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和 番外(與無關)貓
沈夢雪揣著半塊沒吃完的草莓蛋糕溜回臥室時,伶兒正坐在梳妝台前給她打理那頭及踝的長發。
烏木梳齒穿過發絲,簌簌落了些玫瑰花瓣——想來是下午在花園裡沾到的。
“小姐,三少爺的車……”
伶兒聲音輕得像羽毛,手裡的動作卻沒停。
她看著鏡中那張淚痕未乾的小臉,紫色眼瞳裡還汪著水光,偏嘴角又沾著點奶油,活像隻偷嘴的小狐狸。
“彆跟我提那破車,”沈夢雪把蛋糕塞進嘴裡,含混不清地嘟囔,“三哥就是小氣,上次我把他的限量版吉他弦拆了做彈弓,他還不是照樣給我買糖吃。”
伶兒忍不住笑了,指尖替她擦掉唇角的奶油:“三少爺那把吉他可是花了八千萬拍來的。”
“那又怎樣,”沈夢雪仰頭靠在椅背上,長發順著椅背滑下來,在地毯上鋪開一片烏黑的浪,“他庫房裡還有幾十把呢。”
正說著,窗外突然“咚”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了草坪上。
沈夢雪眼睛一亮,赤著腳就往窗邊跑,伶兒在後麵追著喊“小姐穿鞋”,卻見她已經扒著窗沿探出頭去。
是布逸雲那小子。
十五歲的少年摔在修剪整齊的草坪上,灰藍色的眼睛正瞪著二樓的窗戶,見沈夢雪探出頭,立刻咧嘴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夢雪姐!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他懷裡抱著個竹編籠子,裡麵塞著隻雪白的小奶貓,正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沈夢雪瞬間忘了剛才捱打的委屈,眼睛瞪得溜圓:“哪來的?布家不是不準養寵物嗎?”
“偷的唄,”布逸雲拍了拍籠子,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哥昨天剛從外麵帶回來的,說是波斯貓,我瞅著跟你眼睛一樣好看,就給你抱來了。”
沈夢雪剛要開窗,就聽見身後傳來沈燼淵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沈夢雪,你又想乾什麼?”
她嚇得一哆嗦,猛地縮回手,轉身就看見四哥站在臥室門口,黑色襯衫的領口係得一絲不苟,眼底翻著戾氣——想來是剛從訓練場回來,身上還帶著硝煙味。
“沒、沒乾什麼,”沈夢雪往伶兒身後縮了縮,手指絞著裙擺,“就是看……看天上的雲。”
沈燼淵的目光掃過窗戶,又落回她光著的腳上,眉頭擰得更緊:“穿鞋。還有,離布家那小子遠點。”
“可他給我帶了小貓……”
“扔了。”沈燼淵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轉身時又補了句,“父親讓你晚飯前過去一趟,他說你下午撞壞的那叢‘凝露玫瑰’,是布家主母三年前親手種下的。”
沈夢雪的臉“唰”地白了。
那叢玫瑰她知道,母親最寶貝的,去年布阿姨來做客,還特意站在花前看了許久。
晚飯時的餐廳安靜得可怕。
長條形的紅木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卻沒人動筷子。
沈磊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地用銀叉切著盤中的牛排,刀叉相碰的聲音在空曠的餐廳裡格外刺耳。
“知道錯了?”他終於開口,目光落在沈夢雪低垂的腦袋上。
小姑娘攥著餐巾,指節都泛白了,聲音細若蚊蚋:“知道了……”
“錯哪兒了?”
“不該、不該撞壞布阿姨種的玫瑰……”
沈磊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那玫瑰是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品種,布家主母當年為了找這花種,在雪山裡被困了三個月。”
沈夢雪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忍著沒掉下來。
她知道母親,卻記不清母親的樣子了,隻記得每次父親提起母親時,眼底那點罕見的溫柔。
“明天跟我去布家道歉。”沈磊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不去!”沈夢雪猛地抬頭,紫色的眼睛裡閃著倔強的光,“布家的人都凶巴巴的,上次布千程還說我彈琴像噪音!”
“沈夢雪。”沈磊的聲音沉了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沈明厭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敲了敲她的手背。
大哥很少說話,卻總能用一個眼神讓她乖乖聽話。
沈夢雪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把那句“不去”嚥了回去,低頭扒拉著碗裡的米飯,眼淚“啪嗒”一聲掉在了白瓷碗裡。
晚飯後,沈夢雪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伶兒端來安神湯,見她正蹲在窗邊,對著那隻竹編籠子發呆。
小奶貓已經不怕生了,正用粉嫩的舌頭舔她的指尖。
“小姐,明天去布家……”
“我知道了,”沈夢雪吸了吸鼻子,把小貓抱進懷裡,“我去還不行嗎。”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小貓,突然想起下午捱打的時候,父親雖然用了戒尺,卻特意避開了她昨天練琴時磨紅的指尖。
三哥雖然罵了她,卻還是讓管家把那輛撞壞的跑車送去修複,說“修好給小雪當玩具車”。
大哥雖然嚴肅,卻在她低頭掉眼淚時,悄悄往她碗裡夾了塊她最喜歡的鬆鼠鱖魚。
這些人啊,總是一邊凶巴巴地教訓她,一邊又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伶兒,”沈夢雪突然開口,聲音軟軟的,“你說布家的蛋糕,有我們家的草莓蛋糕好吃嗎?”
伶兒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照進來,落在沈夢雪及踝的長發上,泛著柔和的銀光。
懷裡的小貓打了個哈欠,往她懷裡縮了縮。她輕輕拍著小貓的背,嘴角慢慢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去就去嘛,反正布思瑰肯定會偷偷塞糖給她的。她想。
至於布千程……哼,大不了她就哭給他看,上次在宴會上,她一哭,布家主不就把那隻價值連城的白玉鐲子送給她了嗎。
沈夢雪抱著小貓躺回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嚕。
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母親的花園,母親正笑著給她編花環,編到一半,突然變成了父親嚴肅的臉,手裡還拿著那把戒尺……
“彆打……”她嘟囔著翻了個身,懷裡的小貓被驚醒,輕輕舔了舔她的臉頰。
夜色漸深,沈家大宅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巡邏的暗衛腳步輕得像風,以及沈夢雪臥室裡,偶爾傳來的小貓叫聲。
明天去布家道歉的事,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