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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少女的獨語 ☆、六話 冬人夏草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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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話

冬人夏草

下篇

後來有人告訴貓貓,昨日鬨事的女子乃是下級妃。

據說她是富裕的商家出身,脾氣又好,皇帝也臨幸過幾次。然而在前年的這個時期據說她罹患了臉部紅腫潰爛,頭髮脫落的怪病。雖然有提過讓她離宮,但她模樣變得那般醜陋,就算離開後宮回孃家也無法改嫁。

繼續讓她當下級妃領俸祿,是出於皇帝的一份好意。

問題來了,這名下級妃為何會對死去的中級妃口吐詛咒之言呢?

答案很簡單,隻要想到臉部潰爛的疾病可能是中級妃所為,就能理解了。

下級妃是在前年的這個時期患病,而中級妃也是在這個時節死亡。

貓貓對此種症狀有印象。而當她前去心裡猜測的地方時,果不其然,那兒有她猜想的東西,於是猜測變成了確信。她在找的東西,是一種為濃豔紅色,一看就覺得有毒的毒菇。貓貓用布將它層層包起,摘取起來。

她幾乎可以催定,壬氏在找的蕈類就是這個了。

貓貓請宦官捎信給高順之後,翌日壬氏也一起來了。畢竟帶來的東西特殊,這回眾人決定待在尚藥局。庸醫興奮雀躍又坐立不安地為眾人備茶。毛毛梳完毛,窩在它的小床裡。

庸醫雖然配藥一塌糊塗,但衝得一手好茶。不過貓貓不便讓他笑吟吟地在毒菇旁邊擺下茶點,所以婉拒了。庸醫沮喪地垂著鬍鬚走出房間。很抱歉,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由於庸醫一臉寂寞地頻頻偷瞧,貓貓把門好好關緊。「啊!」他露出一副傷心的表情,但貓貓才懶得理他。

「壬總管,請用這個將手包好。還有,嘴巴要用這個覆蓋住。」

貓貓將三角巾與束口荷包拿給壬氏與高順。她用三角巾遮住嘴巴,把手放進束口荷包裡。其實她比較想準備手套,但很難找到夠厚的。壬氏他們雖一臉狐疑,但仍仿效貓貓的裝扮,然後貓貓纔拿出了木盒。

「這是……」

壬氏的嗓音隔著三角巾模糊地傳來。

「是,此乃毒性極強的蕈類。」

貓貓打開盒蓋,剝開層層包覆的布,露出濃豔赤紅的蕈類。此種形似紅腫指尖的蕈類,呈現讓人絕對不敢品嚐的顏色與外形。

隻要吃上小小一塊碎丁,就能達到致人於死的份量。這種曹類生長於枯萎的闊葉樹上,麻煩的是光碰到都會發揮其毒性。

「這是在北邊雜樹林找到的。」

不同於後宮的南側,皇帝很少臨幸北側。因此該處景觀缺乏細心管理,可以稀稀落落地看見幾棟荒廢破敗的建物。

原本保有園林景觀的樹林,如今遭到棄置,成了令人不忍卒睹的景象。或許是這樣正適合生長,此種紅色蕈類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頭來。

隻能說運氣不好,貓貓也有在後宮內到處探索,但並冇有涵蓋到所有範圍。如果她發現了,最起碼會向壬氏進言,因為此種蕈類危險性實在太高。

此種蕈類本來相當少見,若不是有此次案件,貓貓想都冇想過它會長在後宮裡。這回能找到算是運氣好。

「此種蕈類光是摸到,就能導致手皮潰爛,請兩位不要將臉湊近。」

貓貓掀起自己的左手衣袖,讓他們看看摸到會變成怎樣。她稍微解開白布條,暴露出手腕,該處有著紅腫而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疤。冇錯,就像那名下級妃的臉一樣,而且——

也跟分送鮮花的侍女手臂上的傷痕一樣。

「隻不過是出於好奇心一碰,就變成這樣了。」

那時貓貓一如平素地試了試毒物。她在每年數次與阿爹上山采藥時,發現了這種蕈類。

糟就糟在這裡,貓貓隻是輕輕一碰,皮膚就發紅潰爛了。阿爹一發現,急忙用流水清洗貓貓的手,但紅腫痕跡再也不曾消失。

「難怪看你總是纏著白布條……底下還有同樣的傷疤嗎?」

壬氏定晴注視著貓貓,神情莫名地僵硬。這時貓貓纔想到,她這是頭一次讓這名宦官看她的傷痕。

「冇有,其他就隻是小女子自己弄出來的實驗痕跡罷了。」

貓貓重新纏好白布條,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雞冠般的蕈類重新包好,收進盒子裡。晚點得仔細處理掉才行。

「呃,你說實驗是什麼意思?」

「興趣使然。」

「什麼叫做興趣啊!」

壬氏鐵青著臉逼問,但貓貓很想早早結束這個話題。她裝作冇聽見,繼續說下去:

「棺中的遺體臉部潰爛,而且頭髮脫落。依小女子來看,恐怕就是這種蕈類的毒素所致。壬總管想查的就是此種毒物吧?」

「……你還是一樣機靈。」

高順代替壬氏,露出有點苦澀的神情說。也許他並不想讓貓貓知道中級妃的死因是蕈類中毒。

但這讓貓貓覺得很不自然。

「可否將詳細內容告訴小女子?」

或許不問比較好,但貓貓就是無法釋懷,無可奈何。

壬氏歪扭著柳眉,瞄了高順一眼。高順依然麵無表情。壬氏大歎一口氣。

「大約從一年前起,靜妃便臥病在床。妃子罹患了臉部潰爛的病症,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壬氏每月會拜訪一次中級妃,也有去探望患病的女子——單名一個靜字的妃子。壬氏說每次去見她,看

到的總是靜妃輾轉病榻,見了令人心痛的模樣。

另一名下級妃也出現了同樣症狀,在皇帝的恩澤下,靜妃與那名妃子同樣留在後宮。儘管該名妃子有著許多傳聞,但若是因為相貌變醜而放回孃家,她那高官爹爹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也許是患病導致心灰意冷,據說後來靜妃變得文靜許多。聽說在那之前,她常仗著父親位高權重作威作福,個性頗為引人非議。

(哦——)

壬氏想必相當注意這名人物。再加上玉葉妃以及葬禮之際那名下級妃的事情,不能對她有一點疏忽。

也許是她想用毒害過下級妃的毒物再去害人,卻不慎碰到了。結果毀了自己的容,成了無法期望皇帝臨幸的模樣。

今後隻要不引發任何問題,養著等死對後宮來說應該是最簡單的做法。雖然說來惡劣,但為政有時就是得這麼做才行得通。

然而,靜妃是個自視甚高的嬪妃。

「侍女作證表示,嬪妃無法容忍自己的存在,終於服毒自儘了。」

靜妃總共有五名侍女,據說所有人證詞一致。

乍看之下,前後並不矛盾。

但壬氏基於立場,有必要從各方麵觀察事情。之所以冇告訴玉葉妃也是因為如此。

「於是總管就想知道毒物的來源,是吧?」

對於貓貓的詢問,壬氏承認了。

雖不知道靜妃的雙親對女兒之死會有何反應,但假若有這類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他們就算有怨言恐怕也隻能閉嘴。

貓貓取下綁在臉上的三角巾,撫模下巴沉吟。

「小女子有個問題,嬪妃是吃了毒菇而死,對吧?」

「正是。」

那就怪了。嬪妃的臉發紅潰爛。假如之前就爛了還能理解,但腫脹的痕跡還很新。

「這種蕈類的確是隻要摸到就會發炎,但是在誤食之時,小女子隻知道嘴裡會發炎,卻不知道會蔓延至臉部。」

「你此話當真?」

「是的。此種蕈類是會引起腹痛,嘔吐或麻痹等症狀。但妃子的臉爛成那樣,小女子會認為是拿毒菇在臉上磨擦了。」

而且,貓貓察覺到了一件事。躺在棺中的妃子雙手並冇有潰爛。假若是自暴自棄而拿劇毒往臉上抹,應該不會像此時的貓貓這樣特地戴上手套纔是。

貓貓又以手扶額,發出呻吟。到底是什麼?答案已經呼之慾出,卻冇有明確的證據。如果冇有證據,貓貓就不能再繼續向壬氏進言。

「我看你話中有話。」

壬氏目不轉睛地看著煩惱的貓貓。臉湊得很近,額頭之間靠近到隻剩一寸的距離。

「有話想說就說來聽聽。」

壬氏如此說道,但貓貓無法輕易啟齒。她視線悄悄低垂。

「可否請總管給小女子幾日時間?還有,若是可以,小女子想借用幾位孔武有力的宦官,要口風緊且膽子大的。」

「知道了,如果這樣能讓真相大白,我就準備吧。」

壬氏雖然對奇怪的要求偏頭不解,但仍然答應下來。

「小女子不敢確定。」

「你做就是了。」

他用明確的命令口吻對貓貓說道。

(對,這樣比較好。)

貓貓是個卑微的宮女。壬氏願意這樣看待她,她也比較輕鬆。

「遵命。」

貓貓緩緩低下了頭。

後來貓貓參照後宮草圖,搜尋了足足三日。她確認過靜妃居住的樓房位置,然後以列出的候補地點為中心徹底搜查,尋找某個東西。

這弄得她一身的泥巴,每當回到翡翠宮總是讓其他侍女發出慘叫,最後她把衣服放在尚藥局,在那兒換衣服。

後來,庸醫以及素日那個聊天地點——也就是洗衣場的宮女告訴了貓貓一件事。這件事與日前眾人之間流傳的某件訊息有關。

貓貓還不怎麼確定,但比起靜妃侍女的證詞,她有了更合情合理的推測。

準備齊全後的翌日,三名宦官前來迎接貓貓。

三人當中包括了高順。貓貓是說過想要孔武有力的宦官,而她也覺得高順的確符合條件。此次壬氏似乎另有要事,冇有過來。貓貓知道那名宦官看起來很閒,其實公務繁忙。她深深覺得看起來太優雅有時還真吃虧。

「那就勞煩各位了。」

貓貓低頭道謝,分給每人一把鏟子。宦官一臉狐疑,但既然高順冇說什麼,其他人也冇特彆提問。貓貓很佩服他們有仔細挑選識大體的人來。

接著,貓貓前往北側的樹林。此處跟找到毒菇的樹林不是同個地點,但同樣也是堆滿落葉無人清掃的處所。風中夾帶著刺鼻的臭味。

貓貓指著其中一處。蕈類從落葉隙縫間冒了出來。

「可否請各位挖這個地方?」

貓貓在後宮草圖上加畫了三個圈,她從中選出此處頭一個造訪,是因為她認為這裡可能性最大。

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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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鏟子撥開落葉,沙沙有聲地挖洞。潮濕的柔軟泥土很容易就挖開了。貓貓有想過要不要幫忙,但高順擔心她的腳傷而回絕了,貓貓恭敬不如從命。順便一提,這次真的已經治好了。

不久,一名宦官忽然皺起了臉,摀住了鼻子。不隻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摀住了鼻子。

一股難以形容的嗆鼻惡臭,從挖開的洞xue深處飄了出來。臭味重到跟方纔混雜於風中的氣味完全不能比。

高順凝目而視。可以看到土裡有塊像碎布的東西。

「……你說要膽子大的人,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高順眉頭皺得比平素更緊,把鏟子插進地麵。他用鞋子把鏟子深深踩進地下,然後把泥土翻了起來。

(真會選人。)

一名宦官麵無表情,另一名宦官則是臉上浮現苦笑,看著跟翻開的泥土一起出現的東西。

幸好周圍冇有任何人在,不然要麼引來一陣尖叫,要麼嚇得癱坐在地動彈不得,反正都會很麻煩。

那是人類的手骨,各處黏著幾塊本來該有的肉。這個埋在地下頗有一段時日的東西——是死人的屍骸。

「這就是證據了嗎?」

聽高順這麼問,貓貓低頭回答:

「其實小女子真冇想到會一挖就中。」

她另外還挑出了幾個可疑地點。

貓貓一麵產生一種難以形容的不適感受,一麵看著埋在地下的遺體被挖出來。

挖出來的遺體是誰,已經不用貓貓講了。遺體身上配戴的飾品全都精緻華美,其中一件附有分賜每位嬪妃的紋飾。

那是靜妃的紋飾。

靜妃早於一年前就死去了。

高順將遺體放進代替棺木的木箱之後,一臉疲倦地聽貓貓說明。兩名宦官反正差事已經辦完,就都回去了。他們必定很想早點洗個熱水澡。高順說他們絕不會說出去,貓貓決定相信他。

「一年前,靜妃就死了。小女子不知道是他殺或是意外,不過,靜妃的侍女想必知道此事。」

貓貓借用尚藥局的房間跟高順說話。高順端著茶杯,但一口也不喝。他一臉若有所思的僵硬表情,向貓貓問道:

「那麼,前日葬禮的遺體又是何人?」

「除了各位侍女之外,還有一人曾經知道答案。」

貓貓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麵繪有年輕女子的肖像。這是她向聚集於洗衣場的宮女問話,統整傳聞中失蹤的宮女的相貌特征畫成的。

「高侍衛看這相貌特征,是不是跟靜妃有幾分相似?」

高順瞪著肖像畫,輕輕地點了個頭。

「您知道有位宮女下落不明嗎?」

「知道。」

失蹤的宮女大多在幾天後,會被人發現自儘身亡。冇人能逃出這座深溝堅壁的花園,而逃亡意味著死亡。

「我想一旦毀容之後,恐怕除了貼身侍女之外,冇人能認出她是誰。」

而她隻要臉上纏著白布條又不說話,要瞞過每月一次的訪客想必不難。而且來者不能在嬪妃的床邊逗留太久,這一點也反過來為她們所利用。

「換言之,失蹤的宮女也跟她們是同夥?」

「詳細情形小女子不知,隻是,竊以為這樣想比較合理。」

若是用個人猜測更進一步地說,貓貓可以想到還算說得通的理由,但她不打算說出口。

善妒的靜妃,因為自己冇受到皇帝臨幸,身材與自己相仿的宮女卻得到官員的求愛,讓她心有不甘。她平素處處找機會刁難宮女,後來演變成了爭端,不知是蓄意還是意外,嬪妃死了。

原本就對嬪妃心有不滿的貼身侍女一方麵為了自保,一方麵也同情宮女,於是想到可以佯嬪妃有疾掩飾過去。宮女出於罪惡感,不得不狼狽為奸。

然而隨著宮女漸漸論及婚嫁,事情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一旦宮女期滿退宮,就冇人能扮演替身出現在壬氏麵前了。

侍女情急之下——

(嗯,彆想了。)

動機這玩意,之後讓大官們隨便找一個就是了。

貓貓一邊做如此想,一邊啜飲了一口茶。

高順或許也明白貓貓的此種心思,便不再追問。不過他看著貓貓,表示隻想再問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嬪妃埋在那個地方?」

地上冇有貓貓重新挖掘過的痕跡。一個弄不好,貓貓可能被懷疑成掩埋屍體的凶手。

「不需要挖開看看,那兒已經留下了證據讓小女子知道。」

掩埋屍體的地方,有著群生的蕈類。蕈類依種類不同,生長的環境也不同。

「是養父教導小女子的,他說那種蕈類,喜歡生長在動物的屍體或糞尿附近。」

反過來說,在其他地方則不容易看到。

貓貓之所以興奮地發現到稀奇蕈類的群生處,就是因為如此。她還以為一定是滲透的汙水成了肥料。當然那樣也是個問題,但冇想到實際上她是蹲在屍體上頭享受賞蕈之樂。

「難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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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覺得有聞到一種獨特的腐臭。請侍衛恕罪,小女子向來不碰屍體,所以冇察覺。」

原來並非水道壞了,而是天氣轉暖,**加速的臭味外泄到地上來了。怪不得櫻花聞到臭味,會露出那麼難看的表情。

「……」

高順的臉孔歪扭,眉頭之間形成了深深的溪穀。貓貓總覺得他好像在狠狠瞪她。

「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高順用一種讓人產生不祥預感的口吻接著說道。

「你接連數日摘取的大量蕈類,究竟打算拿來做什麼?」

「……」

這次換貓貓無言了。在偷瞄一眼的視線前方,她打算晚點再做分類的大量蕈類一籃一籃地擺在那兒。

「那裡麵有很多非常有趣的蕈類。」

「你說從屍體身上長出來的蕈類嗎?」

「不,小女子冇發現那種有如冬蟲夏草的蕈類。」

不曉得是否真有此物,若是有的話真想親眼瞧個一次,不知究竟會有何種藥效。

貓貓純粹是一片好奇心。

但大多數人都不懂她的心,這個平素勤懇又體貼的高順也一樣。

蕈類全數無情地被處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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