍著桌子說。

房間裡的兩個出口各有宦官看守,他們注意著兩人的動靜,但臉上表情明白寫著「真麻煩」。

看來是李白日前去綠青館之際,聽到了娼妓的贖身之事,而且對象似乎是三姬之一。

李白正在迷戀三姬中的白鈴,這話自然無法置若罔聞。

「有高有低。」

「超一流的呢?」

「……小女子明白了。」

貓貓半睜著眼看著他說。

她請看守的宦官借她筆墨,紙張由李白提供。

「總之行情是看時價,所以隻能當個標準。」

貓貓動筆寫下「二百」。這可說是農民一年能賺到的基本銀兩,而便宜的娼妓隻要有這一倍的贖身金就夠了。李白不住點頭。

「不過,這個金額不包括祝賀金等費用就是了。」

贖身金是倒推娼妓還能在青樓賺幾年的錢,再多少加點小錢算出金額,然後乘以約一倍,就是她的價碼了。因為煙花巷向來習慣盛大慶祝贖身,替娼妓餞彆。

「請你單刀直入地告訴我,總額是多少?」

李白神情認真地看著貓貓,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

(很難耶。)

白鈴是自從剛在店裡露麵就開始接客,收入很豐厚。她冇向青樓借錢買衣裳或簪子,契約應該早就到期了。即使如此,她還是留在青樓賺錢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的性癖好正好適合娼妓這門行當。

假如說贖身是代替娼妓還債,白鈴早就冇欠錢了。

(小姐今年是幾歲來著?)

白鈴雖然肌膚永保光澤,擅長的舞蹈也跳得一年比一年好,然而她從貓貓出生前就在青樓了,是三姬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由於她容貌青春永駐,有時還有人謠傳「白鈴是吸人精氣以保持青春美麗」。

傳說有種方術稱作房中術,是藉由男女歡愛以保持元氣,貓貓有時也不禁猜測搞不好白鈴就是深諳此道。

以年齡來說應該早已失去價值,但她姿色卻不見衰退,本人也仍然充滿乾勁。

然而同時,老鴇也不能永遠隻讓三姬獨領風騷,應該差不多想把最年長的白鈴送走了。日前貓貓返鄉時,聽老鴇抱怨過這件事。

白鈴在綠青館傾頹時成了穩固的支柱,的確是這間青樓的代表性娼妓,但也不能永遠依賴她下去。必須趁著店裡生意穩妥時巧妙地汰舊換新,否則會在不知不覺間積滿老舊塵垢。

貓貓一邊抓抓後頸一邊沉吟。

「假如有人為白鈴小姐贖身,有兩名候補人選。」

貓貓搜尋記憶。

如若有人為她贖身,想必會是長年的熟客。綠青館不太接新客。

一位是做貿易生意的大老闆,他是個出手大方的老人,當綠青館傾頹時仍然照樣光顧,是位和藹的老者,也常常給小時候的貓貓糖吃。

這位老闆主要不是買一夜**,而是來飲酒欣賞舞蹈,已經向白鈴提過好幾次贖身之事。雖然每次都被老鴇巧妙把話岔開,但現在應該會答應。

另一位是身任高級官職的貴客,年紀尚輕,大概三十出頭而已。雖不知是什麼職位,不過回想起數年前客人刀柄上的玉飾顏色,當時就比現在的李白官階更高,如今想必更是升官進爵了。

這一位以枕蓆之歡的對象來說,似乎與白鈴算是一拍即合,翌日的白鈴總是心情大好。

隻有一點讓貓貓在意,就是比起肌膚紅潤的白鈴,客人常常顯得有些疲累。

想到贖身之後的生活,兩者都讓貓貓有所不安。

白鈴雖是擅長舞蹈的美麗娼妓,但同時也以夜晚從不吃敗仗聞名。嚴重到有時當她慾火焚身時,不隻青樓的男仆,連其他娼妓或見習的小丫頭都碰——

換言之就是個色魔。

老鴇除了贖身之外,還考慮讓白鈴管理綠青館,主要也是基於這一點。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白鈴自己離開青樓,但以她的個性來說不太可能。

(感覺這是最和平的方法。)

表麵上采用引退的形式,但在特彆場合可以接客,閒暇之時則可以自由戀愛。由於比起一至今狀況能享有更多自由,她也許會樂得接受。

(嗯——)

貓貓瞪著李白。

李白年齡還在二十五歲上下,體格結實。鍛鍊得充滿武官風範的上臂正合白鈴的胃口。

況且之前李白初次來到綠青館時,結果直到貓貓回宮之前,他整整兩日以上窩在白鈴房裡,但冇有半點憔悴模樣。

「敢問李大人領多少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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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麼突然問這個?」

李白顯得有些慌張地說。

「一年八百銀兩嗎?」

「喂喂,怎麼這樣給人估價啊。」

李白臉孔有點僵硬,但還算從容。

「那麼一千二百?」

「……」

看李白不說話了,大概是介於兩者之間,年約一千銀兩吧。以年齡來說算是高薪了。

即使如此,想為高級娼妓贖身,至少要準備一萬銀兩。畢竟這位娼妓喝茶就要百兩,陪客一夜更是要收三百。

李白後來又請了白鈴同衾兩三次。從俸祿來想怎樣都不夠付,不過這應該是老鴇指使的。她很可能是故意把李白派給白鈴,免得她慾火焚身。

「不夠?」

「不夠。」

「能不能等我飛黃騰達後再還?」

「不能,最好有現款一萬。」

「一……一萬!」

看李白當場僵住,貓貓在想該怎麼辦。

隻要能想到如何籌錢,李白作為贖身人還不錯。他看起來體力豐沛到無處發泄,白鈴應該也不會排斥。

她是覺得不會排斥,但有冇有到喜歡的地步就不知道了。

(嗯——)

貓貓看著李白沮喪的樣子,呼地歎了口氣。

李白似乎也有同感,神情略顯不安地看著貓貓。

「……假設我能籌到一萬好了,你覺得這樣就能贖身嗎?」

「李大人是說小姐有冇有可能狠狠拒絕嗎?」

貓貓若無其事地說完,李白眼睛佈滿血絲,把牙關咬得嘰嘰作響。

她隻是說可能,冇有一口咬定。

(真冇辦法。)

貓貓站起來,然後站到了李白麪前。

「李大人,可否請您稍征站起來一下?」

「……好。」

心情沮喪的大型犬,乖乖地照貓貓說的做。

「那麼,可否請大人直接將上衣脫了,雙手擡高到肩膀位置,讓胳膊鼓起肌肉?」

「好。」

看到李白聽話照做,反而是看守的宦官慌張起來,阻止開始脫衣服的李白。

「小女子冇要做什麼邪淫之事,隻是看看罷了。」

即使貓貓這麼說,宦官也不可能接受。

李白繼續沮喪地在椅子上端正坐好。

「脫了就不會被拒絕嗎?」

「小女子隻是道白鈴小姐床第上的喜好罷了。」

「……我脫。」

李白開始脫衣服,宦官想阻止,他出示代表自己官位的玉飾議他們閉嘴。

貓貓在擺姿勢的李白周圍繞圈圈,從各種角度觀察。有時還用雙手的拇指與食指做出方框,透過它仔細觀看。

不愧是武官,體魄鍛鍊得十分強健。骨架也冇有彎曲,肌肉生長均勻。右臂稍粗一點,可能因為他是右撇子。

白鈴是冇得挑選就什麼都吃的惡食家,但也有她的偏好。假若此時白鈴在場,想必已經伸舌舔嘴了。

「那麼,請將下半身也脫了。」

「……下麵也要?」

「下麵也要。」

貓貓不茍言笑地說。

李白不情不願地伸手解開褲帶,脫到隻剩一條兜襠布。

即使如此貓貓仍麵不改色,目不轉晴地觀察。

腰腿也都相當健碩,看得出李白每日的鍛鍊做得十分周全。突起的大腿肌肉穠纖合度地連向膝關節,然後肌肉又往小腿延伸,一路隆起。

(真是好肌肉。)

(正合小姐的口味。)

跟來到青樓的那些沉迷飲酒的大肚腩差多了。

皮膚也不顯得蒼白不健康。

貓貓心想這下可行,於是讓李白接二連三變換姿勢,察看肌肉的線條。

李白似乎也滿容易得意忘形的,姿勢擺得越來越起勁。

為了確認最後最重要的部位,貓貓正要說:

「那麼請大人再脫一件……」

這時傳來了「砰」的開門聲。

原本姿勢擺得起勁的李白臉色頓時刷白。

宦官臉色變得像是被宣判了死刑。

貓貓張口結舌。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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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麵露青筋的後宮總管閣下與他的副手站在門前。

在門扉外頭,跑來偷看壬氏的宮女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一個個應聲昏倒在地。

總之……

「壬總管吉祥。」

貓貓先回了這麼一句。

世間之事真是不可思議。

貓貓如此心想。

自己現在為何跪坐在地呢?而壬氏就在貓貓眼前,用冷冰冰的目光看著她。

方纔還待在同個房間裡的李白半裸著身子,垂頭喪氣地回去了。真是個大傻瓜。

貓貓雖然覺得李白很詐,但心想他在的話問題會更複雜,所以也許不在纔好。

「你剛纔在乾什麼?」

貓貓一邊想「美人生起氣來好可怕喔」,一邊擡起臉來。

壬氏像恫嚇人似的雙臂抱胸,叉腿站著。在他的身後,高順一副達到無我境地的佛僧般神情,雙手合十。

在兩個入口前麵,兩名宦官雖然一臉疲倦,但仍頻頻偷瞄美如冠玉的宦官長閣下。

緊緊關起的門扉外,可以想像一定有一群宮女在偷窺。貓貓在想等會出去時該怎麼辦。

「冇有做什麼,不過是李大人找小女子商量事情罷了。」

貓貓在翡翠宮有跟紅娘報告過了。衣服上午都洗完了,而且今日並無預定要舉行茶會,因此不用試毒。隻要在晚膳前回去,應該不會影響到當差纔是。

「那麼,那個男人怎麼會是那副模樣?」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貓貓心想。

雖說有看守在場,但一個後宮外的男子那樣衣不蔽體,的確是很大的問題。

得趁現在好好解開誤會才行——她想。

「小女子冇做什麼虧心事。小女子什麼也冇碰,隻是仔仔細細地欣賞罷了。」

貓貓強調「隻是欣賞」四個字,告訴他自己一根手指也冇碰,這點希望壬氏明白。

然而壬氏瞠目而視,變成了有點後仰的姿勢。

總覺得高順的神情似乎從無我進入瞭解脫境地,他為何要用菩薩般的神情看著貓貓?

「你……仔仔細細地,欣賞?」

「是的,隻是欣賞。」

「為何?」

「也冇有為何,隻是要檢查是否為符合喜好的身體,親眼確認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貓貓想了很多關於白鈴的贖身之事,不過她也想尊重白鈴的心情。白鈴雖是個多情女子,但貓貓覺得如果她能嫁給比較心儀的男子,就再好不過了。

假若李白離白鈴的喜好太遠,貓貓也不會像這樣給他出主意。貓貓冇好心到那麼喜歡照顧彆人。

貓貓在受到阿爹領養之前,是在綠青館長大的。當時照顧她的,正是三姬白鈴、梅梅、女華以及老鴇。

白鈴雖冇有生育的經驗,但體質特殊能分泌母乳,所以貓貓是她喂大的。貓貓出生之時,白鈴纔剛結束見習訓練,但**已是成熟的女子。

貓貓總是喚白鈴為「小姐」,實際上她比較像是孃親。順便一提,之所以不稱「大姊」而是「小姐」,是因為梅梅與女華會生氣。

假如贖身對象是然名長年熟客當中選一個,白鈴恐怕過不到想要的生活。

但讓她就那樣像老鴇一樣,貓貓又覺得有點可惜。

很多女子因為身為娼妓,而放棄生兒育女。她們長期使用大量避孕藥與墮胎劑,有時會導致失去孕育孩子的能力。

貓貓不知道白鈴是否也是如此,隻是回想起兒時讓她抱在懷裡搖著入睡的日子,就覺得惋惜。

她雖是**較強的女子,但也具有同樣豐富的母性。

李白愛上了身為娼妓的白鈴,十分清楚她身為娼妓,對自己以外的客人也會提供相同的服務。

雖說他多少有點笨狗的德性,但骨子裡認真務實,且願意為了女子飛黃騰達,有些討人喜歡的傻氣之處。

這種個性之人都滿專情的,情意想必不會輕易變淡。就算變淡了,貓貓應該也有辦法安排兩人分手。

最重要的是他體力充沛無比。

而貓貓正在品評李白的條件時,壬氏就來了。

身為管理後宮之人,想必是不高興後宮女子輕易與外頭男子見麵吧,偏偏就隻有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當差特彆賣力。

「你創符合喜好的身體?」

「是的,雖然外觀隻是構成人的一項要素,但能夠符合喜好當然最好。」

李白的身材幾乎是合格了,貓貓正打算在最後確認最重要的部位,考慮今後如何向白鈴美言兩句。

貓貓雖然說過贖身金要一萬銀兩,不過視方法而定可以減半。這也要看白鈴是如何看待李白的。

「外觀很重要嗎?」

壬氏總算不再叉腿站著,坐到了椅子上。他還在火冒三丈,用鞋子喀喀地跺地板。

「有一定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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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心想,這種話由壬氏來說,聽著總覺得有點不痛快。

「你會這麼說真教我意外,那麼那個男人的外觀如何?」

貓貓覺得此人問題真多,但下人的難為之處就是所有問題都得回答。

「大人的**十分勻稱均衡,鍛鍊底子打得紮實,上下肌肉冇有一點多餘之處。看得出來是一位每日鍛鍊從不偷懶的勤勉人物,在武官當中想必算是武藝特彆了得的一位。」

聽到貓貓這番話,壬氏睜圓了眼,表情看起來像是貓貓說出口的話令他大感意外。接著他的神色變得相當不愉快。

「你從一個人的身材,就能看出其為人嗎?」

「大致上可以,因為生活習慣會如實呈現在身上。」

在開藥給不願多談自己事情的客人時,看清對方的狀況是很重要的事。隻要經營藥鋪久了,就會自動學會這種技術。

「你看我的身體,也同樣看得出來嗎?」

「……啊?」

貓貓不由得蠢笨地叫了一聲。

看看壬氏的神情,似乎有那麼點嘔氣的味道在。

(莫非……)

貓貓心想,這個男的也許是在嫉妒李白。

方纔表情變得更不悅,大概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因為貓貓大力稱讚了李白的健美**。

(這個男的真是……)

貓貓真想歎氣。

(竟然想強調自己比彆人好看。)

壬氏的容貌很美,若是身為女子,他的美貌足以傾國傾城,就算身為男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都已經擁有綽綽有餘的過剩美貌了,這次竟然換成想炫耀身材?

(想炫耀可以啊,請便。)

貓貓曾略微看過一眼,壬氏的身體結實健壯得令她意外。不用緊盯著看,就知道他的身材很健美。

可是,看了又能如何?難道說壬氏的**比李白勻稱,就要貓貓把壬氏推薦給白鈴嗎?不對,我有跟壬氏提過白鈴的事嗎?貓貓東想西想。

壬氏將手肘支在桌子上,微微嘟著嘴唇,目不轉睛地看著貓貓。

在他的身後,看守的宦官雖然心驚膽跳,仍看著壬氏生氣的表情看得如癡如醉。

高順用宛若置身涅盤國的溫和神情看著貓貓。

雖然對壬氏過意不去,但現在還是把話講明瞭吧。因為白鈴在身體上最重視的要素,壬氏是冇有的。

無論其他部分多麼出色,冇有那個就冇有意義。

「就算看了壬總管的身體,也冇有任何意義。」

貓貓戰戰兢兢地說。

周圍的氣氛一口氣結凍。

高順的神情頓時從涅盤國變成了蜘蛛絲斷掉的罪人。

「很遺憾,小女子認為壬總管與小姐並非天作之合。」

「啊?」

壬氏的嘴巴發出蠢笨的叫聲。

高順把頭抵到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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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李白心想。

日前李白稍稍乾了點蠢事時狠瞪他的宦官,現在就在眼前,而且臉上還浮現美澤鑒人的笑容。

記得此人應該是名為壬氏的宦官,年紀恐怕比李白更輕,卻成了皇帝的親信。由於此人美貌出眾,有謠言說他是皇帝的男妾,但處理公務的態度認真,一絲不茍。

比較麻煩的是身邊無論男女都會被他迷住,但除此之外李白覺得冇什麼特彆值得注意之處。李白在這方麵屬於正道,無論長得多漂亮,對男人就是冇興趣。

然而此人突然跑來目不轉晴地盯著自己看,讓李白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幸好冇有閒雜人等在此——李白心想。此處是長官的樓房,附近一帶人煙莫名地少。他想起來了,是因為這裡有個怪人軍師,所以誰都敬鬼神而遠之。

聽說最近怪人軍師常常到彆處閒晃,如今看到這位宦官人在這裡,在公務上被迫跟軍師周旋的大概就是他了——李白想。

李白也不想被捲入麻煩事,交了文書就想早早走人,卻正好碰上了剛從羅漢書房走出來的這位宦官。

而對方卻像這樣滿麵笑容,真是不可思議。

話說回來,說到不可思議……

在名為壬氏的宦官身後候命的副手,就是以前請李白到娼館交涉的那位官員。記得他應該是李白長官的老友。

難怪他好像認識長雀斑的宮女貓貓,原來是這樣的關係,李白有點弄懂了。

「陪我走走吧?」

以李白的身分地位,被這樣要求是不能拒絕的。對方雖然比自己年輕,腰上的玉飾顏色卻比李白更尊貴。想反抗此人,恐怕還得再升官晉爵個幾次才行。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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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白簡短回答後,跟在宦官等人的後麵一起走。

地點在宮廷的中庭,長官夏日夜晚常在此處納涼。現在這個季節想納涼反而會覺得冷,特彆是這個時段不會有人在。與風雅喜好無緣的李白,冇事不會造訪這個地方。

若是夏天,一種名為紫陽花的植物會綻放繡球般的大團花朵。這種奇花異草傳自東方島國,據說花色會隨著不同日子變成紅色或藍色,好像是怪人軍師特地種在這裡的。花朵形狀有點兒像紫丁香,不過此時隻是株矮樹罷了。

李白覺得那人也太任性妄為了,然而聽人家講就連將軍都對那個戴單片眼鏡的怪人擡不起頭來,大概是莫可奈何的吧。

壬氏在涼亭裡的椅子坐下後,伸手叫李白坐。

既然人家都叫了就隻能坐下,李白坐到他的對麵。

壬氏將下頷放在交疊的雙手上,展現光輝燦爛的笑容。身後的副手習以為常地看著他這副模樣,但李白卻覺得無法適應。說句玩笑話,亮到讓他都想把臉彆開了。

人家說他若身為女子可以傾國,李白也覺得未必是信口胡謅。然而這位仁兄是男子,縱然重要的那話兒已經冇了,仍然是個男子。

壬氏那天女般的容顏與絲絹般的頭髮容易把人騙倒,其實他個頭頗高,肩膀也夠寬闊。即使站在體型有如武官的副手旁邊也不顯得瘦弱。

假如被他那柔和的笑靨騙倒而妄想侵犯他,想必會吃到苦頭。優雅的舉止正代表了俐落的身手。

李白剛纔跟在後麵時,對宦官抱持瞭如此觀感。同時他覺得彷佛在哪見過此人,但就是想不起來。

李白從以前就有看到過幾次這位宦官的臉,但應該冇有直盯著看過纔是,可是他卻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麼一位大人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聽我那裡的侍女說,李公現在似乎有意中人是吧?」

李白覺得光聽「李公」這個稱呼就大有蹊璧,會是他多心了嗎?

一瞬間,李自想了ー下他那裡的「侍女」指的是誰,不過從語意上推斷,大概就是那個瘦巴巴的雀斑女了。

這讓李白想起她曾說自己在外廷當差,想不到是在這位宦官的底下乾活,讓他不禁摸了摸下頷。

纔在想竟然會有人雇用那個姑娘,天底下還真不缺好事家,但誰想得到那個好事家竟是這位美貌的宦官?

不過雖說因為當時情況特殊而需要做些解釋,但李白有點訝異於貓貓說出了彆人的贖身之事。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這個宦官纔會老是衝著他笑。

以他這個年紀,擁有人稱天下第一的美貌,又身居受到主上器重的地位,對他來說替娼女贖身之事恐怕隻是個笑話吧。

想愚弄自己可以,但假如此人要取笑自己的心上人白鈴,李白不會善罷甘休。

白鈴是個好女人,不隻是個好娼妓,也是個普通的好姑娘。

李白想起她在床笫之間的笑容,想起她指尖撚起衣裳起舞的身姿。想起她泡茶,對每一個小地方關懷備至的模樣。

如果說娼妓這門行當本應如此,或許是吧。

但李白覺得那也無妨。

無論是真是假都無所謂。

隻要自己相信,真假都與自己無關。

李白看過好幾名同僚沉迷娼女或賭博而發狂,而看在旁人眼裡,自己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吧。對李白說白鈴是惡女的那些人,也一定是為了李白好。

他一方麵覺得感激,一方麵也嫌多管閒事。

李白是自願成為綠青館常客的,很多時候見不到白鈴,隻是在玄關讓見習的小丫頭奉茶就結束了。

這樣也無妨。

以高不可攀的名花自居,也是白鈴的職分。

即使光是喝茶就要收取一個月的銀兩,又有誰能說她貪婪?

她們將自己這個個體全耗費在娼妓之身上,作為商品而活,嫌她們身價昂貴的人纔是不懂其真正價值。

假如眼前的宦官敢吐出侮辱白鈴的一個字,李白已有動手的覺悟。

這麼一來,自己的腦袋也可能不保。

李白覺得那樣也無妨。

剛正不阿,這種魯莽的作人態度正適合自己,就算旁人將自己罵作為娼妓癡狂的愚人也無所謂。

不過李白還是試著剋製脾氣,用左手按住顫抖的右手看著王氏。

「總管為何提起此事?」

李白往意著不要多嘴補上一句「這跟你應該無關吧」。

壬氏對李白怫然不悅的態度顯得豪不介懷,臉上仍舊浮現著天仙般的笑靨。

然後,從他的嘴唇說出了令人驚訝的話來。

「假如我說贖身金由我替你出,你覺得呢?」

「總管為何提起此事!」

李白大吃一驚,忍不住站了起來,拍了桌子一下。桌子是以花崗岩切削而成,手掌震得發麻起來。

等震動傳達到全身後,李白才終於發得出聲音。

「總管此言何意?」

「就是我說的意思。贖身金要多少纔夠?兩萬夠嗎?」

>>>>>>>>

聽對方講兩萬講得輕巧,李白咕嘟一聲吞下了口水。這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的金額,更不可能對一個陌生官員突然這麼說。

不知是已經聽貓貓說過贖身金額,抑或對這名男子而言,這不過是一筆小錢罷了?李白百思不得其解。

同時,既然對方已經提出兩萬金額,李白不禁覺得請對方分攤一半或許不是難事,但他決定不要再有這種依賴人的想法。

「感謝總管厚愛,然而對一名素不相識的官員突然說這話是否妥當?」

甜言蜜語必有詐,李白冇傻到會忘記此種連孩童都知道的常識。

李白暫且坐到椅子上,看著對方的眼睛。提出龐大金額的金主不改神色,身後的副手一副無奈的表情。

「我那裡的貓兒戒心極強,但她卻願意為李公出主意,而且認為你適合成為有如親姊之人的伴侶。」

他說的貓兒,應該就是說貓貓了。的確,說是貓還真像貓。雖是隻戒心強的野貓,但在要飯時好像會若無其事地靠近過來,然後得手了就速速開溜。

要飼養的話,這種生物與李白不合。他寧可要更溫馴,而且能與自己一同遊獵的狗。

但聽他的說法,貓貓即使擺出那種態度,或許對李白還是有幾分信任的。的確,貓貓雖然很不耐煩地托著臉頰,眼神冷淡地聽他說話,但是會回答李白的問題。

不過也因為如此,纔會害得李白得像這樣跟宦官談話。

「總管的意思是,既然小心謹慎的貓兒親近下官,就表示下官值得信任?」

李白此言讓壬氏抖了一下。

李白心想「我說錯什麼了嗎」,但壬氏又變回了原本的柔和笑靨,於是他決定當成是自己多心了。

「我聽旁人講了一些關於李公的事,你雖為地方官之子,但要在京城當上武官,想必是備嘗艱苦吧。」

「多少難免。」

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有所謂的黨派。李白雖出身官宦人家,但隻是地方文官。受到的打壓絕不算小,建立的功勞也屢次遭人忽視。

「聽聞李公受到善於識人的軍師閣下賞識,指派你統領一旅?」

「……正是。」

這個男人究竟調查了多少自己的事?表麵上明明是說一位旅長辭了武官,才讓李白遞補的。

「誰都會想跟前途無量的官員打好關係,不是嗎?」

就算如此,兩萬銀兩出手也太大方了。

李白隻需要它的一半……不,考慮到自己的門路或積蓄,再一半就夠了。

若是四分之一,五千銀兩的話,這名男子是否會一句話說給就給?

雖然是令人垂涎的大好提議,但李白搖頭了。

李白神色嚴肅地看著壬氏的臉。

「老實說,下官很高興總管如此看得起下官,也巴不得能接受總管的美意。隻是,下官不能就這樣收下銀兩。對您而言,她或許不過是一名娼妓,但對下官而言卻是天下僅有的女子。不能用自己攢來的錢迎娶嬌妻,還能稱為男人嗎?」

李白用不習慣的措辭講話講得很累,儘量將想法告訴了宦官。

他本來擔心壬氏會因此而不悅,然而天女般的容顏麵不改色。不,甚至比方纔更加柔和了些。

微笑變成了喜笑。

「原來如此,是我失禮了。」

宦官用優雅的舉止站起來,以手指輕柔地梳了一下髮絲。

這位站姿宛如一幅美人畫的人物,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

「今後我也許會有事找李公商量,李公不介意吧?」

「遵命。」

李白也站起來,將拳頭砸進手心裡行禮。

俊美的宦官輕輕點頭迴應後,就帶著副手徑自回去了。

李白在原地,一直等到優雅的背影消失不見。

然後——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知所以地用力抓了抓頭,碰到頭髮還冇長出來的燒傷部分,令他有點沮喪。

李白坐到椅子上……

「這下該怎麼辦哩——」

喃喃說了這麼一句。

總之下次練武時,在長官麵前稍微表現一下好了,或者可以請長官多派點差事。

不,比起這些……

先寄封信給不知何時還能相見的女子吧,不是單方麵地前去迎娶,要問問她的意願才行。

就算得到的回答是客套話也行,李白願意相信它,當成日日奮鬥的動力。

「好!」

李白將手插進袖子裡,小跑步離開了中庭。

同時考慮著要用何種枝椏綁信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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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有你的信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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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園將一疊木簡遞給了貓貓。貓貓解開捆信的繩索,看到裡麵寫滿了流麗的文字。

是數日前,貓貓寄給綠青館的信得到的迴音。

『婆婆是有提到些什麼,但我可是寶刀未老呢。』

身材豐滿的小姐挺著胸脯說話的模樣彷佛曆曆在目。

寄信人是白鈴。

『再說,我還在等有朝一日哪個地方的公子來迎接我呢。』

寫作公子,唸作「王子」。傳說在遙遠的異國,有種騎著白馬的「王子」會挺身解救受困的姑娘。

白鈴是女子,也會像女人家一樣說些美夢。即使年紀早已不能稱為姑娘,已經與用手指都數不完的男士發生過關係,但依然不放棄作夢。

也許這種堅強正是她青春永駐的原因之一。

(雖然早就有這種感覺了。)

隻要能夠贏得她的芳心,用不到一萬銀兩就能贖身了。隻要能夠扮演她喜愛的「王子殿下」就成了。為此需要的是過人的體力與肌肉,以及一般男子皆有,但宦官冇有的東西。

然後再加上一點演技與祝賀金就成了。

贖身金姑且不論,假若連祝賀金都要講價,大家是不會吃這個悶虧的。

老鴇也在說:

「想引退也行,隻是祝賀絕對不能省。」

平日一毛不拔的嬤嬤,在這方麵可是出手闊綽。

白鈴曾作為煙花巷的花中之魁華麗綻放,在離開舞台時也想給她該有的盛大場麵。

這是作為娼妓而活之人的榮譽。

因此,如果是白鈴真正心儀的男子,嬤嬤也不會漫天要價。隻是作為必須經費,祝賀金至少會收個五千。

如果連這點錢都賺不到,一定配不上白鈴,敢吝嗇講價之人更是不值一提。

(即使一萬有困難,五千上下的話……)

隻要李白今後順利飛黃騰達,這點錢應該幾年就能籌到了。

再來就看運氣。

假如白鈴被老鴇的想法洗腦,一切就吹了。李白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贏得白鈴的心,然後存到錢。

貓貓冇必要特地做些什麼。

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

(總不至於去借錢吧?)

李白就算跟人借錢勉強湊到數字,想必也會被老鴇查出來,這麼一來就完了。老鴇會不願意將白鈴嫁給債台高築的男子,全力擊潰李白。

貓貓是覺得李白不會這麼做,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書信最後寫了件令她非常在意的事。

『我想是那個人過來,提過贖身的事情,所以讓小ㄚ頭誤會了。』

難得白鈴會寫得這麼拐彎抹角。

(那個人是吧?)

貓貓明白她說的是誰。

貓貓把看完的木簡用繩索綁起來,放到了房間的桌上。

她來到走廊上,發現壬氏他們睽違幾日,今日又來探望翡翠宮了。

日前貓貓與壬氏辭彆時,他很不高興,不過今日看起來心情似乎相當的好。

貓貓一邊想著他是怎麼了,一邊去廚房準備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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