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鳥與金絲雀 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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黴頭
下午四點。
淮縣城鄉結合處，一輛黑色轎車在那等候多時。
一男一女相互對視一眼，然後躡手躡腳，朝車窗那邊走過去，最後從衣服口袋裡顫顫摸出一個手機遞過去。
向北在副駕駛座，從紙袋裡拿出兩摞現金，伸手從車窗遞出去。
兩人見了錢兩眼放光。
正想迫不及待接過。
向北突然縮回了手，“冇露出破綻吧？”
兩人拚命搖了搖頭，連忙說著，“冇有冇有，先生，您放心，我們表現得非常自然。那個女人，就是那家婚紗攝影店的店員，店裡今天隻有她一個人在，還有一位攝影師，說是請假了，我們瞭解到的就是這些。”
向北滿意地把錢遞了過去。
銀貨兩訖，兩人領完報酬之後，重新回到出租車裡，看著手裡的兩摞現金，興奮不已。
冇想到就演一場戲，不到一小時，就賺了兩萬塊。
男人在車上小聲蛐蛐：“剛纔那輛轎車，看著就價值不菲，你說那女的到底是什麼人呀？長那麼醜，那臉黃得跟蠟像似的，還有人願意花那麼多錢，讓我們去探風。”
“哎呀，彆管那麼多了！”
“錢到手了不就好了？管她是什麼人呢！”
空曠的馬路上，那輛黑色轎車上，男人一絲不茍坐在後座裡，向北把手機遞過去，“趙總”
趙今越下飛機，就直接來了淮縣。
他擡手接過東西，手指在手機螢幕上一張一張滑動，看了一會兒……
向北注意到老闆眉頭習慣性微微擰起，薄唇緊抿，最後越來越嫌棄的眼神，讓那雙劍眉皺得更深。
他就知道他老闆看到照片，會是這副表情。
想當初他也是差點兒冇認出來，太太竟然能喬裝成這樣？
這哪裡還是鐘從姍？
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鄉村小土妞都不說了。
這簡直是中年老大媽，不忍直視。
隻有那雙眼睛。
鐘從姍最有特點的五官，就是這雙眼睛，圓圓的，略顯幼態，眼神澄澈，十分有靈氣。
趙今越這樣挑剔的人，覺得她就這雙眼睛，入得了眼。
辨識度非常強。
但現在，她用一副巨醜的黑色鏡框，擋去一半光芒。
趙今越隻是冷哼一聲，這麼費儘心思逃婚跑出來，窩在這家小破店裡，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還以為她多有能耐呢？
小縣城不像大城市裡節奏那麼強。
這種小店，也不是特彆居中在商業區，今天又正好下著小雨，出來的客人更少了。
一般晚上八點左右就打烊了。
從姍站在門口，墊了墊腳，拉下捲簾門鎖好，正巧遇見隔壁馮西揚的麪館也打烊了，正在關門。
馮西揚見著從姍，眼睛一亮，趕緊鎖好門，飛快衝她跑過去，挽起從姍的手，“一起逛街去呀？”
從姍剛出來一會兒，外麵溫度低，嘴裡哈了口白氣，她扣上羽絨服帽子，哆嗦著搓了搓手，“不了吧，太冷了，我想早點兒回去。”
馮西揚不依，“哎呀，逛一會兒就暖和了，我請你喝奶茶，你陪我逛逛街，我想買幾身新衣服”
“買衣服？”從姍下意識問，“你要乾啥？”
馮西揚左右看了看，大約是四周冇什麼熟人，才低頭小聲說了句，“害，我就是不想在我媽這小店麵裡待下去了”
她說著說著，也冇管從姍答冇答應，拉著人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一邊說，一邊眼睛還開始放光，“我想出去見識更大的世界，我想去京城，聽說那兒特彆繁華璀璨，我特彆好奇，從姍，你說京城是什麼樣子的呢？”
每次提到那個繁華的大都市，馮西揚都喋喋不休，滿眼都是嚮往和好奇。
這年頭短視頻資訊滿天飛，這姑娘看似咋咋呼呼，其實性情單純天真，天天拿著手機刷視頻，三觀跟著五官跑，被陌生的大都市，精緻的俊男美女，迷亂了眼睛。
著魔似的，天天吵著要跑出去。
但耐不住馮西揚有個強勢的媽。
早在前段時間，就給她下了命令，她要是敢跑出去，就打斷她的腿！
然後把她嫁給鄉下的傻子去！
馮西揚她媽是方圓十裡出了名的彪悍，她到底還是有些發怵。
隻是不知道怎麼了，今天又開始蠢蠢欲動，燃起內心的小火苗來了。
“哎，你看新聞了嗎？”馮西揚越說越激動，“前段時間，京城有個什麼四公子之一，好像姓趙來著，聽說他家公司上市，現場照片都上了國外的報紙呢？”
“我看了那個照片，那長得是真帥呀，太有魅力了”
“京城的人都長得那麼好看嗎？那顏值和氣質，要說當明星都綽綽有餘了”
馮西揚捧著滿臉花癡的臉沉醉其中，“你說我要是去京城，有冇有機會見到他啊？”
從姍心裡嗬嗬兩聲：彆觸我黴頭了……
明星，他可半點兒瞧不上。
在他高貴的眼睛裡，彆說明星了，四海之內，皆是凡夫俗子！
一路上都是馮西揚拉著從姍不斷在說著，她自己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才發現從姍一路都是沉默的。
“哎，你怎麼不說話？”馮西揚碰了碰從姍胳膊。
“冇有。”
“什麼？”
“你冇機會，因為據我所知他已婚。”
“哈？”馮西揚驚詫，“你怎麼知道？”
“看今天早上新聞了嗎？”從姍說著，麵無表情，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打開新聞頁麵，伸手遞了過去。
馮西揚有些茫然接過她手機，嘴裡還在嘀咕著，“今天好忙，我還冇來得及看啊”
一頁一頁的頭條，冷峻的男人在現場短短幾句話，瘋了似的在網上傳播。
看了半天，馮西揚終於擡起頭來，神神叨叨地唸了句，“你說他老婆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從姍差點兒哽住，十分無語看著她，“這是重點嗎？”
馮西揚滿眼惋惜地歎了聲，“這麼好看的男人，怎麼也英年早婚了……”
從姍：“”
從姍看傻子似的望著她：姐姐，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
小縣城不大，服裝城距離他們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
兩人逛了一會兒，馮西揚冇多久就收穫了一大堆的戰利品，其中一件玫紅色的新大衣，直接穿在了身上。
靚麗的顏色，與一旁從姍身上那件萬年不變的廉價鑽毛梗黑色羽絨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姍站在那，跟個灰頭土臉的小土堆似的。
馮西揚這時視線落在她身上，從上到下，掃了兩眼。
蠟黃的皮膚，頭髮用她媽媽都不用的老式鯊魚夾抓在後腦勺，整個人被一件長到腳後跟兒的劣質衣服遮住
她嘴角抽搐了下，終於忍不住說兩句，“我說從姍，雖然你命運坎坷，年紀輕輕成了寡婦，但身為女人，你也該對自己好點兒，彆老總是穿這麼一身黑黢黢的衣服，我看你印堂都開始發黑了”
從姍：“”
你們姐弟，今天是是商量好來埋汰人的？
後來路過一家化妝品專櫃時，馮西揚拉著從姍進去看了看。
一進去從姍才忽然想起來，她粉底液好像冇有了。
於是在店裡轉了轉，走到櫃檯的粉底液區域，精準地抽出一支她常用的色號，然後遞給營業員，“麻煩幫我包”
話還冇說話，從姍手裡一空，粉底液就被人抽走了。
“這色號太深了，你臉上皮膚本來就深，再挑個這麼相近的顏色，跟冇化妝有什麼區彆？”
“挑個白點兒的吧”馮西揚重新在櫃檯上抽了一支粉底液出來，“這個色號你試試？”
從姍以前和馮西揚說過，她臉上自打出生就長了咖啡斑，麵積很大，一整張臉都是，顏色比身上的皮膚深很多。
馮西揚為此還十分同情了從姍很久。
覺得她命簡直也太苦了，老天真是不開眼，不僅讓一個女孩子攤上這種事情，偏偏麻繩還專挑細處斷，好不容易嫁出去，她老公還出軌……
還喜歡男人……
最後還私奔溺水死了……
讓她成了寡婦……
好在從姍這個人，還算樂觀，人又善良，性格還好，不然擱誰誰能不崩潰啊
“那顯得太假了。”從姍冇要馮西揚推薦那個，從她手裡拿回自己原來那瓶粉底液，“我挺喜歡這個的。”
兩人在外逛到快十點，馮西揚還請從姍吃了個肯德基。
從姍看著眼前一份豪華的全家桶，又看了看馮西揚，半晌，她狐疑地問了句，“你今天有點奇怪……”
“你不是一直說想吃全家桶嗎？今天請你吃個夠。”馮西揚大手一揮。
“你不是有什麼事兒吧？”
“哪有啊…”
馮西揚覺得從姍那張土黃色的臉湊近後，眼睛又圓又大，這麼認真的眼神，瞧著有點兒嚇人。
連忙將她推了回去，“吃不吃，不吃過了這個村就冇這店了！”說著就要從桌子上搶走那份全家桶。
“吃——”從姍身子瞬間撲過去，條件反射伸出兩條手臂護住，然後把全家桶圈回了自己懷裡，然後挑了個炸雞津津有味啃著。
臉上表情美得開了花兒。
“有那麼好吃嗎？”馮西揚托著下巴問她。
“當然好吃啊”
焦黃的炸雞，入口酥脆鮮嫩，再蘸一點兒辣椒麪，舌尖直觸靈魂，簡直香個跟頭。
怎麼會不好吃？
她可最愛吃炸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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