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知雪重 第562章 喜愛之物

    身為惡魔卻被另一個惡魔擺了一道，洛斯的怒火已經無法遏製。

“當初簽訂這張‘萬罪之契’…是為了獲取那足以顛覆那幾個頑固老家夥的力量！”

洛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被毒蛇噬咬後的痛楚和悔恨，“我付出了足夠的代價！鮮血！領土！甚至是我三分之一的真名！其他的條款，我都一一履行了！唯獨這一條…這一條！”

他的目光死死鎖住那抹刺眼的緋紅，彷彿要將它從契約上徹底燒毀，“…我猶豫了。我認為我有資格…保留一點點東西。僅僅一點點！”

壁爐的火光在洛斯陰沉的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那雙熔岩翻湧的眼瞳死死盯著契約上刺目的緋紅條款——“負債人必須將本條約生效前所有喜愛之物，全數交給債主勞拉女士。”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惡魔的靈魂深處。空氣裡彌漫著硫磺、破碎瓷片和滾燙茶湯的混合氣味，冰冷而窒息。

“喜歡的東西？”

洛斯從齒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近乎自嘲的嘶啞。他低頭，看著自己剛才因暴怒而捏碎茶杯的手。暗紅色的血液正從指縫間的細小傷口滲出，滴落在他昂貴的絲絨長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痕跡。那血跡，在契約書散發出的不祥微光下，顯得格外粘稠、暗沉。

那隻被他無意間掐了一把的灰色小貓，“煤球”，並未像普通動物般驚恐逃竄。它隻是在他腿上不安地挪動了一下，發出微弱委屈的“咪嗚”聲，甚至伸出帶著細小倒刺的舌頭，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舔舐著他沾血的手指。那微小的、帶著體溫的觸感，像一根燒紅的針，刺入洛斯冰冷暴怒的心核。

他猛地閉上眼。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無數畫麵：堆積如山的、被輕易送走的魔法寶石和神器；那些被他親手毀掉、曾引以為傲的“收藏品”；那些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作為“喜愛之物”被獻祭出去的奴隸…他想要的永遠在遙不可及的“未來”，到手的一切瞬間便如塵土般不值一提。他習慣了掠奪、交易和拋棄，這是他身為深淵大公的本能。

直到這隻蠢貓…這條昏暗肮臟的小巷裡，那團瑟瑟發抖、瀕死的灰色毛球…他當時隻是覺得礙眼，隨手丟給它一塊沾了油腥的肉排邊角料…它卻跟了他回來，像塊甩不掉的破抹布。他無數次想把它扔出去，或者乾脆捏死，可它總能用那雙愚蠢的、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在他批閱那些冰冷契約時，窩在他腳邊，發出滿足的咕嚕聲…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毫無價值的、卻該死的讓他煩躁又無法徹底驅散的“存在感”。

“嗬…嗬嗬…”

洛斯喉嚨裡發出低沉壓抑的笑聲，不是愉悅，而是極致的荒謬和冰冷刺骨的憤怒在沸騰。“勞拉…你這個卑鄙的蠕蟲！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他睜開眼，熔岩般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契約，直視著那位遠在九獄深處、以玩弄契約和靈魂為樂的債主。“你早就看穿了我這唯一的、可笑的‘弱點’！你讓我交出所有‘喜愛之物’，卻唯獨留下這一個…這個我甚至不願意承認的‘東西’！你就在等這一刻！等我終於意識到…然後你就像禿鷲一樣撲下來，撕咬這最後一點…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的‘溫存’！”

他一把抓起契約書，那非皮非紙的材質冰冷刺骨，邊緣流淌的岩漿紋路灼燒著他的掌心。緋紅的條款在他眼前放大，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他想毀掉它！用深淵的烈焰，用白地的極寒，用一切力量將它徹底湮滅！

但契約書在他狂暴的力量下隻是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嗡鳴，緋紅的條款光芒妖異閃爍，卻絲毫無損。契約的強製力如同無形的枷鎖，勒緊了他的靈魂核心。強行毀約？代價將是他的真名徹底破碎，靈魂被契約反噬，永墮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