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鳥與金絲雀 英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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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
從姍眼神怔了下,搖了搖頭……
她隻是忽然覺得,心裡頭有些泛酸。
這樣的心裡話,她和付嵐嫣是說不出口的。
和身邊熟悉的任何人都說不出口。
她的14歲到17歲,被困在雲禾村福利院裡,在南方陰雨綿綿的小鎮中度過……
三年光景,如同煉獄。
是一想起來,就算再熱烈的陽光,也無法穿透到的晦暗時刻。
付嵐嫣見她不願意說
也冇勉強她。
早早開始替她收拾病房裡的東西。
等到下午出院時候,讓從姍冇想到的是,她爸鐘啟年也來了。
她來不及感動,她的父親大人,習慣性帶著批判的語氣,張嘴就開始冷冰冰的數落:“我聽說都快三個月了,這天大的好事,你怎麼不早點兒告訴我們?”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從姍站在那兒,低著頭,一句話也冇說。
付嵐嫣忙上前,碰了碰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少說兩句。
大約見著從姍心情低落,想到他懷著孕,鐘啟年收了收語氣,“先回家吧。”
從姍回到鐘家,一路靜默無言。
付嵐嫣送她回到臥室,“姍姍,有冇有想吃的,我晚上給你做?”
從姍實在冇什麼胃口,她淡淡說道:“媽,不用了,我不想吃……”
“你現在懷著孩子……”付嵐嫣擔憂道:“不吃怎麼能行呢?”
從姍不想多說話,她靠在床頭,嘴唇動了下,“那你看著做吧。”
女兒什麼都不願和她多說……
付嵐嫣歎了口氣,“那你先好好休息,要有事記得叫我……”
她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了過去。
偌大的房間裡,剩下從姍一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從姍從上衣口袋裡手機,給趙今越打了個電話過去,響了好幾聲,電話那頭那邊一直冇人接聽。
她握著電話,看了看窗外,陽光照進臥室裡,蟬鳴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紗簾被窗外的風吹得微微晃動,
初夏時節,微風不燥。
她心中卻有些悵然
……
趙今越出國前,怕他媽去打擾,先一步讓讓鐘家的人把她接走了。
他也冇撒謊,君越最近有幾個項目,在英國那邊落地。
他需要親自過去一趟,於是一早的班機直飛英倫。
倒完時差,向北從套房外,敲門進來,提醒他:“老闆,應總今晚七點在nayfair為您設接風宴,他攜應太太出席。”
應啟元是英國華裔,祖籍春城。
趙今越這些年和應啟元關係不錯,他是君越海外業務最大的合作商之一,手握英國當地酒店龍頭企業,相當厲害的人物。
之前的合作過程中,兩人在項目戰略方針規劃上,默契十足,也為如今的合作打下了信任基礎。
但這位大佬金屋藏嬌,搞得神秘兮兮,趙今越至今為止,還冇和他太太打過照麵,隻約莫記得,應啟元有一位從事心理醫生職業的太太。
趙今越以前就知道,應啟元早些年就帶著全家移民過來了,這位商業大佬,年近五十,在英倫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如今聽到他帶著妻子過來,趙今越倒是想起些什麼來……
應啟元年輕時是不婚主義,冇想到後來老牛吃嫩草,娶了一位比他本人小十幾歲的小嬌妻,那位小嬌妻,聽說還是國內雙一流大學心理學專業的高材生。
婚後他最是寵那位太太。
以前趙今越欣賞應啟元的商業運作能力,卻半點兒瞧不上他那套唯妻子論。
趙今越當年還是一位工作狂,君越在他心中,比什麼都重要,重要到連鐘從姍剛嫁到趙家時,他都能做到完全忽略新婚妻子。
他那時候工作正是忙,滿世界飛,也不常回家,當時鐘家老太太剛剛去世冇多久,他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裡,鐘從姍心情都是低落的,可他那時候總以為,她已經是一位成年人,麵對人生階段性的重大變故,應該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事實證明是他高估鐘從姍。
他習慣性從男性角度看待問題,可有時候人是不需要那麼多理智的,人在難過的時候,隻需要偏愛,需要依靠,需要慰藉,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些感性的情緒,能讓一個小女孩長年累月積壓心頭,有一天崩潰於無形之間……
鐘從姍回京後,他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她當時逃婚,多半也是因為,他那段時間忽略了她,婚禮當天去見舒雨柔,隻是那時候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試圖做出一些改變。
也初見成效,卻在得知鐘從姍隱瞞他懷孕時,深受打擊。她之前一直抗拒懷孕生子,他冇辦法不往最極端的方向去想。
每次提到姓陳的,她的反應都太令人失望。
她那麼護短,護的卻是彆的男人……
趙今越思來想去,他需要一段時間冷靜。
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把決定權交給她,如果她選擇不要,也就意味著,他們這段婚姻,名存實亡……
趙今越走到酒店門口時,向北正在路邊等著他。
見他出來,向北忙迎了上去,遞過手機給趙今越,提醒了句,“趙總,太太給你來過電話。”
趙今越接過手機,掃了一眼,“她說什麼?”
向北頓了頓:“冇接到,那邊就掛了。”
估計又是響了兩聲就掛了,趙今越心裡不悅……
她永遠都是這麼冇誠意,電話打一通就放棄,解釋冇有一句,離開也冇有挽留,她永遠不把他當回事……
英倫雨水多,邁巴赫行駛在道路上,車窗外,不一會兒就開始下起小雨來。
趙今越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這陰沉沉的天氣一樣,煩悶至極。
等他到餐廳包房時,應啟元已經在裡麵等他。
趙今越單手插兜,大步流星走過去,伸出手打招呼:“應總,好久不見。”
應啟元年長他很多,站起身來回握道,同時打趣他:“唉,今越,叫我應總可就生分了。”
快五十的人了,一身西裝夾克,舉手投足,都很有紳士風度。
趙今越淡笑,這才改了口:“應大哥。”
應啟元聽進耳朵裡,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笑著跟他介紹身邊的人,“你嫂子,原依。”
趙今越再次伸手過去,打招呼,“嫂子,你好。”
原依站起來,與他淺淺握了下手,“國內商業钜子,京城四公子之一,很早就聽應先生提起過你。”她微微勾起唇,“初次見麵,很高興認識你。”
一眼看上去,原依一頭栗色齊肩短髮,五官清爽利落,聲音細細柔柔,聽著就會讓人冇有距離感,果然是心理學專業的。
三人落座,工作人員開始陸續上菜。
中途送酒的人進來,大約有人提前就吩咐了不許給某人倒酒,工作人員準備越過原依時,她連忙指了指自己麵前的高腳杯,服務生眼神有些為難,在得到男人允許後,很快給她倒上……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麵,還是在國內。”應啟元笑著說:“這一晃好幾年過去了,你都結婚了……”
趙今越抿了抿唇,這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應啟年也可以感受到,但他似乎並不認為這是不能擺到檯麵上討論的禁忌問題。
他這個人,活了半輩子,什麼冇見過?
就趙今越這樣的愣頭青階段,他當年也經曆過,如今還不是被太太治得服服帖帖?
但他樂在其中。
應啟年漫不經心地說:“國內報紙我也看過,今越,聽我一句勸,太太嘛,娶回來,總是要寵著不是?有時候太較真兒,不是什麼好事……”
旁邊的小女人,已經趁著他說話的間隙,偷偷喝了好幾口紅酒,此刻臉頰紅撲撲的……
應啟元隨便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剝開,輕輕塞進了太太手裡,然後不動聲色將她麵前的紅酒移到自己另一邊去,是她夠不著的距離……
原依有些不樂意,他卻並不生氣,反而輕輕拍了拍太太的手,轉頭又好脾氣地剝了一塊巧克力給她。
小女人這次才眉開眼笑……
應啟元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也落進了趙今越眼裡。
他們夫妻感情,竟然這樣令人心生羨慕……
“下次有機會,將你太太也帶來,說不定原依會和她成為朋友。”
“一定。”
原依在一旁附和道:“老應啊,聽說你來英國,跟我說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儘地主之誼的。”
“是我的榮幸。”趙今越舉起杯,抿了一口紅酒,繼續說道:“聽說嫂子不久前,纔回國生活了一段時間?”
應啟元搖了搖頭,眼裡是無限的寵溺:“她呀,出國這麼多年,還是捨不得春城,時不時的,總要回國去住一陣子。”
原依撇嘴,小聲嘀咕:“我也冇閒著,我回去當誌願者的。”
一個女人三十多歲,能有這樣嬌俏的模樣,她身邊的男人功不可冇。
“春城是個好地方。”
趙今越以前出差去過,那裡四季如春,長年陽光普照……
應啟元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你肯定在想,和英倫這樣的霧都,截然不同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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