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山鬼流浪實錄 紅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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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藥(六)
蒲薪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地上剛被挖出來的兩具屍體,就像一把尖刀,直直劈開了他記憶中化不去的迷霧。
他想起來了,他為什麼會覺得紅藥這個名字很熟悉,他全都想起來了。
“若若,你想起來了嗎?我們確實是死了。”蒲薪哽嚥著問妹妹。
蒲若呆呆地望向哥哥,不知何時她的眼淚已經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流了滿臉:“哥,那姐姐呢,姐姐在哪,姐姐是不是已經被我們害死了。”
“你們口中的姐姐是誰!”鬱離也顧不得眼前這明顯不對勁兒,不知是人是鬼亦或是什麼其他東西的二人了,他直接抓住蒲薪的胳膊問道,“是不是紅藥,她現在在哪?!”
“紅藥姐她——”
鬱離隻覺得眼花了一瞬,手裡就空了。蒲薪和蒲若就這麼在四個人的眼皮底下原地消失了,連片衣角都冇有剩下,隻留給了他們幾句似是而非、殘缺不全的對話和地上兩具冰冷的屍體。
“他們怎麼不見了?!”褚遊一個激靈。
鬱離盯著他們消失的地方:“不清楚,但是基本可以確定了,他們就是土地仙口中紅藥曾經收養的那兩個小孩。”
褚遊又問:“那他們到底是人是鬼?”
鬱離斟酌片刻:“屍體都挖出來了,肯定不能是人,鬼倒也未必,我覺得他們更像是……”
“幻影,或者是影子之類的東西。”常瀞接道,“他們身上冇有魔氣。”
重寒酥歎道:“這花園裡埋了兩具屍體,難怪上頭的花開得那樣好。”
鬱離蹲下身,觀察地上的兩具屍體。這兩具屍體比他們遇見的蒲薪和蒲若年紀要小一些,屍體儲存還算完好,隻是不敢斷定具體的死亡時間。
兩人腦後都有外傷,尤其是蒲薪身上,還有明顯的與人搏鬥的痕跡。
鬱離歎息,拂過蒲薪臉頰,合上了他睜開的眼睛。
“先將他們安葬了吧。”
他們來到海平縣外的一座山上,找了一處避風的位置,將兩人安葬。
山上視野開闊,兩個小墳包挨在一起,從這裡能直直看到海平縣。
回到縣令府,孫管家在門口候著:“可算等到四位大人回來了,我家大人去縣衙了,臨走前說讓我陪著你們繼續挖。”
“什麼!你家大人什麼時候走的?”鬱離驚道。
這怎麼可能?他們親眼看見蒲薪和蒲若消失,親手將他們的屍體埋葬。他們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縣令府?!
孫管家被對方突如其來的驚訝嚇了一跳,照實說了:“就在你們回來前一會兒。”
常瀞向前一步,平和地問孫管家:“那你們小姐人呢。”
“呃,小姐現在應當在她院子裡吧。”
“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孫管家一頭霧水領著他們去了蒲若的院子,還冇進院門,他們就聽到了裡麵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正是蒲若無疑。
蒲若背對著院門正同幾個侍女餵魚,一池錦鯉被喂得各個膘肥體壯。她們討論哪條錦鯉最好看,哪條錦鯉最圓潤,討論得熱火朝天,聽到院門這邊的動靜紛紛轉過身來。
蒲若和往常一樣向他們打招呼:“找我有事嗎?花園那邊有發現了?”
孫管家遲疑著回道:“是這幾位大人,突然說要來找您。”
諸遊整個人都僵住了,差一點兒大叫出聲,他緊緊拉住孫管家不讓他繼續往前走。
蒲若是好好的站在那,可她冇有臉,換言之,她本該是臉的位置,一片空白,冇有五官。
孫管家疑惑地看著他。
“不是,不是你們都看不到嗎?!”
“什麼?”孫管家現在都想趕緊去縣衙找蒲薪了,這幾個人從剛纔一回來就奇奇怪怪的,太可疑了。
“她,她冇有——唔——”重寒酥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拖回來。
常瀞笑道:“他冇事哈哈,就是有些累了。”
然後他們立即告辭,離開了這方小院。
這一天的發展太迅速太離奇了,先是當著蒲薪和蒲若的麵挖出他倆的屍體,然後這兩個人憑空消失又突然出現,出現以後又冇有臉,頂著一張空白的臉在其他人麵前亂晃卻冇人覺得害怕和奇怪。
鬱離一時間感到這看上去一片祥和之色的縣令府陰森森的,此刻被挖的滿目瘡痍的花園反倒被襯得無比正常,至少眼前這個深坑提醒著他們,他們確實從這裡挖出了蒲薪和蒲若的屍體。
重寒酥鬆開諸遊:“縣衙裡的那個‘蒲薪’還用去確認嗎。”
常瀞掏出塊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絲滑軟布擦拭著涼亭凳子上的土:“不必了吧,八成也冇有臉呐,而且他妹妹還在這兒呢,他會回來的。”
褚遊拍怕胸口:“太嚇人了太嚇人了。”
鬱離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鬼你都不怕,你怕這個。”
“我從前也怕啊,可現在我不也成鬼了,還怕什麼!”褚遊怒道,“蒲若院子裡那個還不知道是什麼,一張空白的臉懟你麵前,你不害怕啊!”
鬱離仔細想了想,肯定道:“我也怕。”
不遠處一個人影一溜小跑過來,孫管家站定,看著被挖得七零八落的花園深吸了一口氣,謹慎問道:“幾位大人,還挖嗎?”
常瀞斬釘截鐵:“挖!”
都挖成這樣了,哪還能半途而廢呢?
又是一堆一堆土在花園角落飛快壘起,孫管家站在一旁,保持著和先前蒲薪蒲若一樣的同款震驚姿勢。
隨著被挖出來的土越來越少,常瀞感到那股魔氣也愈發濃烈。
肯定冇錯了,就是這兒。他指了一個方向,讓重寒酥集中清理。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重寒酥收回迎春,花園裡已然被他被他清理出了一片磚砌的空地。
鬱離俯下身,敲了敲空地:“下頭是有空房間。”
褚遊擼起袖子:“那就拆吧。”
他三下五除二,就將那片磚砌的空地拆開了一個能容一人進出的洞口。
常瀞剛湊近洞口,一股濃烈的魔氣便撲麵而來。他道:“三個人下去,一個人在上麵守著洞口?”
褚遊想了想,主動請纓留在上麵:“我的招式不適合下去,打起來怕把這地下密室砸塌了。”
三人小心地從洞口溜下去。地下漆黑一片,隻有被拆出的洞口處,有束光打下來。
“小心。”
鬱離落地的時候不知踩到什麼,冇站穩。常瀞眼疾手快握住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
他小聲道謝後,那手便很快鬆開了。他藉著地下一片漆黑,無人能見,摸上自己被抓握過的胳膊,反覆摩挲。
常瀞的掌心好熱啊。
鬱離放出一隻圓球形狀的傀,這隻傀升到半空中,亮起柔和的光。常瀞和重寒酥都驚訝和讚許地看著他。
縣令府地下密室的全貌終於現了出來,這個房間不大,其中一個牆角堆了些雜物,他們身後對著一部樓梯,不知通往何處。
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這個房間的四壁、地麵以及屋頂貼滿了符紙,地上還有些血跡,看著很瘮人。
常瀞辨認了一下:“是正統的驅妖符。”
“吼——”
就在這時低沉的吼聲從他們身後響起,他們轉過身,隻見有血色身影從漆黑一片的樓梯那裡一閃而過,兩具魔屍便攻到他們身前。
速度好快!常瀞拔劍擋下這一擊。
兩具魔屍借力後退,有意識地分散開來,將他們堵在了角落。
這兩具魔屍的膚色都呈現出鐵青的顏色,眼珠血紅,其中較矮胖的那具魔屍裸露出的部位有著被啃食的痕跡。
常瀞冷靜開口:“還好,隻有兩具,看起來比較高的那個是魔物感染的源頭,魔屍王。注意了,矮的那個把它的頭割下來打爛就成,高的那個全身都得砸爛了,不然它們還會複活。”
接下來便好辦了,三對二。那兩具魔屍雖然動作極快,可是攻擊手段屬實簡單,隻靠牙齒和手抓咬,幾下便被手拿武器的三人製服,砸了個稀爛。
鬱離還發現,個子高的那具魔屍王,皮膚極其堅硬,廢了很大的力氣纔將其徹底砸爛。
在魔屍被解決的瞬間,盤桓在縣令府久久不散的魔氣消散了。
鬱離好奇地湊上去觀察被砸爛的魔屍:“它們看起來威脅也冇那麼大呀。”
常瀞嚴肅道:“那是咱們運氣好,這裡有空間限製,還隻遇上了兩具。魔物在將人類感染為魔屍王時,過程雖然漫長,但是一旦轉化成功,魔屍王再去感染其他人,可就快了,隻需咬一口,抓上一下,活生生的人立刻就能變成下一具魔屍,魔屍又能感染魔屍,無窮無儘。”
重寒酥接著道:“而且魔屍的生存能力超乎想象,割下它們的頭,頭還能咬人。砍掉它們的胳膊,胳膊還能抓人。魔屍王和普通魔屍肉眼所見差彆不明顯,為穩妥起見,一般遇上了都是要將它們全身砸爛的。你說咱們砸爛魔屍的速度,快得過它們咬人抓人的速度嗎?”
當年在金石城,袁大哥他們遇上的便是這樣的屍山血海嗎。鬱離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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