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忘記過往疼痛 007
寒風捲起地上的落葉,蕭瑟又淒涼。
沈秋笙站在原地,隻覺得渾身冰冷,連心臟都像是被凍住了,疼得麻木。
第二天,許臣舟纔回到彆墅。
他脫下沾著寒氣的大衣,視線落在客廳裡收拾著遺物的背影上。
“我再找個保姆照顧你。”
沈秋笙彷彿沒有聽到,隻是機械地將王媽用過的圍裙疊好,放進紙箱。
許臣舟眉心微蹙,走上前,看著她瘦削的肩胛骨,眉心一跳。
“人走了,日子還得過,彆把自己熬垮了。”
他語氣硬邦邦,似是在表達關心。
沈秋笙手一頓,卻依舊沒有說話。
一整天,許臣舟都在用他自己彆扭的方式示好。
他讓廚房做了她愛吃的菜,替她削水果,可沈秋笙將他視作一團空氣,彆墅裡的氣氛僵硬到冰點。
夜幕降臨,許臣舟看著毫無反應的沈秋笙,臉色鐵青。
這時,他的手機鈴聲劃破死寂。
“阿舟哥!我姐姐突然昏倒了!”溫嶽焦急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許臣舟站起身,臉色驟變:“什麼?我馬上到!”
說著立馬打電話給司機,急切道:“快去醫院!”
“笙笙,你先休息,我明天再回來。”
沈秋笙站在窗戶前,看著許臣舟的車子揚長而去,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苦笑。
她拿著收拾好的行李,腳步沉重地來到醫院,她的病情發展越來越快,不免為哥哥和小珩擔心。
沈秋笙剛走到住院部樓下,就被一道淒厲的哭喊聲攫住了心臟。
哥哥的護工謝阿姨滿臉慌張跑來:
“沈小姐!你快過來!有人要拔你哥哥的呼吸機!”
沈秋笙腦子“嗡”的一聲,行李從手上滑落。
她跌跌撞撞地爬上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忘了呼吸。
溫嶽帶著人將哥哥身上的儀器暴力拆除,謝阿姨數次阻攔,卻被甩到地上。
“你們滾開!”
沈秋笙猩紅著眼眶,撲上去就用指甲抓,用牙齒咬:“誰也彆想碰我哥!”
這般不要命的樣子把溫嶽嚇了一跳,他厭惡後退兩步:
“阿舟哥說了,醫院所有的器材都要緊著我姐姐。”
“我姐姐就要這台呼吸機!”
沈秋笙像瞬間墜入寒潭。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兩個高大的保鏢死死將她壓在牆上。
下一秒,呼吸機的插頭被粗暴地拔掉,管子從哥哥的身體裡被扯出。
“不要——!”
她拚命掙紮,聲嘶力竭地尖叫:“求求你們!不要拿走!我求求你們!”
可是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溫嶽的人帶走了儀器。
沈秋笙被推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又立刻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撲到哥哥床邊。
哥哥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青紫。
她發瘋似的狂按床頭的急救鈴,可沒有一個護士過來。
她顫抖著手撥通了同事的電話,聲音破碎不堪:“帶……帶一台便攜呼吸機和除顫儀來……快!”
電話滑落,她翻身騎上病床,雙手交疊按在哥哥胸口,開始做心肺複蘇。
“哥哥……你再堅持一下……不要拋下我……不要拋下我和小珩……”
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砸在哥哥蒼白的臉上。
可是在同事帶著儀器氣喘籲籲趕來時。
“滴——”的一聲,心電監護儀刺耳的長鳴,貫穿了她的整個世界。
沈秋笙站在哥哥病床前,彷彿被抽走了靈魂,呆呆地望著他。
原來,心痛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沈醫生,節哀。”前同事不忍地拍了拍她僵直的肩膀,“你……還有小珩要照顧。”
一旁的謝阿姨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對啊,小珩呢?剛還在這……”
沈秋笙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混沌的腦中彷彿被劈開一道血口。
她環顧空無一人的病房,心臟驟然一緊。
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檢視小珩的位置。
位置更新在一分鐘前,停留在醫院門口。
她跌跌撞撞地衝出病房,跑向門口時,遠遠地,她就看到溫嶽推搡著沈珩。
溫嶽嘴裡還在不斷咒罵著:“滾開,你這個傻子還想去找阿舟哥理論?”
沈珩紅著眼掙紮,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
沈珩一輛飛馳而來的貨車撞飛,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她腳下不遠處。
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沈秋笙身形劇烈地一晃,直直地跌跪在地上。
她哭不出聲,隻是用手撐著冰冷的地麵,一點一點,跪爬到沈珩身邊。
溫熱的鮮血從他身下迅速蔓延開來,染紅了她的視線。
她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小小的、已經破碎的身體,把他抱在懷裡:
“小珩……小珩你醒醒……看看姑姑好不好?姑姑帶你回家……”
幾個醫生護士匆忙趕來,蹲下身檢查了一下,隨即沉痛地對她搖了搖頭。
“沈醫生,節哀。”
“不——!”
沈秋笙嘔出一口鮮血,跪在地上,抱著孩子冰冷的身體,額頭砸在水泥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不要……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他還這麼小……他怎麼可以死……”
醫生歎息著拉住她,聲音裡滿是無奈:
“笙笙,你也是醫生,你知道的,這種程度的創傷,搶救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是啊,她是醫生。
她比誰都清楚,懷裡的這個孩子,已經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了。
沈秋笙停止了磕頭,隻是死死地抱著沈珩,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她顫抖著,伸手覆上沈珩死不瞑目的雙眼,將那最後的控訴與驚恐,儘數按回自己支離破碎的心裡。
是她的錯。
都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