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撩不夠 第94章 奇怪的夢
回到房間後,霍媔將自己重重摔在鬆軟的羽絨被上。窗外阿拉斯加特有的極地風景透過薄紗窗簾,將房間染成一種介於藍與灰之間的奇異色調。
她側耳傾聽著遠處冰川融化的潺潺水聲,和不知名鳥類的孤獨鳴叫。這些聲音本該令人放鬆,可她的太陽穴卻突突跳動著,彷彿有什麼不祥的預感。
同是美利堅的土地,還有時差反應?她自言自語著,將臉埋進帶著薰衣草香氣的枕頭裡。
意識漸漸模糊時,她感覺身體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像被無形的巨石壓住,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鬼壓床。這個認知閃過她腦海的瞬間,周圍的景象驟然扭曲。
刺骨的寒風突然席捲全身,霍媔驚恐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原上。單薄的絲質睡衣瞬間被凍成硬板,緊貼在她瑟瑟發抖的身體上。
這……這是哪裡?她想尖叫,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冰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低頭看去,雙腳已經凍得發紫,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而此時,白鯨在海洋裡優雅地暢遊,時不時浮出水麵。遠處的冰原上,一隻北極熊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麵,不多時一條碩肥的三文魚就出現在了它掌心。
我怎麼到北極了?她驚愕地看著四周,瞳孔急驟放大。
“為什麼我說話沒聲音?”霍媔拚命地張開嘴,聲嘶力竭也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嘭!”冰川轟然倒塌在海洋中,兩米高的巨浪橫空出現。霍媔瞪大的眸子差點跳出眼眶,她忙抓緊棲息的冰麵。
冰塊晃蕩著,她嚇得全身軟成一攤細泥。
“嘶”,冰原在她腳下發出不祥的碎裂聲。忽地,冰床裂開了,海浪衝擊下,裂縫越來越大。
遠處,那頭北極熊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黃褐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捕食者的凶光。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北極熊的臉竟然漸漸變成了司湛的模樣。
為什麼會這樣?她在心中呐喊,踉蹌著後退。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聲從腳下傳來。霍媔低頭,隻見自己所在的冰麵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漆黑的海水如惡魔的舌頭般舔舐著她的腳踝。
霍媔強撐著疲軟的身體,迅速跳到更大的冰床上。她拚命抓住一塊凸起的冰棱,指甲在冰麵上刮出十道血痕。
救命!有人嗎?她在心中無聲地呼喊著,淚水剛流出眼眶就結成了冰晶。
她還沒來得及緩口氣,隻見所在的冰床慢慢地飄向冰川。
“彆過去啊!停下!”她顧不得海水冰冷刺骨,雙手為槳,奮力地反向劃著。
在手指徹底凍僵後,冰床終於停下來了。
霍媔看著幾乎報廢的纖纖十指,痛哭流涕。
“我的手啊!我的命啊!我還那麼年輕啊!”
就在她絕望的刹那,一艘白色遊艇破開冰麵駛來。
霍媔眼中燃起無限希望。救命啊!救我!她用儘全力揮舞雙臂,卻隻能像個可悲的啞劇演員般徒勞地動作。
而此時的甲板上,司湛正溫柔地為一位看不清麵容的女子披上貂皮披風。那動作如此輕柔,彷彿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司湛???
霍媔驚愕地睜著眸子,那是她在現實中從未看到過的溫柔。
活命要緊,她顧不得吃醋,奮力求救:“司湛,我在這,救我!”
她發不出聲音,當機立斷將浮冰搬起來猛地砸向海麵。
碰撞聲吸引了這對出海看白鯨的戀人。
“阿湛,你聽,什麼聲音?”
“可能是白鯨的聲音吧,披風裹好,甲板上風大。”他溫柔不已。
“都他麼什麼時候了,還在深情演繹,你眼瞎是嗎?”霍媔破口罵著,但仍如見救星那般朝司湛揮著雙臂。
“司湛,救我!司湛,我在這裡!”霍媔賣力地喊著,無論怎麼喊都發不出聲音,她急得眼淚狂飆。
見司湛的遊艇正要調頭往回走,霍媔顧不得落淚,繼續揮著雙臂求救。
奇跡般地,司湛似乎注意到了她。他優雅地躍下遊艇,踏冰而來。霍媔的心臟激動得幾乎要跳出胸腔,還沒來得及興奮就看見了他眼中的冰冷。
你怎麼在這裡?司湛的聲音比周圍的寒風還要刺骨,跟蹤我?
霍媔愣了一瞬,凍得烏青的嘴說話已不連貫,齒不受控製地打顫:“不、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明知我要來阿拉斯加,司湛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還是說,你想破壞我的求婚?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直插霍媔心臟。
她瞪大眼睛,看到他無名指上那枚從未見過的鑽戒在極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求婚?”
你……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結婚嗎?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司湛突然俯身,溫熱的呼吸噴在她凍僵的臉上:那是對你。他輕蔑地笑了,在心愛的女人麵前,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所有權。
霍媔震驚得連連後退,腦海裡一陣天旋地轉,一個踉蹌癱坐在冰床上。
司湛帶著壓迫性的步伐走過來,蹲在她麵前,“怎麼?愛上我了?”
他的聲音輕佻又高冷。
霍媔猛然抬眸,心被刺疼到麻木。她眼神堅定得像入黨:“沒有!”
“死鴨子嘴硬”,司湛眉頭一皺,驀然起身,“既如此,我也沒必要救一個不相乾的人。”
霍媔出於求生的本能,在他抬腳離去之際猛地抱著他腿,祈求的目光看著他,“湛總,救救我,我全副身家都給你。”
司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玩味地笑著,“你那點錢,不正是我手指縫漏出去的麼?”他手指劃著她冰冷的臉頰,一路從脖子遊走到她堅挺的雲峰。
“救你,也可以。”他深沉的眸色變得生冷又曖昧,“做我的情人,隨叫隨到,永不背叛。”
霍媔如遭雷擊。她曾見過司湛用這種眼神打量那些攀附他的女人,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落在自己身上。
在你眼裡……我就隻是個玩物?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不然呢?司湛的眼神比北極的風還要冷,你以為你算什麼?
霍媔心臟猛地一收縮,疼痛感頓時席捲全身。她淒然道:“原來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泄慾的工具。”
霍媔最後的防線被他無情地擊碎了。她鬆開手,跌坐在冰麵上,突然笑了:湛總真是風流不減。不知道遊艇上那位小姐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
“擔心你自己吧!”司湛冷眸微抬,眯成一條線,聲音飄散在風中,這片冰原……可是會吃人的。”
霍媔倔強的昂起頭,心寒到極點反倒不覺得冷了,她嗤笑一聲,“不勞湛總費心,生死有命,我認栽。”
司湛瞳孔急驟收縮,罵了句:“犟種!看你逞能到幾時!”隨即大步離開。
霍媔看著他決然離開的背影,感覺心臟被生生挖走了一塊,最後一滴眼淚化作了晶石。
司湛……她喃喃自語,幸好……我沒把心交給你!
體溫正在急速流失。霍媔仰麵躺在冰麵上,看著雪花一片片落在自己臉上。意識逐漸模糊時,姐姐墜海前那個模糊的笑容突然浮現在眼前。她一個激靈,驀地坐起來,“不行,我還不能死,姐姐墜海的真相還沒查清楚呢。”
她咬著牙,繼續雙手為漿,僵硬的五指在冰冷的海麵上結滿了冰霜。
“手沒了,沒關係,命還在就好,大不了裝假肢”,她奮力地劃著,劃著。
忽地,甲板上傳來一道輕蔑又憐憫的聲音:“你夜夜專寵又如何?笑到最後的還不是我。”
霍媔抬眸看著那抹高傲的身影,懟道:“他娶你又如何?你不照樣要跟彆的女人共享他。”
甲板上的聲音漸行漸遠。
霍媔看著毫無進展的冰床,仰天長歎:“我又沒做錯事,憑什麼把我丟在這裡。”她委屈得連淚都流乾了。
“霍媔!”奄奄一息之際,一道急促的聲音喚醒了意識遊離的霍媔。
她睜開迷離的眸子,呢喃著:“祁煜,你來給我收屍了!”
“收什麼屍?”祁煜的臉忽地湊近,大聲喊著:“霍媔,醒醒,彆睡!”隨之而來的是他狠厲的嘶吼,“你敢死我就把你脫光了吊在江城人最多的地方,曝屍三日。”
“好狠”,霍媔努力睜著眼睛。
“醒醒,寶貝!醒醒,寶貝!睜開眼看看我!”祁煜聲音顫抖著,驚懼不已。
“嗚……”急促的視訊鈴聲響起,將霍媔從噩夢中喚醒。
霍媔猛地坐起,發現全身已被冷汗浸透。雙臂完全失去了知覺,像不屬於自己一般垂在床邊。她艱難地用下巴劃開接聽鍵。
祁煜也躺在床上,幽怨道:“我一點睡意沒有,你倒是睡得挺香。”
霍媔長籲一口氣,滾著額頭擦著滿頭的細汗,感慨道:“祁煜,謝謝你救我一命。”
“我都不知道救你多少次,什麼時候以身相許呢?”祁煜趁機勒索。
霍媔麻木的雙臂垂在床邊,眸光裡泛著晶瑩。
祁煜擔憂的麵孔立刻填滿了螢幕,這是,又被鬼壓床了?他一眼看出了異常。
霍媔急促地喘息著,夢境中的寒冷仍盤踞在骨髓裡:我夢見……自己凍死在北極。
祁煜的表情瞬間凝重。高三那年他第一次見到霍媔鬼壓床的樣子——她像溺水者般掙紮,卻發不出聲音。從那以後,每次她陷入夢魘,都是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如果我死在北極……你會來收屍嗎?霍媔突然問道,聲音輕得像羽毛。
“呸呸呸”,祁煜臉色立馬沉下來,“你嘴裡能飆點好話嗎?我還沒跟你洞房呢,你敢死,我把你挫骨揚灰。”
霍媔望著螢幕裡他焦急的模樣,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愧疚。這個從十八歲就守護著自己的男人,此刻眼底的擔憂比阿拉斯加最深的冰川還要厚重。她笑道:“也挺好,至少見到了故人。”
“祁煜,謝謝你”,霍媔想著那個奇怪的夢,心裡一陣苦澀。
祁煜越看霍媔越奇怪,神色凝重起來,“你到底怎麼了?”
霍媔眸色一變,又恢複了明豔嬌俏的樣子,“沒什麼,就是有些劫後餘生的後怕。你睡吧,我去陽台上看會風景。”
她眼角不經意地濕潤了,苦澀地笑著:這是真心喜歡自己的人啊,自己偏偏想方設法逃離。
祁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隻是溫柔地說:去看會兒風景吧,彆掛視訊,我看著你睡。
祁煜……謝謝你。她輕聲呢喃。隻是謝謝什麼呢?謝他六年如一日的守候?謝他在每個噩夢後第一時間出現?還是謝他喜歡著一個無法回報同等感情的絕情女人?
霍媔將手機架在陽台的小桌上。阿拉斯加的天空澄澈得不像話,湛藍傾瀉而下,彷彿要淹沒整個小鎮。她望著這壯麗的景象,卻隻覺得孤獨。
視訊裡很快傳來祁煜均勻的呼吸聲。霍媔輕輕觸碰螢幕上他的睡顏,一滴淚無聲滑落。
對不起……她呢喃著:我還是……放不下他。
夢境中司湛的冷酷與現實中的寵愛在她腦中撕扯。更讓她痛苦的是,即使經曆了那樣的夢魘,她仍然無法徹底抹去心中那個人的影子。而祁煜的執著,就像一麵鏡子,照出她多麼自私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