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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溫和 番外(與無關)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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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夢雪扶著迴廊的朱紅柱子挪步時,每動一下,臀上的傷就像被撒了把鹽,鈍痛順著脊椎往上爬。

纏著厚厚紗布的地方被睡裙磨得發燙,她隻能微微撅著腰,步子邁得又小又慢,像隻被雨打濕的白鶴,連平日裡最穩的高跟鞋都換成了軟底拖鞋,卻還是走得一瘸一拐。

伶兒跟在後麵,手裡捧著軟墊,急得眼圈發紅:“小姐,要不我去跟先生說,讓您歇一天吧?”

“彆去。”沈夢雪的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紫色的眼瞳裡沒什麼神采,“他不會同意的。”

話音剛落,就見沈磊從前麵的月亮門走進來,手裡把玩著串紫檀木佛珠,墨色的常服襯得他膚色愈發冷白。

他看到沈夢雪這副模樣,腳步沒停,隻淡淡道:“過來。”

沈夢雪咬著唇,忍著疼慢慢挪過去,每走一步都覺得傷口在撕裂,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走到他麵前時,已經疼得喘起了粗氣,單薄的肩膀微微發抖。

“知道錯了?”沈磊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尖上。

“……知道了。”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不敢抬頭。

“知道錯,就要受罰。”沈磊轉身往書房走,“跟我來,昨天的古籍還沒看完,今天繼續。”

書房的紫檀木椅子硬得像塊石頭。

沈夢雪站在書桌旁,手指絞著裙擺,指尖泛白——她根本坐不了。

“坐。”沈磊翻開古籍,頭也沒抬。

沈夢雪的臉瞬間漲紅,又慢慢褪去血色。

她猶豫著,試探著往椅子邊挪了挪,剛要坐下,臀上的劇痛就讓她猛地彈了起來,疼得倒抽一口冷氣,眼淚差點掉下來。

“怎麼?”沈磊抬眼,目光涼涼的,“覺得罰得重了?”

“不是……”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坐不了……”

“那就站著看。”沈磊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把這卷《周書》抄一遍,晚飯前給我。”

那捲書足有三寸厚,蠅頭小楷密密麻麻。

沈夢雪站在桌前,握著狼毫的手微微發顫。

傷口的疼、手臂的酸、心裡的委屈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可她不敢哭,隻能咬著唇,一筆一劃地寫。

日頭漸漸升高,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宣紙上,映出她單薄的影子。

汗水浸濕了她的後背,順著脊椎往下滑,鑽進紗布裡,蟄得傷口又疼又癢。

她的腿站得發麻,像灌了鉛,可沈磊就坐在對麵,翻書的聲音清晰可聞,她連換個姿勢都不敢。

中午吃飯時,沈磊讓傭人把飯菜端進了書房。

紫檀木的餐桌旁擺著硬椅,沈磊坐下時,目光掃了她一眼:“坐。”

沈夢雪看著那些椅子,眼圈紅了。

她知道父親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在傷口最疼的時候,一遍遍記起自己犯的錯。

“先生,要不……”伶兒剛想開口求情,就被沈夢雪拉住了。

她搖了搖頭,扶著桌子慢慢蹲下,就著矮幾吃飯。

姿勢彆扭得很,膝蓋壓著裙擺,傷口被牽扯得更疼了,可她低著頭,小口小口地扒著米飯,沒再吭一聲。

沈磊看著她蹲在地上的樣子,像隻受傷的小獸,蜷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傷口。

他握著銀筷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沒說話,隻是夾了塊她愛吃的水晶蝦餃,放在她麵前的碟子裡。

下午,沈磊讓她去花園修剪薔薇。

那些帶刺的花枝掃過手臂,留下細小的紅痕。

沈夢雪站在花叢裡,舉著修枝剪的手微微發抖。

陽光毒辣,曬得她頭暈眼花,傷口的疼像附骨之疽,讓她幾乎站不穩。

“先生說,這些薔薇長得太亂了,要修剪成圓形。”管家在一旁提醒。

沈夢雪咬著牙,踮起腳去剪高處的花枝,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她悶哼一聲,修枝剪“哐當”掉在地上。

管家想上前幫忙,卻被她攔住了。

她撿起重枝剪,指尖被劃破了也沒察覺,隻是低著頭,一遍遍地剪。

眼淚掉在薔薇花瓣上,很快就被陽光曬乾,像從沒流過一樣。

傍晚時分,沈磊站在迴廊上,看著花園裡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

她的裙擺沾了泥土,發梢被汗水打濕,貼在頸側,可手裡的修枝剪卻握得很緊,一下一下,認真得不像話。

他身後的沈知屹忍不住開口:“父親,差不多了吧?小雪她……”

“她是沈家的小姐。”沈磊打斷他,聲音冷硬,“連這點疼都受不了,以後怎麼擔事?”

話雖如此,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沈夢雪身上,看著她不小心被玫瑰刺紮到手指,看著她吸了口氣繼續剪,看著她慢慢把那叢薔薇修剪成規整的圓形,像個倔強的小工匠。

夕陽西下時,沈夢雪終於剪完了最後一枝薔薇。

她扶著花架,慢慢直起腰,疼得眼前發黑。

轉身時,正好對上沈磊看過來的目光,她愣了愣,隨即低下頭,慢慢往回挪。

經過他身邊時,沈磊突然開口:“明天不用抄書了。”

沈夢雪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疲憊。

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迴廊儘頭,沈磊才緩緩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

指尖的佛珠被摩挲得發亮,像他此刻翻湧的心緒——罰她,是想讓她記住規矩,可看她疼得站不穩,又忍不住心疼。

夜風漸起,吹落了幾片薔薇花瓣。

沈磊站在原地,望著沈夢雪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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