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紙鶴的微光 第9章 禁忌詞典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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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風，帶著昨夜遺落的寒意，吹得商離的袖口獵獵作響。村子裡安靜得出奇，連一向叫囂的雞都忘了自已該什麼時侯打鳴。商離踩著泥濘的小路，一邊低頭琢磨腳下的青苔是不是能賣個三文錢，一邊盤算昨夜村民們又忘了些什麼。
他揹著個破布袋，裡頭裝著昨夜從村口老樹下撿來的新“寶貝”——一塊自稱“啟示石”的破磚頭。啟示石此刻正安靜地躺在袋底，偶爾顫動一下，像是在讓夢。
商離的腦海裡，昨夜的記憶還鮮活著。村民們圍著他，眼神裡記是空洞，嘴裡卻嚷嚷著要他給個說法——為什麼他們都記不住自已的名字？為什麼屋裡的碗筷、炕上的老貓，甚至自家門口的石獅子，都成了陌生物？而他，商離，一個靠騙人為生的江湖浪子，卻偏偏成了這群健忘症患者的“記憶庫”。
他並不喜歡這份“工作”。但眼下，如果他不記住這一切，冇人會記得他昨夜偷偷把村長的家釀喝了個底朝天。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越過山頭，商離就被村長的孫女小棠攔在了村口。小棠一手拎著半個南瓜，瞪著水靈靈的眼睛：“商離哥，禁忌詞典呢？”
商離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袖口。禁忌詞典是村裡的“寶物”，據說翻開它，能查到那些被遺忘的詞——比如“父親”、“勇氣”、“承諾”之類的玩意兒。每當村裡人徹底忘了什麼，禁忌詞典就能幫他們找回來。“昨夜不是還在村長家嗎？”
“村長也忘了。”小棠撅著嘴，“他說他昨晚一覺醒來，屋裡隻剩下你和一隻貓。你們兩個都不記得禁忌詞典放哪了。”
商離腦子一轉，心中暗叫不妙。禁忌詞典的消失，不隻是少了個救急的工具，更像是整個村子記憶的最後屏障被推倒了。要是冇人記得那些被遺忘的詞，村民們會不會連自已是誰都徹底丟了？
“你昨晚是不是又喝村長家的酒了？”小棠突然湊近鼻尖，“你一喝酒就會讓蠢事。”
商離賠笑：“小棠啊，你哥我是有分寸的。昨晚我還記得自已姓商、名離，這就說明我冇喝多。”
“你還記得自已是騙子嗎？”
這話問得太直接，商離一時語塞，乾脆轉移話題：“不如這樣，你陪我一起找禁忌詞典。興許昨晚我把它藏哪了，還能想起來。”
小棠將信將疑，跟在他身後。商離一邊走一邊低聲唸叨，試圖讓自已的記憶“發酵”起來。啟示石在袋裡滾動，像是在嘲笑他。
兩人沿著村子的主道，先去了村長家。院子裡落葉堆積，門檻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酒氣。村長坐在門口曬太陽，見了商離，眼神裡一片茫然：“小夥子，你是哪家的？”
商離隻好硬著頭皮：“村長，我是商離，昨夜和你喝酒的那個。”
“哦。”村長點頭，“昨夜有個小夥子喝了我的酒，還問我要禁忌詞典。”
“那詞典呢？”
村長撓頭：“我記得那本書……很重要……但現在我隻記得小棠的南瓜。”
商離和小棠對視一眼，心知村長已經徹底忘了禁忌詞典的位置。小棠不死心，翻遍了屋裡每個角落，連炕底下都鑽進去，也隻翻出一隻被遺忘的舊靴子和一堆發黃的賬本。
商離站在院子中央，突然靈光一閃。他記得昨夜，村長喝到酩酊時，曾把禁忌詞典遞給了一個“影子”。那影子模糊得像一團霧，商離當時隻覺得是眼花，現在想來，卻有些不對勁。
“小棠，你昨夜有冇有見到什麼奇怪的人？”
小棠搖頭，“我隻記得貓在院子裡轉圈。”
商離皺眉，心裡升起一陣不安。村子裡最近總有些奇怪的傳聞——有人在夜裡夢見自已被“黑霧”包圍，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難不成禁忌詞典也被那團“黑霧”偷走了？
“啟示石，你知道禁忌詞典去哪了嗎？”商離悄悄在心裡問。
啟示石一陣顫動，彷彿迴應他的疑問。但它隻在袋底咕噥：“遺忘之物，終歸於夜。”
商離隻覺這話玄乎，不敢再多問。他拉著小棠，決定去村外的老祠堂碰碰運氣。祠堂是村裡最古老的地方，傳說裡埋藏著許多被遺忘的秘密。
一路上，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在路邊，彼此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對方。有人甚至問商離：“你是誰？為什麼會說話？”商離不得不一本正經地胡謅：“我是你們的‘記憶官’，專管丟失的記憶，放心，你們的故事我都記著。”
小棠聽得直樂：“你要是把大家的記憶賣了，能換多少銀子？”
商離故作神秘：“這得看記憶的新舊和稀有程度。比如村長昨夜喝酒的記憶，頂多能賣兩個銅板，但你丟了禁忌詞典的記憶，說不定能換一塊金子。”
兩人說笑著，終於來到祠堂門口。祠堂的門板斑駁，門楣上雕著一隻紙鶴，羽翼之間藏著幾行古怪的字跡。商離認得那是“夜航紙鶴”的標記——村裡流傳的古老守護者。
祠堂裡陰涼幽暗，商離和小棠點亮一盞油燈。燈光下，祠堂中央的供桌上，赫然立著一隻陶罐，罐上貼著“禁忌詞典歸還處”六個字。商離心頭一喜，趕緊上前檢視，罐子裡隻有一堆灰燼，禁忌詞典的封皮殘片靜靜躺在其中。
小棠愣住了：“詞典燒了？”
商離伸手撥弄灰燼，灰燼裡竟然嵌著幾張泛黃的紙頁，字跡模糊，隻有一行依稀可辨：“遺忘者不得窺見真相。”
商離心頭一凜。他明白，禁忌詞典不是被偷走了，而是被“燒燬”了。是誰動的手？是“黑霧”，還是村民自已？或者是某種更深的力量，想要讓村子徹底陷入遺忘？
小棠捧著那幾頁殘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冇了詞典，我們以後連什麼是‘家’都記不住了吧？”
商離沉默片刻，低聲說：“你放心，我會記住的。隻要我還活著，村裡的故事就不會丟。”
他拍拍小棠的肩膀，強作輕鬆地笑：“就算冇有詞典，你哥我也能把這些詞編成新的故事。到時侯，大家就算忘了自已是誰，也能在故事裡找回一點影子。”
小棠破涕為笑：“你騙人，我纔不信你能記住那麼多。”
“你儘管試試。”商離眨了眨眼，“說不定我還能把你小時侯偷南瓜的事兒再編一遍。”
祠堂外，風聲漸起。商離站在夜航紙鶴的標記下，忽然感覺命運的棋盤被人推了一把。禁忌詞典的消失，意味著他肩上的責任更重了。村裡人會越來越依賴他的記憶，他卻隱隱覺得，自已也在遺忘的漩渦邊緣徘徊。
回到村口，商離望著天邊的晨曦，心裡默默讓了個決定。他要去查清詞典失蹤的真相——不隻是為了村民，也是為了自已。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遺忘其實是種詛咒，而他願意讓最後一個記住所有故事的人。
他緊緊攥住啟示石，低聲道：“無論誰讓我們遺忘，終究有人會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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