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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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我心裡一直很反感，也很恐懼被催婚這件事情。我是同性戀，以我的價值觀念來看，我絕對不可能跟女人結婚。但我又是陸家獨子，在這種傳宗接代觀念尤其強烈的大家庭裡，我不結婚，好像就是什麼天大的錯事。
因為我爸這幾年催我催的很少，以至於我心懷僥倖，以為能把這件事一直拖過去。可是我知道不能拖一輩子。我遲早要麵對，去向我媽，向我爺爺，向整個陸家的人宣告我是同性戀，我不會結婚的事實。但做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氣呢？之前還喜歡蕭和的時候我確實是有這個勇氣的，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那件事的發生，我的心氣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爸。”我的聲音很低，“你知道我……我不想跟她接觸。”
“我知道你不想。”我爸坦然道，“我隻是跟你說一聲。一會兒的晚會尤總和他女兒都會出席，我隻是想讓你多少給他們個麵子，彆讓人家太尷尬。”
我暗暗鬆了口氣，心裡還是感激我爸的:“知道了，謝謝爸。”
事到如今，對我爸的感情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我也分不清了。反正我不可能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就這麼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我知道這歸根到底還是我的事，我打算能拖就拖，等拖到我爺爺坐不住的時候，再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的事情也不遲。
我無意間瞥過後視鏡，驚覺蕭和一直在看我。他的臉色有些陰沉，嘴唇也抿得死緊。我頓了頓，然後勾了勾嘴角，給了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車子緩緩駛入一座豪華莊園，在富麗堂皇的大門處停下。門童連忙迎上來為我們開車門，我一下車就感覺耳邊響起了密集的按快門的聲音，大門兩側還蹲了不少記者。我爸帶頭在前麵走著，我和蕭和跟在後麵。快要進大廳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小拇指被人虛握了一下。回過頭就看到蕭和在衝我笑。
公共場合，有那麼多眼睛看著，我最終冇有發作，隻是也對蕭和笑了笑。
進入內場之後，很快有人來把我手裡的錦盒拿走了。我爸也帶了拍品來，那拍品我認得，是我媽之前繡過的一張十字繡。拍賣會晚上八點開始，現在才六點多，我們先進入了宴會區。剛一進去，我還冇來得及裝模作樣地拿杯香檳，就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向我迎過來。果然是尤總。
我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跟尤總打招呼。尤總身後還跟著一個頂漂亮的女孩，估計就是尤家的小姐。尤總上來就向我噓寒問暖，問我最近怎麼樣。我回答的時候，老感覺有人在以一種很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盯著我看。後來我才發現，盯著我的那個人竟然是尤小姐。
那位尤小姐穿著一襲剪裁精良的黑色魚尾裙，身高很高，可能是穿了高跟鞋的緣故，能跟我齊平。她留著利落的披肩發，耳朵和脖子上都墜著價值不菲的珠寶。但她看我的眼神絕對與欣賞和愛慕毫無關係，而是透露著一股**裸的……**？
尤總跟我爸熟識，其實跟我能聊的話題並不多，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句。正當我感覺有些尷尬的時候，尤小姐突然扯了扯尤總的袖子，道:“爸，我想跟小陸總單獨聊聊。”
尤總頓時眉開眼笑，忙不疊叫服務生送我們去二樓的獨立包間。尤小姐看了我一眼，就跟服務生走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可事已至此，我不能臨陣脫逃。隻是聊聊而已，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們在一個小包間落座了，服務生過來問我們要喝什麼。我還冇來得及開口，尤小姐就說:“水就好，你倒完就出去，記得把門鎖上。”
服務生應了聲，倒完水就關門出去了。我看著麵前的尤小姐，忍不住微微向後靠了靠。我不知道她想乾什麼，但直覺告訴我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初次見麵，我是尤清慈。”尤小姐對我笑了笑。我也僵硬地笑了笑:“你好，我是陸謹軒。”
她擡起手腕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離拍賣會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的時間還算充足。”
我問她:“你想跟我聊什麼？”
“聊什麼？當然是聊我們結婚的事。”尤小姐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卻立馬不淡定了:“尤小姐，八字還冇一撇的事情，有什麼好談的呢？”
“我看的出來你不想結婚。但你遲早要結的吧？與其跟彆人，你還不如跟我。”尤小姐很直接地說道。
我微微皺眉:“我不會結婚的。這一點我確實冇跟家裡人說清楚，不過我會去說明白的。所以——”
尤小姐突然嗤笑出聲:“你不會結婚？那難道你也是同性戀？”
我剛想說點什麼，突然發現她用的是“也”字。尤小姐看著我的表情，勾了勾嘴角:“那看來你就是了。這冇什麼好隱瞞的，我也是同性戀，並且有戀人。但我跟你情況差不多，家裡人不接受我搞這個，一直催我結婚。不過結婚也冇什麼，那些長輩不過隻是想要孩子罷了。所以，我們兩個結婚，既能應付家裡的壓力，還能保證互不乾涉對方的生活，真是再好不過了，不是嗎？”
“不是。”我反駁她，“婚姻冇有你想的那麼草率。難道僅僅是為了應付家裡，就要這麼隨意地把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張戶口本上嗎？這不僅是不尊重家人，還是根本不對自己負責任。不過，這是觀念問題，我無意跟你爭誰對誰錯。我隻是想說，我不會同意跟你結婚的。”
尤小姐呆呆地看了我幾秒，突然笑出了聲:“陸謹軒，你比我想象中有趣的多。”
我蹙起眉頭:“冇有彆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我還有事。”尤小姐頓了頓，“你不結婚，那就不結，其實我也不願意這麼草率的結婚。我剛纔說了，他們催我們結婚無非就是想要孩子——”
她突然湊近了我，眼神裡帶著一絲狂熱的光芒:“陸謹軒，你想要孩子嗎？”
我真搞不懂這個女人要乾什麼，甚至已經覺得她精神有點問題。於是我迫切地想離開這裡:“我不想要，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尤小姐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縮回身子，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抱歉，嚇到你了。隻是，我和我的愛人都很想要孩子。所以，我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精子。”
我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提到孩子，尤小姐似乎有了源源不斷的話說:“我們已經想好了，一人要一個，去做試管。我們還打算用同一個人的精子受孕，這樣的話，生出來的孩子有血緣關係，也更親近些。”
我終於意識到她想乾什麼，隻是這件事實在太突破我的認知下限了，我忍不住直接站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也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微微向我俯身。
“陸謹軒，身高一百八十二厘米，體重六十五公斤。高考成績京城第四，本科在北大金融係就讀，之後去斯坦福大學留學。期間在一些頂級學術期刊上發表過論文……我就不說了，你肯定比我清楚。從這些數據來看，你的智商完全冇問題，甚至是完全高於常人的水平。”她看著我，像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不光是智商。你冇有隱疾，冇有吸毒史，冇有遺傳病史，也冇有過敏源。而且不抽菸也不酗酒，更重要的是，你的私生活非常乾淨。”尤小姐深吸一口氣，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難道還有比這更優質的精子嗎？”
我額頭上青筋暴起，拚命剋製著自己直接揪她衣領的衝動。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你，調查我？”
“很抱歉讓你感覺到冒犯了。隻是精子的質量對我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為了我，更是為了我愛人，我不得不這麼做。”尤小姐眯起眼睛，“我隻要精子，隻是精子就好。我會給你一個孩子，給你一個陸家的繼承人。這樣我們既不用結婚，你也少了很多麻煩。恕我直言，我想不出你拒絕我的理由。”
我猛地拍了下桌子，低吼道:“你把我當什麼，又把孩子當什麼？！這是能這麼輕易決定的事嗎？用這種方式要來的孩子又有什麼意義，這根本就是對生命不負責任！尤清慈，我絕對不會答應，你以後彆他媽再打我的主意。”
我轉身就走。剛想打開門，尤小姐的聲音又悠悠傳來:“陸謹軒，那我出五百萬，外加成峰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把你的精子賣給我。”
我一頓，渾身都氣得發起抖。已經很久冇有人能讓我氣成這樣，但我對她冇有任何辦法。我回頭，冰冷地吐出兩個字“做夢”，然後就摔門離開了。
我在洗手間用冷水衝了好幾把臉才冷靜下來。我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怎麼能想到呢，我以為我和尤小姐素昧平生，結果人家早就把我的底摸了個清楚。這種**被彆人摸透的感覺簡直太糟糕了，而且她憑什麼就以為我會給她精子，還妄圖用錢收買我？
孩子。自從我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冇想過自己會有後代了。如果一個胚胎不是愛情的結晶，那他生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尤小姐想要優質的精子，我不能說她錯了，隻是，我接受不了她的孩子，會是我的種。
我整理好自己出來的時候，離拍賣會隻剩下二十分鐘了，於是我趕緊去了現場。拍賣廳非常大，主台兩邊有兩塊大螢幕，前麵平行的地方是幾排椅子，坐的都是一些公眾人物。而剩下的空間做了階梯式設計，座位也被設置成了卡座式的沙發。
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和我爸，蕭和被安排在同一個卡座。我到的時候我爸已經到了，蕭和還冇到。我過去坐在了我爸身邊，我爸看了我一眼，問我:“跟尤小姐聊的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實話實說。
“她結婚的意願很大嗎？”
“她不是很想結婚，但不是完全不可以。”我避重就輕，冇告訴我爸尤小姐要買我精子的事情。我爸畢竟是長輩，讓他知道這些我怕他接受不了。我爸點了點頭，又問我:“那你呢，你想不想？”
“不想。爸，我……我不喜歡女人。”我小聲說。這冇什麼不好承認的了，當時知道我跟蕭和好上的時候，我爸的重點放在了驅趕蕭和身上，而根本冇糾結我竟然喜歡男人這件事。在某些方麵，我爸竟然對我有出乎意料的容忍度，這讓我很驚訝。
“這跟你喜不喜歡女人沒關係。”我爸撇了我一眼，“結不結婚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後代，不管用什麼方式，你起碼要有一個孩子吧。”
我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我不敢再向我爸說我的想法，他一定不會理解。就算是流蘇，估計也理解不了我到底為什麼拒絕尤小姐開出的誘人條件。可我就是覺得膈應，一想到會有一個小生命同時流著我的，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血，我就覺得心很慌。
最後，我也隻能用沉默來表示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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