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法善:以道鎮唐,力挫西域異教 第9章 暗下決心,追其蹤跡
武德七年的風,帶著初秋的燥意刮過臨河鎮西的山坡,捲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飛。葉法善站在坡頂的老槐樹下,青佈道袍被風灌得鼓鼓囊囊,他望著遠處那片被夕陽染成赭紅色的廢棄驛站——西院的斷牆在暮色裡像一排齜牙咧嘴的獸,簷角的銅鈴早就沒了聲響,隻剩下鏽跡斑斑的鐵環在風裡晃悠,發出“吱呀”的哀鳴。
“不對勁。”他指尖撚著三枚銅錢,銅錢在掌心轉得飛快,卦象顯示“遁之剝”,陰爻步步緊逼,陽爻岌岌可危。阿羅憾那群人絕非善罷甘休之輩,臨河鎮的收斂,必是另有所圖。他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館見過的唐代景教碑拓片,那些扭曲的十字紋樣下,藏著的從來不是救贖,而是蠶食人心的藤蔓。
“道長,你說他們是不是跑了?”李傻子蹲在旁邊,手裡攥著半塊麥餅,糊了滿臉的麵屑。這幾日被葉法善用清心符調理著,眼神清明瞭不少,隻是說話還帶著點憨氣。他望著西院,那裡靜得連鳥雀都繞著飛,彷彿埋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葉法善收回目光,銅錢“當啷”落回袖袋。“沒那麼容易。”他屈指掐算,指尖劃過“奇門遁甲”的方位盤,“他們在臨河鎮斂的財,夠在長安買半條街的鋪麵,怎麼會甘心空手走?”他想起趙老漢整理的證詞,光王掌櫃被騙的兩匹雲錦,就夠尋常人家過十年,這些人眼裡隻有黃白之物,怎會輕易鬆口?
他轉身看向李傻子,這人雖憨,卻對聲音格外敏感,上次在西院聽到的隻言片語,說不定藏著關鍵。“傻子,再想想,那天在西院,除了慘叫,你還聽到什麼動靜?比如……有沒有人提到要去什麼地方?”
李傻子撓著頭,指甲縫裡還沾著泥,忽然一拍大腿:“哦!想起來了!有個啞嗓子的,說話像被砂紙磨過,他跟另一個人說……說‘柳林鎮的羔羊更肥,去那邊收奉獻’,還說‘長老等著清點數目’!”
“柳林鎮?”葉法善心頭一震。那地方他知道,在臨河鎮以西百裡,是連線隴右和關中的要道,鎮上商號林立,行商如織,確實比臨河鎮更“肥”。阿羅憾這是要換個地方繼續作惡!他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史料,唐初商貿發達,卻也成了邪教斂財的溫床,這些人就像附骨之疽,專挑繁華處鑽。
“傻子,這訊息比金子還貴重。”葉法善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去,“你先回鎮上,告訴趙大叔,讓他把證詞再理得細些,尤其是涉及錢財數目和受害者姓名的,一個都彆漏。”
回到破廟時,暮色已經漫過門檻。葉法善點亮油燈,昏黃的光在牆上投下他忙碌的影子。他從行囊裡取出黃紙、硃砂、狼毫筆,這些都是按古法自製的法器——黃紙用艾草水浸過,硃砂裡摻了雄黃酒,筆杆是雷擊桃木削的。他鋪開紙,借著燈光畫了三道“追蹤符”,符紋遊走如龍,正是《金篆玉函》裡記載的古法,筆尖落下時,隱約有金芒閃過,那是他用真氣催動的靈力。
“道長,您這是要走?”趙老漢從外麵進來時,正撞見葉法善把符紙折成三角塞進袖袋。老人手裡捧著個布包,裡麵是剛烤好的麥餅,還冒著熱氣。
“嗯,去柳林鎮。”葉法善接過布包,麥餅的香氣混著艾草的味道鑽進鼻腔,“他們轉移據點了,再不去,那邊要遭殃。”
趙老漢歎了口氣,把布包往他懷裡推了推:“我就知道攔不住你。這餅你帶著路上吃,抗餓。”他從懷裡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開啟一看,是幾塊碎銀子和一串銅錢,“這是鎮上鄉親湊的盤纏,道長彆嫌少,路上用得著。”
葉法善看著那些帶著體溫的錢,心裡一暖。他穿越到這唐初亂世,最感唸的就是這份樸素的善意。“趙大叔,錢我不能要,您留著給受害的鄉親買藥。”他把錢推回去,從行囊裡取出一塊玉佩——那是他用邊角料雕的平安扣,玉質尋常,卻刻了道家的八卦紋,“這個您拿著,鎮宅辟邪,比銀子管用。”
趙老漢捧著玉佩,手都在抖。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道士不少,卻沒見過這樣肯實心辦事的。“道長,您可得當心啊!那些黑袍人手裡有刀,聽說還有會妖法的,能讓人迷迷糊糊跟著走……”
“我知道。”葉法善背上行囊,裡麵除了符籙、法器,還有那疊抄錄的證詞副本,“您放心,他們那不是妖法,是些旁門左道的幻術,破得了。”他想起智玄子所教《太平經》中的內容,裡麵對這類邪術的破解之法寫得明明白白。
走出客棧時,月光已經爬上簷角。葉法善抬頭望瞭望,北鬥七星在天幕上格外清晰,正是“北鬥注死,南鬥注生”的格局。他踏罡步鬥,對著星空拜了三拜,這是道家“稟受天命”的儀式,雖身處異世,卻不能忘了本分。
一路向西,官道上的塵土被馬蹄揚起,又落回地麵。葉法善沒有騎馬,他習慣步行,既能隨時觀察四周,又能借機運轉真氣。路過一處山神廟時,他進去歇腳,廟裡的神像蒙著灰,卻依舊透著股莊嚴氣。他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裡,心裡默唸:“山神土地,若有靈,護佑柳林鎮百姓平安。”香灰落下時,竟結成個“吉”字,他心中稍安。
離柳林鎮還有二十裡地時,路邊出現了個賣糖葫蘆的老漢,插在草靶上的糖葫蘆紅得發亮,像一串串小燈籠。葉法善買了一串,咬了一口,酸裡帶甜的汁水流進喉嚨,讓他想起穿越前老家巷口的味道。
“大哥,問個事,柳林鎮最近有沒有啥新鮮事?”他邊吃邊問。
老漢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往西邊努了努嘴:“要說新鮮事,就是來了群黑袍子,披頭散發的,胸前掛個木十字,在鎮上東頭搭了個棚子,天天唸叨些聽不懂的話。”他壓低聲音,“前兩天還給乞丐發餅子,說是‘聖餐’,誰吃了就得聽他們的,有個老婦人不肯,被他們推搡著罵‘魔鬼’呢!”
葉法善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來了!他又問:“他們是不是說信他們能消災?還讓人家捐錢?”
“可不是嘛!”老漢嘖嘖稱奇,“有個開布莊的掌櫃,被他們纏得沒法,捐了匹藍靛布,他們才肯走。說這叫‘奉獻’,不捐就是‘不敬主’,要遭報應。”
葉法善咬碎嘴裡的山楂核,山楂的澀味混著怒火在胸口燒。這些手段,和在臨河鎮如出一轍,先用小恩小惠釣餌,再用恐嚇脅迫斂財,真是卑劣至極!他謝過老漢,加快了腳步,袖中的追蹤符隱隱發燙,那是有邪祟在附近的征兆。
離柳林鎮還有三裡地時,路邊的密林忽然傳來哭聲。葉法善循聲走去,隻見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蹲在樹根下,粗布衣裳被撕了個口子,胳膊上還有淤青,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兄弟,怎麼了?”葉法善蹲下身,聲音放柔。
少年抬起頭,一張臉糊滿了泥和淚,看見葉法善的道袍,像是見了救星,哭著說:“我娘……我娘被那些黑袍人抓走了……”
“黑袍人?是不是掛著木十字的?”
少年點頭,眼淚掉得更凶:“他們說我娘路過時沒給他們鞠躬,是‘不敬主’,要拉去‘聖所’贖罪……我拉我娘,被他們踹了一腳……嗚嗚……”他指著密林深處,“就往那邊走了,走了快一個時辰了……”
葉法善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發白。光天化日之下強抓民婦,這些人簡直無法無天!他摸出塊麥餅遞給少年:“彆怕,我去救你娘。你在這兒等著,要是半個時辰後我沒出來,你就往柳林鎮跑,找穿官服的,就說十字教在林子裡抓人。”
少年接過麥餅,哽咽著點頭:“道長……您一定要救我娘……”
葉法善應了聲,轉身鑽進密林。林子裡光線昏暗,藤蔓纏得像網,腳下的落葉厚得能沒過腳踝。他從袖中摸出追蹤符,注入真氣,符紙“騰”地燃起幽藍火苗,飄在空中指引方向。這是《金篆玉函》裡的“引路符”,專追邪祟之氣。
符紙飄得很快,葉法善腳下踏起“禹步”,身形如鬼魅般在樹影間穿梭。越往裡走,空氣越冷,明明是初秋,卻像浸在冰水裡,還混著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離那些黑袍人不遠了。
果然,轉過一片灌木叢,前方出現三個黑袍人,正押著個中年婦人往前走。那婦人頭發散亂,嘴角帶著血,卻還在掙紮怒罵:“你們這些天殺的!我兒子不會放過你們!”
“大嫂!”葉法善低喝一聲,聲音裡帶著真氣,震得樹葉簌簌落。
三個黑袍人猛地回頭,為首的那個高個子掀開兜帽,露出張鷹鉤鼻的臉,眼裡閃著凶光:“哪來的野道士,敢管爺爺們的事?”
另兩個黑袍人立刻鬆開婦人,從腰間抽出短刀,刀身在樹影裡閃著寒光。“教主說了,見了道士就殺,省得壞了好事!”
葉法善冷笑一聲,不退反進。他雖沒有現代武器,卻將道家的“氣”練得爐火純青。隻見他左手捏“雷訣”,右手掏出兩張“驅邪符”,口中念念有詞:“天雷隱隱,地雷轟轟,五雷降臨,誅滅邪精!”
話音落,符紙燃起金芒,如兩道金箭射向持刀的黑袍人。那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符紙已貼在胸口,隻聽“滋啦”一聲,黑袍冒出黑煙,兩人慘叫著倒在地上,短刀“哐當”落地,身體像被火烤似的抽搐,很快就不動了。
鷹鉤鼻見狀,臉色大變,轉身就想跑。葉法善豈能讓他逃了?他腳下一點,身形如箭追上去,指尖凝聚真氣,對著那人後頸劈下——這招“手刀”,是他結合道家“點穴”和現代格鬥術改良的,專打要害。
“噗”的一聲,鷹鉤鼻悶哼著軟倒在地,昏了過去。
“大嫂!”葉法善扶住踉蹌的婦人,見她手臂上有瘀青,臉上還有巴掌印,怒火更盛。他撿起地上的短刀,將三個黑袍人的腰帶解下來,把他們捆得結結實實,又撕下他們的黑袍塞住嘴,這才放心。
“你……你是……”婦人驚魂未定,看著葉法善的眼神又驚又疑。
“我是臨河鎮來的道士,聽您兒子說您被抓了,特意來救您。”葉法善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出去。”
走出密林時,少年正踮著腳張望,見母親平安歸來,“哇”地哭著撲上去。母子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婦人這纔想起道謝,拉著少年就要磕頭,被葉法善連忙扶住。
“道長,您真是活神仙啊!”婦人抹著淚,“那些黑袍人說,要把我帶到‘長老’那裡去,還說……還說要給‘聖所’獻祭……”
又是長老!葉法善眼神一凜。看來阿羅憾就在柳林鎮,這“聖所”多半是他們的新據點。他望著遠處柳林鎮的輪廓,鎮上的炊煙已經升起,在暮色裡像一道道扭曲的蛇。
他握緊了袖中的桃木劍——那是用終南山的雷擊桃木做的,劍身上刻滿了“斬妖除魔”的符文。穿越到這唐初亂世,他本想安穩修行度日,可這些邪教徒如此猖獗,他不能坐視不理。
風從林子裡吹出來,帶著股陰冷的氣息,葉法善抬頭望瞭望天色,北鬥星已經升起,正對著柳林鎮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氣,真氣在丹田流轉,一股熟悉的力量湧遍全身——那是屬於中華文化的底氣,是道家千年傳承的正義之力。
“走,去柳林鎮。”他對母子倆說,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場較量,他必須贏。不為彆的,就為了那些被矇蔽的百姓,為了這唐初天下剛剛安定的煙火氣,也為了他骨子裡那份對中華文化的守護。
夜色漸濃,柳林鎮的燈火在前方閃爍,像一雙雙窺視的眼睛。葉法善邁開腳步,道袍的下擺掃過草地,帶起一片露水,在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