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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法善:以道鎮唐,力挫西域異教 第12章 偽裝路人,混入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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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林鎮的戲台前早已擠得水泄不通,像一鍋煮沸的糜子粥,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秋日的陽光斜斜地切過戲台頂的灰瓦,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把攢動的人頭照得一半亮一半暗,倒像是打翻了的胭脂盒,紅的、黃的、黑的臉混在一處,分不清誰是誰。葉法善混在人群裡,身上那件粗布短打是從舊貨攤淘來的,漿洗得發硬的布麵蹭著旁邊賣糖畫老漢的竹筐,竹篾子的毛刺紮得胳膊微微發癢,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戲台上下。

戲台是用陳年鬆木搭的,欄板上的紅漆早已斑駁脫落,露出底下黃中帶黑的木頭紋理,倒像是老人臉上的皺紋。最紮眼的是戲台正中那塊新釘上去的十字木牌,足有半人高,邊緣被砂紙磨得光滑,卻依舊能看出木頭的年輪,像一圈圈被勒住的喉嚨。上麵用黑漆畫的十字歪歪扭扭,豎劃左傾,橫劃下斜,活像個被掰彎的鐵釘,透著股說不出的彆扭。幾個黑袍人正往台前的三足銅爐裡插線香,香是最劣質的那種,燃起來黑煙滾滾,帶著股嗆人的硫磺味,香灰簌簌落在爐沿,混著地上的瓜子殼、花生皮、爛菜葉,倒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煙火氣,隻是這煙火裡,裹著股讓人不安的腥甜。

“讓讓,借過——”身後傳來個粗嗓門,有人扛著捆乾柴擠過來,柴枝上還掛著片枯葉,擦著葉法善的肩膀過去。他往旁邊挪了挪,眼角的餘光瞥見柴捆縫隙裡夾著的鬆果,忽然想起昨日在鎮外山澗邊,曾見個穿黑袍的人蹲在溪邊,鬼鬼祟祟地往水裡扔著什麼東西,當時隻當是洗手,此刻再看台上那個正往香爐裡插香的矮胖黑袍人,背影竟有七八分相似——那人身後腰間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個小布包,和昨日溪邊那人腰間的形狀一般無二。

“都讓讓!馬執事來了!”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像往滾油裡撒了把鹽,原本擠成一團的人潮“嘩啦”往兩邊退開條縫,連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幾分。葉法善順著那條人縫往裡看,見那高瘦的黑袍人正順著戲台的木梯往上走,黑袍的下擺掃過梯級,帶起些灰塵。他袖口的銀線十字在陽光下閃了閃,像條冰涼的小蛇——正是在糧鋪見過的那個馬執事。他手裡捧著隻嵌銀邊的紫檀木盒,盒子表麵雕著些扭曲的花紋,走到戲台中央時,突然將盒蓋“啪”地掀開,裡麵露出隻白瓷瓶,瓶身描著金線,瓶口鑲著圈銀邊,倒像是長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物件。

“諸位鄉親!”馬執事的聲音裹著股奇異的穿透力,竟蓋過了遠處鐵匠鋪的叮當聲和街頭小販的吆喝,直直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他舉起白瓷瓶,手腕輕輕一傾,透明的液體便順著瓶口流入一隻銀杯,杯沿的水珠墜在半空,被陽光照得像碎鑽,“今日聖主顯靈,特賜下這瓶聖水!”他把銀杯舉得高高的,手臂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看見沒?這水沾過聖十字架的靈氣,喝一口,癆病能把病根咳出來,瘸腿的能站直了走路,就是瞎了眼的,也能重見光明!”

人群裡起了陣嗡嗡的騷動,像被驚動的蜂群。葉法善左邊站著個老婆婆,頭發白得像秋霜,手裡攥著個藍布包,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布包的邊角都被捏得起了毛。她悄悄拽了拽葉法善的袖子,聲音發顫:“道長,你說……這水能治我家老頭子的喘病不?他咳了三年了,夜裡都躺不平……”話沒說完,就被前排的喧嘩聲打斷。

隻見前排有個瘸腿漢子突然拄著柺杖站起來,褲腿空蕩蕩的,顯然少了半條腿。他把柺杖往地上一頓,“咚”地濺起些塵土:“我信!上次馬執事用聖水洗過我的殘腿,現在真能多走兩步了!”說著竟鬆開柺杖,單腿在地上蹦了蹦,雖然晃得厲害,卻真的站穩了片刻。人群裡頓時響起片吸氣聲,有幾個原本猶豫的人,眼神裡也泛起了渴望。

葉法善眯起眼,借著陽光看清那漢子蹦跳時,褲管往上縮了縮,露出的腳踝處有圈淡淡的淤青,邊緣還帶著點紅,倒像是被細麻繩勒過的痕跡。他不動聲色地往戲台側後方挪了挪,那裡有棵老槐樹,樹乾要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到戲台邊,投下大片濃蔭。樹影裡站著兩個短衣漢子,都是三角眼,腰間鼓鼓囊囊的,看形狀像是藏著短刀。他們的眼神像鷹隼似的盯著人群,每當有誰想往後退,他們就故意咳嗽一聲,那咳嗽聲裡帶著股狠勁,像在說“敢走試試”。

“還有更靈的!”馬執事把銀杯遞給身邊的黑袍人,又從紫檀木盒裡掏出疊黃紙,紙頁邊緣泛黃,像是被水浸過。他抖開最上麵一張,舉到眼前:“聖主說了,誰把家當獻出來,死後就能上這天國!看見沒?這是天國的圖紙!”紙上畫著些歪扭的房子,屋頂都帶著尖,旁邊畫著幾朵棉花似的雲彩,倒像是孩童的塗鴉,“到了那兒,天天吃白饃夾肉,穿綾羅綢緞,再也不用砍柴種地,連走路都有人抬著!”

人群裡有人抽了抽鼻子,帶著哭腔。葉法善轉頭,見是個穿補丁襖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懷裡抱著隻豁口的粗瓷碗,碗沿還沾著點野菜渣。他的臉凍得通紅,嘴唇乾裂起皮,望著馬執事的眼神裡,一半是渴望,一半是恐懼:“我娘快不行了,”少年聲音發顫,像風中的蘆葦,“我……我把這隻碗獻出去……能讓她上天國不?我娘一輩子沒吃過白饃……”

馬執事還沒答話,旁邊那個矮胖黑袍人就搶道:“心誠就靈!快上來!讓聖主看看你的孝心!”他往前邁了兩步,伸出手要去拉少年。少年咬著嘴唇,剛要抬腳,葉法善突然捂著嘴咳了兩聲,故意把袖中的黃符露了個角——符角沾著的艾草灰被風一吹,正好飄到少年手背上。少年猛地打了個噴嚏,眼裡的迷茫散了些,突然往後退了一步:“不對……我娘說過,好人死了會去後山的墳地,跟我爹埋在一處……”

馬執事的臉色“唰”地沉了下來,像罩上了層烏雲。樹影裡的兩個短衣漢子往前跨了半步,三角眼死死盯著少年,手悄悄按在了腰間。葉法善指尖微動,悄悄捏碎了手裡的一小撮雄黃粉——這是他早準備好的,專治蛇蟲,也能破些低階邪術。粉末順著風飄過去,正好落在那兩個漢子的鞋麵上。兩人突然“哎喲”一聲,腳腕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似的,猛地一麻,差點絆倒在地上。

趁著這陣亂勁,葉法善往人群外退了退,後背抵住老槐樹的樹乾。樹皮粗糙的紋路硌得他脊背發疼,卻讓他心裡更踏實——樹乾上有他昨夜用桃木劍刻的記號,是個小小的八卦圖,此刻用指尖摸了摸,那道淺痕還在,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陽氣。

戲台上傳來銀杯碰撞的脆響,馬執事正給前排的人分水喝。葉法善望著那些仰頭吞嚥的喉嚨,看著他們喝完後臉上露出的癡迷神色,忽然想起師父玄陽子說過的話:“邪術最善用小利勾人,就像釣魚,先撒把米,讓你嘗到甜頭,再下鉤子,到時想跑都跑不了。”他悄悄摸出袖中的羅盤,銅盤上的指標輕輕晃了晃,穩穩指向戲台的方向,針尖上蒙著層淡淡的灰霧,像是被什麼東西汙染了——果然有問題。

陽光漸漸升高,曬得人頭皮發麻。葉法善的目光掃過戲台兩側的柱子,見上麵貼著些黃紙,畫著和十字木牌相似的符號,隻是紙邊捲了起來,露出底下被蟲蛀的木紋。他又看了看那些低頭祈禱的信徒,他們的頭頂都縈繞著一縷極淡的灰氣,像線一樣往戲台中央飄去,彙入那十字木牌周圍的空氣裡。

“看來這十字木牌,纔是關鍵。”葉法善在心裡暗道。他悄悄從懷裡摸出片曬乾的艾草葉,夾在指間搓了搓,艾草的清香混著周圍的硫磺味,竟形成一種奇特的氣息,讓他頭腦更清明瞭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須儘快摸清這聖水和十字木牌的底細,否則再過幾日,恐怕整個柳林鎮的人,都要被這邪術迷了心智。

一陣風吹過,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提醒他。葉法善深吸一口氣,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將袖中的黃符又往深處藏了藏,目光重新投向戲台——那裡,馬執事正舉起紫檀木盒,號召更多人上前“奉獻”,而台下的人群,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正一點點往前湧。

這場無聲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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