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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少女的獨語 ☆、六話 羅字一族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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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話

羅字一族

上篇

(這會不會出事啊?)

貓貓一邊啜飲茶水一邊心想。習慣成自然真是可怕,麻煩就麻煩在會失去警覺性。

「就某種意味來說,這算是一種熱烈歡迎嗎?」

羅半也在啜茶。

兩人的麵前,有一名板著麵孔的男子,與他們隔著桌子雙臂抱胸。

「哥哥。」

假如相信羅半所言,眼前的男子就是羅半的哥哥了。個頭中等,臉孔還算端正,但也就這樣了。這讓貓貓想起,羅半雖是怪人軍師的養子,但冇說過自己冇有其他兄弟,隻是貓貓這麼以為罷了。

羅半把貓貓帶到了一棟宅第。地方離渡口不遠,走路就能到。陸孫雖也下了船,但他說:「在下是個外人,不便跟去。」而留在渡口的客棧。貓貓是覺得他大可以乾脆跟阿多她們一同回京,但好像是不能這麼做。

那個快樂冇煩惱的克用,說要從渡口跟人共乘馬車上京。隻要有緣,以後應該還會碰到麵。

宅第不在城裡,孤零零地坐落在鄉間。屋宇是很氣派,奈何周遭儘是窮鄉僻壤。真要說起來,一個在京城享高官厚祿的男人被趕到這種地方來,想必會覺得受了奇恥大辱。

(悠哉悠哉地跑來這種地方不要緊嗎?)

周遭似乎是農村,可以看得到田地。往更遠處眺望可以看到零星幾間小民宅,但以村落來說之間離得太遠了。田裡種著有些陌生的作物。

看起來很像打碗花,但打碗花很少結果,所以與雜草無異。但此地卻用大片土地栽培那種植物。

(那是什麼啊?)

兩人準備前往那棟宅第時,在路上與這名男子擦身而過。

男子一臉慌張,把羅半與貓貓帶進了附近一間柴房。柴房裡正好有壺茶,兩人就擅自喝了。茶水冇有怪味,喝了應該不會有事,不過味道獨特,似乎是某種焙茶。柴房看起來像是穀倉,裡頭擺放著經過整理的農具,看得出農地主人做事一絲不茍。

「你來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弟弟來探望哥哥不行嗎?」

隻是實際上,八成是來打賺錢念頭的。

「父親在嗎?弟弟想跟父親說話。」

「父親?你說那狐貍眼嗎!」

「不,我是說父親。義父人不是在京城嗎?」

「……」

羅半的哥哥一聽就不說話了。先是不說話,接著「砰!」一聲拍了門板一掌。

「快給我滾!趁他們還冇看到你。」

「怎麼這麼狠心啊,弟弟這麼久冇見到哥哥了。」

「你已經是彆人家的兒子了。」

聽他們倆講話總覺得傻裡傻氣的。貓貓打開茶壺往裡頭看看。看來不是茶葉,而是炒焦的麥子。貓貓很是佩服,心想原來還有這種用途。

羅半悠哉地啜茶,羅半的哥哥則是小題大作地想趕他走。貓貓看看放在小屋牆角的藤蔓,那似乎跟種在外頭田裡的是同一種植物。有人把藤蔓切斷,泡在桶子裡。仔細一瞧,藤蔓上長出了小根鬚狀的東西。也許是要把這個再拿去種。

葉片確實很像打碗花,不過似乎是彆種植物。貓貓開始在架子上翻翻找找,她好想知道那是種什麼的農田。翻了半天隻找到桶子或手巾,於是貓貓從窗戶往外看。雖然被小屋的陰影遮住了,但可以看到長出牽牛花嫩葉的花盆。

(但也不是牽牛花啊。)

小屋後頭也栽培了許多牽牛花,可能是用來觀賞的,也可能是作為生藥。牽牛花的種子稱為牽牛子,具有通利二便之效。但同時毒性也強,必須謹慎使用。

看到貓貓從窗戶探出頭去,羅半的哥哥啪答一聲關上窗戶。

「你在做什麼!」

「冇什麼,隻是想看看牽牛花。」

「話說回來,你是誰啊!」

怎麼現在才問這個?

「她是我們的妹妹啊,哥哥。」

「我隻是個外人罷了。」

「到底是哪個!」

羅半的哥哥握起兩隻拳頭說了。

貓貓與羅半互相對看。

「……反應好大。」

「是吧,這可是少有的人才,說什麼都會願意吐槽呢。」

「彆儘講些我聽不懂的話!」

羅半的哥哥原地跺腳,反應實在有趣。

羅半用茶壺倒茶端給哥哥,他一口氣把茶喝乾,然後似乎是燙著了嘴,一揮手把碗扔了出去。貓貓接住飛過來的木製茶碗。

「反應真是太有趣了,過度正常反倒很新鮮。」

「是吧,這一型的看似常見,其實不可多得。」

「偶說了,彆儘講些偶聽不懂的哇。」

羅半的哥哥笨笨地伸出舌頭說了。

享受反應也享受夠了,該回到正題了。

「話說這位大哥似乎想把

我們趕走,可是這是為什麼呢?雖然我能體諒你痛恨這傢夥背叛親生爹孃,轉為投靠卑鄙狐貍軍師的心情就是了。」

「哥哥怎麼會恨我呢,妹妹?」

「是很恨冇錯,但不是為了這個。」

「哥哥,你還真恨我啊?」

羅半一臉認真地對哥哥說了。難道他都冇有自覺嗎?

羅半的哥哥無視於他說的話,看向貓貓。

「他叫你妹妹,你是羅漢的女兒嗎?」

貓貓回以青麵獠牙的表情。羅半的哥哥嚇得肩膀一跳。

「貓貓,哥哥都被你嚇到了,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不可以喔。」

羅半用一種哄小娃娃的口吻說道,讓貓貓氣上加氣。貓貓把頭扭向一邊,再喝一杯茶。

羅半的哥哥讓抽搐的臉孔恢複正常,坐到了椅子上,做深呼吸讓心情鎮定下來。他纔剛要開口,貓貓就瞪他。於是他按住額頭,斟酌著用詞開口道:

「總之頭銜是什麼都冇差,勸你們最好早早離開這裡。就算你真是羅半說的那種身分也一樣,甚至更糟。」

「看哥哥這樣子,問題似乎不容小覷啊。」

「知道就彆說笑,還不快走。」

但他這種反應反而讓人更好奇。羅半眼鏡一亮。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勸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我隻要知道原因,就會乖乖離開了。」

「一旦讓你知道,就不能找藉口推托了。」

(羅半的哥哥,你這樣是適得其反喔。)

就在這樣一問一答的過程中,羅半試圖挖出想知道的內情,恐怕遲早就會被他問個一清二楚。但還冇成功,一個轉機先來臨了。

隻聽見一陣「喀答」開門聲,來了一名拄著柺杖的老人與中年女子,以及數名像是隨從的人。

「纔在覺得怎麼這麼吵呢。」

中年女子眯起眼睛瞪著貓貓他們。羅半的哥哥臉色鐵青。

「好久不見了呢,羅半。約莫有三年了吧?」

「久疏問候,祖父大人、母親。」

羅半一步向前,深深低頭行禮。

(祖父大人、母親。)

換言之,就是羅半那些被趕出京城的家人。

老人眼神凶惡,板著麵孔,蓄著長髯。一看就是個頑固老頭。

中年女子雖然麵容姣好,但眯起的眼睛隱約讓人聯想到猛禽,與子字一族的某個女人很像,就是樓蘭的孃親。換句話說,就是有點可怕。女子一身綾羅綢緞,但有點不入時,手腕上戴著白色手環。

「看你帶了個窮酸的姑娘來,是不是下女啊?」

貓貓早已習慣了這種約定成俗的侮辱。她低著頭不說話。

「怎麼這麼說呢,母親?她是我妹妹啊。」

「羅……!」

羅半的哥哥講到一半,急忙摀住了嘴。

「妹妹……你是說她是羅漢的女兒嗎?」

老人開口了。

貓貓低著頭,表情扭曲。

恐怕羅半的母親表情也跟貓貓一樣扭曲。連貓貓都聽見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可以這麼說。」

羅半的哥哥也用嚇人的表情瞪著他。難怪他方纔一個勁地想把貓貓他們藏起來,原來是因為這個。

羅半的哥哥不想讓自己的祖父大人或母親見到貓貓他們。貓貓也一樣,跟這些人最好是避不見麵免得出事。

老人低下頭去,然後發出模糊的聲音。一開始還冇聽出來,結果好像是在笑。

「哈哈哈哈,你是從哪兒得知風聲的?」

「哪兒是指?」

羅半偏著頭。

(他在說什麼?)

貓貓也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不解的表情,但對方冇察覺。也許是因為貓貓與羅半都屬於表情比較匱乏的一類。老人毫不在意地繼續說:

「你們若是想跟著羅漢,老夫勸你們三思。那傢夥已經成了廢人,乖乖地被老夫關著呢。每天就隻是一個人嘟嘟噥噥地自言自語,看了就讓老夫不舒服。」

「關著?」

貓貓與羅半麵麵相覷。

羅半的哥哥以手扶額,大歎了一口氣。

「祖父大人,您究竟在說什麼?」

「你還要裝傻?你那義父雖是個怪人,但足足十天都冇回府必定讓你起了疑心吧?所以纔會來找人不是?」

雖不知是怎麼回事,但事情好像莫名其妙地複雜了起來。而依照這個老人也就是羅半祖父的說法,那個老傢夥不知怎地似乎被關在屋裡,雖然令人不敢置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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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祖父大人說足足十天,但我跟貓貓已經離開京城有一個月以上了。」

羅半抓抓後頸說了。

「……此話當真?」

老人緩緩將視線移向貓貓。

貓貓從行囊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頭有個奇妙植物的盆栽。貓貓跟人要了仙人掌的小盆栽。

「我們這兒市麵上還冇有在賣此種植物。」

另外貓貓也帶了刺兒李(鵝莓)果醬等東西回來,不過還是保留原形的東西看了比較清楚。

「另外還有毛織或絲織品。」

麵對未曾見過的植物,羅半的祖父與母親看得目不轉睛。一看就知道都是西方的土產。

「你們說的是真的?」

「我們說謊又能怎樣?我買了雪茄煙當伴手禮,祖父大人與母親要不要一些?」

羅半也打開了行囊。菸草有很多都是舶來品,在京城買價格昂貴,但在西都卻能便宜購得。

「……」

羅半的祖父與母親互相對望。然後,祖父高高舉起了手。

「捉住他們。」

兩人身後的幾個傭人往貓貓他們走來。貓貓他們就在有些蠢笨的狀況下被捉住了。

「這下可傷腦筋了。真冇想到竟連我都被關起來,我還當他們是一家人咧。」

「你是說叛徒吧?」

「真是失禮。」

羅半如此說著,坐到椅子上。雖說被關了起來,但這兒似乎就隻是間普通的客房。傢俱雖然陳舊但做工確實,打掃得也算乾淨。貓貓像個壞心眼的婆婆般用指尖滑過架子或窗戶,檢查有冇有積灰塵。

「不過話說回來……」

此事有很多令人疑惑之處。假若羅半的祖父大人所言屬實,那個老傢夥人就在這宅第裡,而且被關了起來。那個老傢夥雖然行事常常粗心大意,但會這麼輕易就被捉住嗎?

「那個老先生說的是真的嗎?」

羅半聞言,把一頭捲毛抓個亂七八糟。

「不能說冇那個可能性。」

「那個老傢夥耶?」

「……貓貓,有件事我冇跟你說。」

羅半輕聲開始說起。

「去年在綠青館買的娼妓,身體狀況一直不好。」

「可想而知。」

她本來就已經來日不多了。怪人軍師卻偏偏要買下這麼個落魄娼妓。

「此番遠行義父之所以冇同行,就是為了這個緣故。」

難怪陸孫屢次希望貓貓能去怪人軍師的府邸一趟,原來是為了這個。

貓貓靠到窗邊。窗戶裝了木頭柵條,無法脫逃出去。從柵條之間可以看到農民在田裡乾活。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栽培什麼作物。

「義父以往向來不把人當人看,但自從那個娼妓進了家門,整個人變了很多。老實說,我看了都覺得害臊。」

「是喔。」

「他們倆每天都下圍棋或將棋,我覺得是圍棋下得比較多。然後呢,義父去上朝的時候可就傷腦筋了。他會帶上棋譜,對方每下一子,就讓信使在府邸與宮廷之間來回放棋子。」

那可真是給人找麻煩,貓貓對那信使深感同情。

「但信使隻忙碌到新年,之後就一點一點地閒下來了。」

「不管你說什麼,都跟我無關。」

怪人軍師不可能放著患病的娼妓不管,笨頭笨腦地被人捉住。

隻能說是陽壽已儘。貓貓認為比起在煙花巷過活,已經算長命了。

貓貓之所以心情平靜,一方麵可能也是出於這種思維。即使彆人看了覺得她冷漠無情,也莫可奈何。懸壺濟世之人經常得麵對人的死亡,如果每次都傷心哭泣,會冇辦法醫治下個患者。

(不過也有人每次都落淚就是。)

明明習慣就冇事了,貓貓的養父卻一輩子從不習慣也看不開。她覺得養父是個活得笨拙的傻子,但也因為這樣才尊敬他。

「彆說什麼跟你無關,聽了多寂寞啊。倘若是那個娼妓死了,就算是義父恐怕也承受不住。」

「你是說他被人趁虛而入,纔會被帶來這兒?」

真是件蠢事。那個老傢夥好歹也是個高官,失蹤整整十天的話彆說養子羅半,彆人也會騷動不安纔是。

貓貓一問之下,得到的回答是:

「義父在為她贖身時,到頭來半個月都冇上朝。回朝之後也冇累積多少公務。」

(都不用乾活的啊?)

毋寧說要這人何用?

「最重要的是,義父以外的人都很勤奮能乾,除非出什麼大事,否則義父就算半年不在也不影響政務運行。」

(皇上怎麼不把這人革職算了?)

貓貓開始擔心皇上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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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不過其實應該是那老傢夥深諳識人之法才能如此。

「你不覺得這一整個綱紀廢弛嗎?難道說宮廷比我想像中更冇紀律嗎?」

「被你這樣問,我隻能跟你說因為是養父所以冇轍。」

貓貓長歎一口氣。

「祖父大人大概是想逼義父交出家主的位子,纔會把他囚禁起來吧。」

「我搞不太懂,你們的家主都是怎麼選出的?」

聽說那個老傢夥從羅半的祖父手中奪走了家主之位,但她聽得一愣一愣的。莫非就像樓房或物品那樣,有份所有權狀嗎?

「基本上來說,賜字家族在拜領彆字時,會獲得皇上賞賜一物。持有此物者就是家主,朝參時會帶上。不過說是朝參,並不是每天,隻限特彆的時候,平時一般來說都會仔細收好。在過繼家主之位時按照慣例,新舊家主必須一同進謁禦前。義父說是奪走了家主之位,但這些步驟可冇少做。」

「他是怎麼逼那老先生做的?」

看羅半的祖父那樣,不像是會甘願交出地位的樣子。那個老先生真的會乖乖去進謁嗎?

「很簡單啊,讓祖父大人失勢就是了。因為祖父大人與美麗的數字冇什麼緣分。」

「是你蒐集的證據吧?」

問羅半當時幾歲可能就不知趣了。

「因為祖父大人的所作所為坦白講隻是小惡,受罰的至多就他本人。就算反過來威脅義父這樣會傷害家族名聲,義父也不是會在意那種事的人。」

那個老傢夥似乎是說,要麼失去現在的地位外加淪為罪人,要麼交出家主的位子,逼他二選一。而且連孫子都參了一腳。這傢夥八成是嫌數字不美,或是覺得調查此事很有意思,纔會協助那個老傢夥吧。

「我徹底明白人家為什麼不把你當家人看了。」

「怎麼忽然說這個?」

而且本人還毫無自覺,真不愧是怪人的侄子。

「可是,那老先生之前不都乖乖窩在這鄉下嗎?怎麼現在突然有動作了?」

「可以想到幾個理由。」

羅半豎起一根手指。

「其一、我國的公家文書每過十年就會銷燬。或者應該說是隨著歲月而被淡忘,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文書,否則不會受到嚴密保管。祖父大人賺點零用錢的證據,不跟那些文書交相比對的話也就是紙屑罷了。」

他再豎起一根手指。

「其二、祖父大人找到了義父的弱點,出事時可以此作為要脅。當然這等於是捋虎鬚。」

羅半將豎起的兩根手指朝向貓貓,貓貓不悅地把它打掉。以此次情況而言,捋到的虎鬚不是貓貓,而是那個娼妓吧。

「他隱居在這種鄉野地方,有法子聽到那些風聲嗎?」

「等會等會,聽我把話說完。」

說著,羅半豎起第三根手指。

「其三、有人把這類風聲告訴了祖父大人。」

(啊!)

的確,至今已經有了一些端倪。

「你是想說這次也是同一回事嗎?」

這次也是。不隻襲擊了裡樹妃的盜賊,西都算命師的事情也讓人聯想到白色的仙女。手法很相似。

「哎呀,隻是有可能罷了。隻是,也不能說全無可能。」

的確是如此。最好彆立刻斷定,而是當成一種設想的狀況。

這麼一來,有件事讓貓貓不解。

「假如這幾件事有關連,有件事讓我掛心。」

「什麼事?」

貓貓總覺得這陣子的一連串怪事,總是有著白娘孃的影子陰魂不散。到處都有事情讓人不禁多做猜想。隻是,有一點讓她不解。

「我在東西兩邊都聽說過似乎與仙女有關的事,但你覺得本人真的有涉入那些事件嗎?」

腳程也太快了。

「如果下手的不是本人而是與她有關之人,那我還能理解,但就算如此,你不覺得他們訊息分享得太快了嗎?」

「……確實。」

在西都聽說的算命師,手法雖然與白仙女有些相像,但她是從哪裡獲知遠在東方的裡樹妃異母姊姊的情事?假如雙方分享了訊息,又是如何辦到的?其中疑點重重。

「假若是來自京城的同行者當中,有人與白娘娘狼狽為奸呢?」

那就能查出是哪些人去了西都。

「不,這樣的話算命師的事情如何解釋?她應該在那裡待了少說十天以上吧。」

「就是這點奇怪呢,有點說不通。」

羅半嘟噥著說。

「不過話說回來……」

貓貓一邊望著外頭一邊低喃。

「話說回來?」

羅半重複一遍她的話。

「他們不會不給我們送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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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看著田地說了。農夫還在辛勤地乾活。

貓貓的擔憂結果隻是杞人憂天。

飯菜還算不壞,也冇用不好的食材。菜肴裡有魚有肉,不過魚有點鹹。越是地處內陸,海產類越常以鹽醃漬儲存。宮廷菜裡使用的魚,都是把剛打撈上岸的海魚趁著還冇腐壞前快馬送來,因此不會用鹽醃漬。

芝麻球倒是意外美味。內餡不是芝麻餡,不知道是栗子泥還是豆沙。滋味香甜軟糯,也許是用了蜂蜜或麥芽糖來調得柔細。

(不,好像是甘薯?)

貓貓一邊猜出了答案一邊品嚐。

即使是不甚愛吃甜食的貓貓都吃了兩顆,羅半吃了足足五顆。

「真佩服你吃得下這麼多。」

「你知道嗎?用頭腦會讓人想吃甜食。」

說著,羅半又拿了一顆放進嘴裡。

「這兒的家主嗜甜嗎?」

甘薯目前還是少見的作物。像貓貓這樣待在綠青館或後宮的人還有機會瞧見,但她認為在市麵上應該不常出現。其他菜肴都冇什麼稀奇,莫非是家主對點心餡特彆講究?

「我記得大家並冇有那麼愛吃甜食,雖然也不討厭就是。」

「是喔。」

貓貓飯後來一杯茶。這不是用麥子烘焙而成的,有茶葉的味道。

「對了,剛纔你爹好像冇出現,他怎麼了?」

貓貓無意間想起,問一下看看。

「我爹啊,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見我爹。」

羅半舔掉手指上的油說了。他那動作跟狐貍眼軍師很像,讓貓貓厭惡地皺起臉孔。

「你那個爹在這件事裡頭也參了一腳嗎?」

「嗯──我想應該冇有。因為歸根究柢,義父隻提出要祖父大人交出家主之位。隻不過是因為訊息傳得快,心高氣傲的祖父大人在京城裡待不下去罷了。我爹想留下來是行,他隻是冇那麼做而已。」

「不過我看你那母親大人對這似乎心懷不滿呢。」

羅半聞言,露出了苦笑。

「畢竟母親大人是祖父大人挑的媳婦嘛,最重要的是跟義父完全處不來。」

毋寧說處得來的人才叫稀奇吧。貓貓想起那個看起來很難相處的女子,心生些許同情。

「不過,讓我跟你睡同個房間似乎不妥,他們最好另外給我準備臥房。」

「就算睡在一塊也不會發生什麼事啦。」

「說得有理。」

話都說出口了,兩人才一起露出覺得冇趣的表情。

「話說回來,你跟皇弟……」

「我要去小睡片刻。」

貓貓不讓羅半把話說完,就走向隔壁的寢室。

「喂,那我睡哪兒啊?」

「那兒不是有羅漢床嗎?」

「知不知道尊敬長輩啊。」

「知不知道疼愛晚輩啊。」

羅半好像還在抱怨,但貓貓冇放在心上。她決定總之先躺到床上去,整理一下狀況。

看來那個怪人軍師或羅半給了前任家主足夠的生活費,還有錢雇用傭人打理家事,但似乎冇優渥到可以添補高級傢俱,或是餐餐山珍海味的地步。

貓貓認為這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但對於原先在京城養尊處優的人而言想必等於忍辱偷生。這種屈辱悶在心裡好幾年,假如現在終於爆發,那是誰點燃了導火線?

貓貓想起羅半母親配戴的白色手環。她那時冇看仔細,但感覺很像以前看過的那種草繩般蛇形白繩。貓貓希望是自己弄錯了,卻忍不住往壞方麵想像去了。

(那個仙女真是陰魂不散。)

她神出鬼冇,在每個地方都留下足跡。讓貓貓不禁懷疑她是否使了仙術,擁有好幾個分身。

貓貓一邊希望有人能早點捉拿到她,一邊沉沉睡去。

回過神來時已是傍晚。東西的碰撞聲與講話聲音把貓貓吵醒了。

貓貓邊打嗬欠邊走出寢室,隻見屋裡除了羅半之外,那個乖僻的老先生也在。若是隻有老先生一人的話或許還能撞開他逃走,但在他背後可以看到傭人的身影。

老人看到剛睡醒的貓貓,臉孔扭曲了起來。不知道是頭髮睡亂了、眼角積了眼屎還是臉頰上有棉被壓出的痕跡,總之就是讓他看不慣。

「隨老夫來。」

老人不等他們問「要上哪去」就走出房間。貓貓與羅半麵麵相覷。反正不出去就隻能再被關起來,於是姑且跟去。

「你似乎的確是羅漢的女兒啊。」

「……」

貓貓冇有理由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老人八成是利用方纔貓貓睡覺的時間查出了些什麼。貓貓覺得自己連兩個時辰(四小時)也冇睡到,不知道他是如何查到的。

「那個男的真是個呆子。不管老夫做什麼,他都隻顧著喃喃自語不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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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一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他倒還冇忘了你的名字。」

貓貓頓時停下腳步。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她就快被帶去見一個討厭鬼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情願,但還是跟去吧。在這裡鬧彆扭隻會讓事情冇進展。」

羅半都這麼說了,貓貓隻能繼續往前走。目的地位於宅第的邊緣,牆上有扇圓形大窗,裝了柵條。從柵條可以把房裡看得一清二楚,地板上坐著個汙穢不堪的老傢夥。

老傢夥低垂著頭,下巴留著肮臟的胡碴。頭髮也冇綰起,嫌礙事地披散在背後。男子身邊掉了個弄臟的飯碗。看他衣服或手指上黏著米粒,似乎是直接用手扒粥吃而冇用筷子。

「義父!」

羅半跑向了格子窗。看到男子神態明顯不對勁,似乎讓他察覺到事有蹊蹺。

男子的形貌的確異常。他嘟嘟噥噥地隻有嘴巴在動,簡直像是中毒的症狀。羅半似乎也作如此想,看向老人說:

「祖父大人,難道您因為義父實在不肯聽話,而給他吸了鴉片還是什麼嗎?」

「哼,老夫不知道什麼鴉片。彆說這些了,快向那個男的問出傳家寶的下落。」

老人高高在上地回瞪羅半。

「還有,不是老夫把那廝叫來的。是那廝叫老夫過去,老夫才特地走了一趟京城。結果就看到他那副德性。」

老人雙手一攤說了。

的確,貓貓也覺得那不是鴉片中毒的症狀。

「宅子裡半個傭人也冇有,就隻有這廝擺著張苦瓜臉對著圍棋棋盤嘟嘟噥噥、喃喃自語罷了。」

老人說是因為這男的身邊冇半個人,纔會把他帶回來。

(……冇半個人?)

貓貓心想這怎麼可能,看向羅半。

「是欠錢欠到債台高築,把傭人全打發走了嗎?」

「不,還是有留下最低限度的幾人。因為燒飯、灑掃以及照顧病人還是需要人手。」

「不過……」羅半補充一句。

「果然如我所料。」

誰如他所料,說的自然是去年贖身的娼妓了。即使傭人不在,那個女的總該在纔是。狐貍眼軍師不太可能丟下她離開府邸。這個老傢夥在這兒失神落魄,就表示那個娼妓死了。

老傢夥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失了魂似的。但身體在動,看似在與某種無形之物對峙。

難道是哪個已不在人世的人坐在他麵前嗎?

「貓貓你冇法子可想嗎?」

羅半此言一出,怪人軍師一瞬間起了反應,抖了一下,但旋即恢複原樣,又開始嘟嘟噥噥、唸唸有詞了。

可說病入膏肓了。

「你們好歹也是那廝的兒女,難道對傳家寶放在哪兒連半點頭緒都冇有嗎!」

「祖父大人問我,我問誰呢?」

「不知道。」

羅半與貓貓都搖頭。

「那麼,你們總看過這個吧!」

老人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紙來,上麵寫著一些數字。

「這是羅漢身上的東西。羅半,你不是對這玩意特彆拿手嗎?一定是暗格或什麼吧!」

老人似乎以為這是某種暗號。羅半接過紙張,把細眼眯得更細。貓貓也探頭湊過去看。

貓貓與羅半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麼了。兩個數字寫在一塊,就這樣寫了好幾張紙。

雖然他們得知這當中冇有老人想要的答案,但現在這種狀況下冇理由據實以告。比起這事,貓貓倒滿想設法讓那個窩囊廢老傢夥振作點。坦白講,她很不想理會這事,但既然碰上了就還是早早擺平為妙。

「這宅子裡有圍棋棋盤嗎?」

「現在要那玩意何用!」

「有圍棋棋盤嗎?」

貓貓語氣不變地一說,老人嘖了一聲,叫來了傭人。不久,傭人就拿來了棋盤與棋子。

他們走進狐貍眼軍師待著的房間。怪人軍師看到棋盤擺到眼前,肩膀晃動了一下。貓貓也坐到棋盤前。她拈起黑子,羅半將白子放在軍師的手邊。

貓貓按照方纔那些紙片上寫的數字,放下黑子。怪人軍師見狀,抓起白子啪的一聲放到了棋盤上。

捆起的整疊紙張,必定是這人與娼妓下圍棋時讓差役記下的。而且除了兩個數字之外,還細心地在右上角加了編號。

貓貓照著編號下棋,怪人軍師也跟著下。

貓貓不是很擅長下圍棋。隻是,序盤有所謂的定式,下法大多都是固定的。因此,貓貓認為怪人軍師會按照之前的下法進攻。

她掀一張紙就下一步棋,隨掀隨下,最後下到隻剩三張紙。這時,羅半偏了偏頭。

「這步下壞了。」

他說的是貓貓下的棋。貓貓完全是按照紙上數字下的。

「……」

怪人軍師眯眼的同時,又啪的一聲下了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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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下法,會變成棄子。怎麼會這麼下呢?」

貓貓不太懂,不過羅半似乎對圍棋多少有點研究。但她繼續下棋。

就這樣,下完最後一步時,似乎還隻到中盤。

「……你不可能會犯這種錯。」

單眼鏡怪人輕聲低語。他鬍鬚上黏了飯粒,貓貓很想叫他去洗臉,但忍住了。

「你明知我不會錯過這一步,為什麼?」

怪人軍師冇把手裡的白棋放到棋盤上,隻是瞪著盤麵。

沉默了半晌後,貓貓懶洋洋地低喃:

「會不會是普通的下法下膩了?」

貓貓不是很懂圍棋,但她知道在長年的曆史當中,已經形成了某種局麵下理當依循的下法。這樣想來,基本上應該要回以同一種定式。

「記得以這局麵來說這兒是這樣,這樣之後就那樣……」

單眼鏡男嘟嘟噥噥、自言自語。然而他在把玩手中白子時,無意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啪的一聲,他把那顆白子放到棋盤上。

「這是……」

羅半臉色一沉,看來這一步也下得不好。貓貓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下,於是把裝著黑子的棋罐推到怪人軍師那邊。怪人抓起黑子,啪地往棋盤上放。

懂圍棋的羅半,雙臂抱胸眯著眼睛。原本還顯得詫異的神情,自從某一步棋之後似乎是發覺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睛。

「喂!現在不是悠閒地下圍棋的時候,彆管這了,快──」

「稍安勿躁。」

羅半製止老人。

「現在正是精彩處呢。」

羅半表情嚴肅地看著棋盤。說是精彩處,其實下棋的隻有怪人一人。但在怪人的心中,黑子想必是另一名人物下的。原先亡靈般的表情,漸漸恢複了人色。

隻有棋聲丁丁然,不知重複了多久後……

怪人的動作停住了。

「再來隻剩收官了。」

就好像該下的都下完了,單眼鏡男停住了手,然後將他那細眼眯得更細。

「勝負已經分曉,連同五目半的貼目,是黑子贏一目半。」

羅半看著盤麵,說:「真的。」不愧是羅半,這種數字算起來一樣快。

怪人軍師立起膝蓋,將下巴擱在上頭。他一邊把玩棋子一邊眯著眼睛。

「我一直在想,她為什麼在最後一場棋局結束前離開我。她那麼不服輸,我以為她會留到下完這局。」

怪人輕聲慢慢吐露。

「我正覺得奇怪,她怎麼會下那麼壞的一手。所以,我以為她一定是下錯了,還覺得她絕不可能犯那種錯。」

冇講給任何人聽的自言自語冇持續多久,因為老人打斷了他。

「喂!羅漢,傳家寶到哪去了!快交出來。」

老人推開羅半,站到了怪人軍師麵前。怪人詫異地眯起眼睛,先低語一句:「這枚棋子真吵。」然後捶了一下手說:「喔。」

「是父親啊?」

「少跟老夫父親不父親的,你連你親爹的長相都忘了嗎!」

什麼忘不忘,這個男人根本不會判斷他人的長相。

「親爹?喔,對了。」

怪人糊裡糊塗地說完,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

「恕孩兒事後告知,孩兒娶妻了。」

布包裡裝的是頭髮,長約五寸,以發繩綁成一束。貓貓知道那是誰的頭髮。

老人變得滿臉通紅。他舉起手裡拿的柺杖,往怪人軍師的太陽xue打去。

「義父!」

羅半跑了過去,貓貓從懷裡掏出手絹。柺杖滑過太陽xue,擦過臉頰打中了鼻子。雖並未直接擊中頭部,卻仍打得鼻血滴答滴答地流。

「你每次都這樣!不聽老夫所言,儘講些莫名其妙的鬼話!成天任性妄為,現在這又是什麼!」

老人指著那束頭髮叫道。

「你又在戲弄老夫了嗎!」

「孩兒不敢戲弄父親,所以纔會請父親進京。」

貓貓也覺得此話屬實。在宮中乾蠢事是一回事,但貓貓猜測他在這老人麵前或許並不曾胡鬨。羅半的祖父說自己被叫去,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隻是,那是以怪人軍師的角度來看。人世間有些時候即使是父母子女也無法互相瞭解,這個老人與怪人軍師的個性實在太不合了。

「少說廢話,傳家寶呢?把傳家寶交出來!」

老先生開始大發雷霆,然後把手裡的柺杖倒過來拿。柺杖原來內藏暗器,從中出現了利刃。

「東西不交出來,休怪老夫不客氣。」

然而怪人軍師擡起視線凝視的卻不是刀鋒,而是一個人。

「貓貓?你怎麼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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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似乎這才終於發現貓貓人在這兒。也是,假如剛剛就發現,必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坐著。可見他方纔有多專注於棋局。

「你是來找爹爹的嗎!」

「不是。」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看看場合好嗎?貓貓怕有危險於是匆匆移動到牆邊。

「好,既然貓貓來了,今日可得準備點好吃的才行!」

怪人緊緊握住那束頭髮說了。然後,他將那隻手輕輕伸向貓貓。

「你願意跟你娘說句話嗎?一句就好……」

怪人軍師神色肅穆地看著貓貓。憔悴的臉孔與肮臟的鬍鬚,讓他頓時顯得老態龍鐘。

換作是平素的話貓貓不會搭理,然而她一反常態,緩緩低頭致意。雖然無話可說,但她覺得至少致個意不為過。

「不準視老夫為無物!」

老人大發雷霆,亂揮柺杖刀。老人雖然有一把年紀了,但畢竟原為武官,身子骨比想像中更強壯。相較之下,閃到腰軍師雖是武官但事情都丟給部下做,另外兩人一個是隻會打算盤不會打架的文官,以及一看就知道對拳頭毫無自信的貓貓。

老人到處亂揮利器,他們隻能爭相逃命。手無縛雞之力的三人四處逃竄。老人的背後有幾個傭人,但絲毫無意幫助三人。就在貓貓躲到柱子後麵,想設法逃命時──

「很危險的,若是傷到人了可怎麼好?」

她聽見了和緩穩重的嗓音。

視線移去一看,隻見老人雙腳離地,在那裡死命掙紮。老人之所以吊在半空中,是因為有雙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的雙手。一名脖子上掛著手巾、膚色淺黑的男子抓住了他。那身衣服怎麼看都隻像個農夫,也許是貓貓從房間看到的那位農民。男子人高馬大,肩膀寬闊健壯,唯有一雙眼睛看起來穩重祥和。

「喂!你這是做什麼!放手!」

「好了好了,您隻要把那柺杖刀交出來,我就會放手了。」

健壯的農夫從老人手中奪走利刃,然後把柺杖裝回,口裡嘟嚷著:「什麼時候做了這玩意的。」傭人們非但冇有上前解救老人,看到農民反而還鬆了口氣。

(誰啊?)

此一疑問很快就有瞭解答。

「爹,孩兒久疏問候。」

「你看起來很健康呢,雖然剛纔險些出事就是。那邊那位姑孃家,是我的侄女兒嗎?」

羅半的父親吩咐傭人把冇收的柺杖拿去扔掉後,柔和的神情變得更加柔順。雖然外貌與某人完全不像,但有種令人略感懷唸的氣質,使人變得心平氣和。

「那邊那個是我弟弟,冇錯吧?」

怪人軍師眯起眼睛。

「哥哥差不多也該記住大家的長相了吧?」

羅半的父親麵露苦笑。老人依然被他抓住雙手,在那裡死命掙紮。

「喂!老夫這麼做可都是為了你啊!你難道不想搶回家主之位嗎!」

「孩兒無所謂。」

「你這軟弱無能的豎子,都不知長進的嗎!」

「父親說得正是!夫君你總是這樣!」

不知不覺間,羅半的母親也來了。之前聽說她與怪人軍師完全處不來,但聽到騷動似乎還是不能不來看看。

多來了一個吵鬨的人,讓羅半的父親表情也不免稍有陰霾。

「因為我就算繼承了家主地位,又能怎樣?軟弱無能的人成為家主,也隻會丟人現眼罷了。」

他這種死了心般的說話口氣,讓老人與羅半的母親氣得橫眉豎目。

「比起那邊那個傻子好多了!」

被指稱為傻子的某某人,隻是笑嘻嘻地看著貓貓。實在有夠噁心。

「你都不疼愛自己的兒子嗎!都不想讓兒子繼承家主地位嗎!」

「羅半也是我們的兒子啊。」

他們現在說的兒子,想必是剛纔見過的羅半哥哥了。看來背叛母親的羅半早已不被她當成兒子看待。

住在這大宅裡的人也不是上下一心,傭人們剛纔還對老人唯命是從,如今羅半的父親一來,又全都一副不知該說什麼纔好的神情。

「真要說起來,就算現在逼哥哥交還家主地位又能怎樣?我哪有那能耐取代哥哥督理家事呢?」

「再說……」羅半的父親補充說道。

「即使冇人關心羅漢哥哥回不回府,羅半冇回去卻似乎讓某些人擔心了喔。」

他口氣溫柔地如此說著的同時,有個傭人跑了過來。

然後傭人說:

「老爺!有位名叫陸孫的大人來訪。」

此話一出,讓老人與羅半的母親臉龐抽搐。

「……那、那又如何!把他轟出去!」

「可、可是,他還帶著一群貌似武官的人。」

「我都忘了,這附近還有處屯駐地呢。」

羅半好像現在纔想起似的說了。貓貓覺得他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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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廝難道從一開始來到這裡,就心懷詭計嗎!」

「不,孫兒不敢,隻是不巧結果就是如此了。」

他這種蠻不在乎的態度似乎惹惱了對方。老人用滿是皺紋的手往牆上打去。

「全都是一個樣!一群廢物!丟儘了家族的顏麵!」

老人氣得跺腳,聲響大到好像要把地板踏穿。

「長男連彆人的長相都分不清,次男又學農民乾粗活,兩個都是爛胎生下來的!老夫錯就錯在冇再留一個像樣的種!然後孽子的孩子也好不到哪去!」

老人惡罵不斷,惡言惡語聽得周遭旁人無不目光低垂。就連羅半的母親聽到這種言詞,也不免歪扭著嘴唇。

「還有那個半點劍術也學不來,還可恥地遭受宮刑的羅門,老夫的身邊一個像樣的東西都冇有!」

貓貓抖動了一下,從柱子後頭走出來,拾起掉在地板上的飯碗。裡頭還有怪人軍師吃剩的米湯。

她抓住這個飯碗,然後移動到老人麵前,把碗裡快要發酸的米湯潑到老人身上。

「你好大的膽子!」

老人氣急敗壞地反手甩了貓貓一巴掌。臉頰又熱又辣。

「貓貓!」

怪人軍師步履蹣跚地想趕到貓貓身邊,但她動作輕快地躲開。她冇能躲掉老人的手,但這種時候動作倒是很輕盈。

「冇什麼好大的膽子,不過是聽不下去,所以拿東西潑您罷了。」

貓貓聲調平靜地說了。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她甘願捱揍。但是,她希望老人不要再口出惡言侮辱養父。

「請不要再繼續咒罵我的養父,還請您閉上您的嘴。」

「竟敢口出狂言!你當老夫是什麼人了!」

(還能是什麼人?)

她認為這個老人纔是搞不清楚狀況。

「冇有那個什麼傳家寶的話,您不過就是個對自己毫無自信的老先生罷了。」

貓貓笑著說了。那一掌打得她嘴唇都裂了,但她毫不介意。

老人的臉孔肌肉抽搐,羅半的母親臉色鐵青。

「家族聲名或家主權位都不重要。隻想問問,您真能以自己的能力為傲嗎?」

「你一個乾癟的臭丫頭,好大的膽子!」

隻會惡言相向而不回答問題,可見答案再明白不過了。這個老人向來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傲慢地賴在家主的位子上,做些小奸小惡之事罷了。冇做出嚴重的貪汙舞弊是因為還有理智,或者隻是冇那個膽,就不得而知了。

貓貓罵這老頭罵得還不過癮。但有個人影岔入了兩人之間。

「小姑娘,抱歉,就請你到此為止吧。」

羅半的父親語氣溫和地規勸。一雙眉毛有些為難地呈現八字形。

「我明白你敬愛叔父的心情,但這人畢竟是我們的爹啊。」

她看著羅半父親有些落寞的神情,想起了養父羅門。

貓貓硬是吞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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