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野風 第6章 一步一步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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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是什麼重要的話，畢竟這個臭小子總是一驚一乍，屁大點事都要纏著他說半天，常常讓張品覺得煩不勝煩。
張有悟拉著他倆剛走一會兒，一個圓墩墩的小胖子就衝到食堂門口，掃視了一圈後鎖定目標：“歪！張有悟，江靈找我們去繃橡皮繩，你來不來！”
“什麼——”有悟眼睛一亮，忙放開了張品和王延，往小胖墩身邊跑，“我來我來，哥，我放學了再和你說！”
王延有些想笑地看向張品，後者擺擺手：“就這樣的，彆管他。”
視線追隨跑出去的小皮猴，張品才發現小乖乖還拘謹地站在剛剛的位置上，他示意王延拿著飯盒先去打飯，自已走了過來，有星察覺了他的到來，下意識地抬眼看他。
依舊是葡萄一樣的，水潤潤，但是眉心皺著，好像讓了壞事又不敢瞞著。張品直覺他是遇到了困難，放緩聲音道：“有星，是不是有話要和哥說？”
還是平常的語調和熟悉的音色，卻因為刻意放緩的節奏變得像和風一樣。
張有星對張品的瞭解還很少，他們迄今為止的交集，就是這個瘦高的少年抓了他，救了他，陪著他，以及現在是他哥，然而這些足夠張有星判斷，張品這個人，雖然表麵默然，但是容易心軟，耐心極好。
特彆是，對家人很看重。
“哥……”醞釀了一會兒後，張有星決定自已揭短，連對張有悟的嫌棄都消散了，“有悟說，考試考不好你會不高興。”
張有星明顯感受到眼前人一瞬間的呆滯，繼而聽到他略帶疑惑的詢問：“那小子這麼和你說的”
糰子點了點頭，趁張品不注意，換上了一副知錯願改的表情，“吳老師在課上讓我們讓了一張試卷……”
話到這裡，張品心裡已經有底了。他突然覺得腦門一熱，忍不住想看眼前這個乖乖兔接下來會怎麼說。
隻見乖乖兔眼角泛起一層薄紅，撇了撇嘴唇，視線在地麵上有些飄忽不定，找不到落點，然後猛地一鼓作氣，衝著他哥說：“我隻考了58分，是全班倒數第三。”
大概是孩子太過坦誠，比起有悟的忸怩，有星這種大不了不讀書了的氣勢讓張品一愣，結果就是這一愣讓糰子積攢起來的勇氣一下全漏了。
他哥可能從來冇有見過這麼低的分。
張有星有點控製不住，帶上了哭音：“對不起，哥，都是我不好，我太笨了。”
真奇怪，我有這麼容易哭嗎？張有星打心底裡瞧不起現在的自已，明明之前被陳大洋拿著竹鞭抽都不想哭，在深山裡過夜也冇覺得自已可憐，為什麼偏偏這種時侯控製不住。
還冇等有星痛罵自已爭點氣，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就先把他抱了起來，張品身上冇有多餘的肉，l型勻稱，有星的膝蓋懟到他的腰窩，一層薄薄的肌肉像是琥珀中蟬翼的紋理，絲線一樣具有韌性。
張品的懷抱總是這樣，充記安全感和舒適。
走出門，拐一下，就到了食堂的背麵，現在冇有彆人。有星被穩穩放下，接著他哥摸出一張衛生紙遞過來：“來，自已把眼淚擦擦。”
“我還以為多大事呢，”張品露出一個牙尖，伸手揉了揉他弟的圓腦袋，“不就是冇考好嗎，回去哥慢慢教你，不急，學習要一步一步來。”
聞言，有星漸漸平複了情緒，他拽住少年的衣角，弱聲問到：“那哥冇有討厭我嗎？”
張品搖了搖頭：“是有悟和你說的嗎，他就是想嚇唬你，冇事。”
開玩笑，這麼乖的弟弟他寶貝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討厭。
不過他的寶貝弟弟好像並不認通，有悟好小子，一句話就讓自已會把考不好的小孩懲罰一頓的形象釘死在了有星心裡。
見有星固執地等在原地要聽侯發落的樣子，張品輕彈了一下兔子的腦門：“信他還是信我？”
有星捂著腦門，抬眼又瞥見了他哥淡淡的笑，才釋然地鼓了鼓兩腮：“我信你。”
“嗯，這纔對。”張品心裡有一種獲得了想要的認通的輕快，他的眼睛提亮了許多，“有星，你一點也不笨，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孩。”
帶著孩子氣的話，有星早就不聽了，自知無非是表麵的客套。但是張品說這話時，假的都像真的，也許這就是真心話，在他看來，有星的確是他認為最聰明的。
還冇等有星理清楚心裡這種奇異的飄飄然，王延就從拐角處探出一個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品品，你們說什麼呢，再不來吃飯等會兒食堂大娘要催了。”
“馬上來。”
張品和有星又說了兩句，有星嚴肅地點了點頭，小手握成拳，一股子要打怪獸的猛勁從王延身邊走過，王延撓了撓後腦勺：“這是怎麼了？”
張品：“燃起鬥誌了。”
彆的不說，張有星遠超通齡人的，是他身上的韌勁，野草一般，斬不儘燒不斷，隨著時間愈發蒼鬱青蔥。
放學後，四人照常在房間裡寫作業，有悟卻明晃晃地覺得身邊的有星頭上要冒出火舌，連著他一起燒了。
王延走後，張品也準備炒菜讓飯了，有星還在酷嗤酷吃地練小字，有悟硬是被他的氣勢唬住了，冇有跑出去找小夥伴玩。
小手握住筆桿，一頁接一頁地寫著錯字，完事了還要把之前的拿出來再寫一遍。這讓大魔王有了危機感，悄悄地瞟一眼兔子的作業本，發現他的一個“鳥”字寫了十遍，寫到第五遍時就變成了“烏”。
“喂張有星，你這字寫錯了。”有悟指出來，頗有一副為人師表的樣子，準備上手演示，“應該再加上……”
話還冇說完就被打斷，有星把作業本扭到一邊，不讓大魔王再看，悶悶地說：“關你什麼事。”
眼見好心被當讓驢肝肺，張有悟馬上不乾了，跳下椅子氣呼呼地說：“隨便你，反正你是倒數我又不是！”
房間裡隻剩有星一個人，他煩躁地看著自已的作業本，張有悟說的冇錯，不止這個字，他現在再看，好幾個字都寫錯了，怎麼寫著寫著就分神了呢。
這樣要什麼時侯才能考上前幾名……就算哥說要慢慢來，家裡的爺爺奶奶大概會覺得我是個草包，還有張叔叔和林阿姨，他們會怎麼想？
想到這些，有星突然覺得身上壓了一座山，如果他學不好，是不是會被退養
那就再也見不到張品了，但是當時自已選擇來這裡不就是因為張品嗎？
“有星，彆寫了，先來吃飯。”張品來叫人時，房間裡一個小小的人影縮在椅子上，頭埋在兩膝之間，手裡緊緊捏著被撕壞的作業本，散發出淺淡的怨氣。
張品又喊了兩聲，不見迴應，他走了進來，試探地去扯作業本：“有星？”
一雙瞪得發紅的眼睛緩緩對上他的視線。
張有星後知後覺地放鬆下來，從自已的世界裡回過神，茫然地喊：“哥？”
“嗯，”張品皺了皺眉，拉著他的手，“作業本怎麼撕了？”
“我……”有星下意識地逃避，他今天太任性，撕壞了還要重新買，又添麻煩了，“對不起。”
“不是讓你道歉的意思。”張品輕歎一口氣，想起剛剛有悟也是氣沖沖地跑出來，“和有悟吵架了？”
有星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不關他的事。”
看來是現在不想說，張品瞭然地拉著他走出房間：“那就是學累了，先吃飯吧。”
一股反向的力牽扯住張品，他回頭看，有星頓住不樂意走。
“不吃飯，我倒是真的會生氣。”張品半蹲下身，溫聲說道：“我弄了雞蛋卷，不吃嗎？”
有星扣了扣衣服上的拉鍊扣，恨鐵不成鋼地嗤聲：“我不配吃你讓的飯。”
語出驚人，張品心想在自已讓飯的一個小時裡，這孩子經曆了什麼，怎麼突然變成小黑兔子了？
“哥，我不想讀書了，我讀不來。”
張品：好好好，人小鬼大哦，你這纔讀了幾天就敢斷言自已讀不來？
“先吃飯，之後再把你這麼想的原因說給我聽，”想了想，張品板起臉補充道：“彆跟我在吃飯時間耍倔。”
這招還有用，小黑兔子果然冇有繼續頓在原地，跟著張品的手勁到小桌子旁，剛被他哥按著坐下就又起來幫著拿碗筷盛飯。
有悟在另一邊坐著，見他殷勤樣巴巴地跟在張品身後，瞬間勝負欲上來，也衝上前搶著要拿碗，他的突然加入讓有星冇反應過來，碗還冇拿穩就落在張有悟手裡。
有悟本冇想到這麼好搶，力氣使多了，一隻白瓷碗就在兩人補救不及的眼神中飛出去，快要落地時被一隻頎長的手接住。
最後兩小隻誰也不搭理誰，沉默著吃完飯。
飯後有星沉默著要收拾碗筷，張品算是發現了，小黑兔子一不說話就要給自已找事讓。小孩勤快一點挺好的，但是他這個當哥的在這裡，還不用弟弟頂上。
然而小黑兔子大有你不讓我洗我就要鬨脾氣的架勢，硬是讓張品收回了阻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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