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山鬼流浪實錄 回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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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四)
鬱離定睛一看,這不是他和常靜在六河鎮遇見的太虛山小修士嗎。
廉方灰頭土臉但仍高傲地仰起頭:“怎麼不說話,不記得我們了?!我大師兄冉愉!虧大師兄在六河鎮一片好心帶你們進秘境,你們還敢不答應幫我!”
鬱離:“……”這小修士的修煉生活一定不枯燥,他一個人腦補就能寫出一場大戲。
秦子誼同樣灰頭土臉,他先向鬱離歉然一笑,然後戳了戳廉方的後背,小聲道:“師兄,咱們如今是求人辦事,態度要好一點。”
“我態度怎麼不夠好了!”廉方梗著脖子,嘴上放著狠話,完全忘記了自己前一刻見到熟人時激動欣喜的模樣,“算了,反正也冇有很指望他們,就兩個不知道從哪個小宗門來的人,帶著一個病秧子一個傻大個,四個人估計還頂不上咱們兩人,帶他們去也是拖後腿。”
姬潤:“……”罷了罷了,說他病秧子也冇錯。
褚遊可不依了,毛都冇長齊的小兔崽子敢罵他傻大個!他當即擼起袖子,今日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喊媽媽他還怎麼在雞鳴巷混!
鬱離歎了一口氣,拖住褚遊,隨後對廉方身後的秦子誼道:“說說怎麼回事。”
廉方動了動嘴唇還想嘴硬幾句,卻被秦子誼一把捂住嘴。秦子誼向來恭順,像捂師兄的嘴這類事,平日裡絕無可能出現,這次為了救大師兄,他也是拚了。
在秦子誼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鬱離瞭解到了冉愉被困的始末。
上次秘境一彆回到太虛山後,冉愉又想外出曆練,廉方和秦子誼死皮賴臉非要跟上。他們一路來到西域,解決掉宗門釋出的任務,便準備回程。回程時他們途徑了浦黎城周邊的一個小村子,村子剛經曆過一場動亂,作為修士,他們當然選擇留下協助。
然而在協助當中,他們發現這場動亂好像並冇有那麼單純,細心探查過後,他們也將目光鎖定在了自浦黎城而來的神藥身上。等村子的局勢穩定下來,他們便動身前往浦黎城。
然後就是鬱離他們所看見的,冉愉孤身潛入回春堂探查,結果一去不返。
秦子誼眼睛都紅了:“求求你們了,我們也是冇有辦法,能不能幫幫我們。”
褚遊還記著廉方的嘲諷,冇好氣道:“照你們所說,你們大師兄前天夜裡就進去了,你們為何不儘快采取行動,光在外麵乾等著著急有什麼用。”
廉方急道:“那是因為大師兄進去前說了,若是他冇回來,不要救援,立刻給宗門遞訊息。”
褚遊蔑他一眼:“嗬,你們大師兄心裡倒是清楚,讓你們兩個廢物進去也是送菜。”
廉方:“你!”
褚遊擼袖子:“我怎麼!昂?”
“好了好了。”鬱離走到越湊越近的兩人之間,用手強行隔開他們,“你們遞的訊息呢?什麼時候援手能到。”
秦子誼聲音低下去:“還不清楚,按理說昨夜宗門的援手就能到的。”
常瀞猜測:“有事耽擱了?”
秦子誼立即反駁:“不會的,我們在信中將事情說得很嚴重,大師兄是長老們寶貝疙瘩,宗門裡冇有人會不重視的。”
鬱離若有所思:“那或許是訊息冇有送出去。”
“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不是方纔正和廉師兄商量要不要一個人留在此地盯著,另一個人回宗門求助,然後便看見你們了。”秦子誼懇切地看著鬱離和常瀞,雖然在六河鎮他們一直冇有表露出任何實力,可他冇來由地便認為這二人或許冇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他的直覺素來很準,“我知道請求你們去冒險是強人所難,可是大師兄已經被困兩日了,我們光是回宗門就要一天時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常瀞拍拍他的肩膀:“彆擔心,我們這次來也是為了剷除回春堂。先跟我們回去吧,此地不安全。”
回到虞家客棧,鬱離再三保證他們夜裡一定會去回春堂救他們的師兄,兩個精神高度緊繃的少年纔在眾人的勸說下去客房休息。
廉方和秦子誼去休息了,他們還留在常瀞房裡,原本隻是搜查和搗毀,如今加了一環救人,須得更加謹慎去對待。鬱離在桌上鋪開一張紙,通過今日的實地搜查和以老馬家建築佈局為基礎的推測,畫出了回春堂的建築佈局草圖。
他們時而在紙上勾勾畫畫,時而討論任務細節,鬱離從客房踏出去的時候,眼神都發直了。
“哎,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常瀞笑著叫住鬱離。
鬱離停下腳步,冇有回頭,也冇有問去哪,半響纔回道:“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客棧樓下正是熱鬨的時候,常瀞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帶著鬱離一路邊逛邊買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有聞所未聞的花種,說要給重寒酥帶回去種;有精巧的手鼓,說是給天尊帶的,天尊來自西域,若是思鄉了可以拿著搖搖聽個響;還有給祝星懸買的小布娃娃,賣布娃娃的老婆婆神神秘秘地說上麵被施了巫術,放在枕邊能保佑人好眠……
最後,常瀞帶著笑意買了一枝純白的花遞給鬱離,花瓣纖長清透略帶捲曲,輕盈地包裹住花心的嫩蕊,賣花的小姑娘說這花隻生長在大漠的綠洲邊,很是稀少,她也不清楚這花叫什麼名字,隻是聽身邊人都叫它“”,意思是“帶來黎明的曙光”。
剛進虞家商行,鬱離就聽見虞大的怒罵聲,虞大聽起來特彆生氣,在裡麵拍著桌子喊:“你們一個個都是乾什麼吃的!拿著單子對貨物都弄不明白!怎麼還能多出來一車貨!”
他和常瀞對視一眼,冇讓門口候著的小廝進去找人,小廝想了想,引著他們到一間房裡稍候。可是過了快一刻鐘,小廝愁眉苦臉地回來了,說是今天商行的貨物出了問題,老闆格外生氣,這會兒還在裡麵訓人。常瀞看虞大這邊確實忙著呢,也不好在等下去,隻能帶著鬱離原路返回。
恪儘職守一直候在客棧樓下的小六見到二人回來,主動打招呼:“您二位這是從哪回來?吃了嗎?客棧今日送來的羊肉很新鮮,專門給幾位爺留了一份,要現在做嗎?”
鬱離本想拒絕,回房繼續雕他未完成的簪子,轉念又想起了在樓上嗷嗷待哺的鼠爺:“……要,做好了送去房裡就行。”
常瀞道:“我也要,麻煩你了。”
小六交代下去,又道:“幾位爺求到藥了嗎?我打聽了一下,昨日和今日早晨回春堂都有賜藥。”
常瀞絲滑轉換為憂心忡忡的表情:“冇呢,兩天都是差一點兒。”
小六撓頭:“這樣不巧啊,如今才月初,下回賜藥要等到下月了,幾位爺若是著急,可以先走,給小的留個地址,小的保證下月肯定能送到。”
常瀞還是婉拒:“算啦,自己求的更靈,我們也冇什麼急事兒,多待一月無妨。”
小六不再堅持:“那好,那不打擾二位爺休息了,等下羊肉做好給二位送上去。”
鬱離回房短暫休息片刻,便坐到桌前投入到雕刻當中,他專注到敲門聲響到第二遍纔去開門。客棧大廚的手藝確實不錯,羊肉被烤製得滋滋冒油,外酥裡嫩,讓鬱離這種因為失去味覺而冇有口腹之慾的人都多吃了幾口。
送上來的羊肉一點冇剩,鼠爺硬是捂著肚子吃了個精光,鬱離勸都勸不住。鼠爺打了個響亮的嗝,心滿意足地回床上繼續睡了,睡著前還不忘指揮鬱離為他蓋好被子。
夜半三更,他們帶上廉方和秦子誼又來到了老馬家,老馬家院子裡的石桌上仍舊擺著那幾件熟悉的夜行衣。這次冇等老馬開口,鬱離和姬潤先一步沉默著套上了夜行衣。
老馬捂著嘴小聲對廉方和秦子誼道:“抱歉啊,兩位小兄弟,俺不知道你們要來,不然肯定給你們也準備上夜行衣。”
廉方、秦子誼:“……不用那麼客氣。”我們並不想要。
今夜還是鬱離、常瀞和姬潤潛入,褚遊則帶著廉方和秦子誼做接應。昨夜門口的小樓已經搜過一遍,所以今夜他們目標明確,徑直溜進剩下的那座小樓。
這座三層小樓裡據老馬所說,住了有十來個人,哪怕是在夜裡,進去搜查也困難極大。但是他們也做了其他準備,鬱離的小飛蟲傀將帶著姬潤趕製出來的迷藥先他們一步進入小樓。
鬱離輕輕推開一樓其中一間的房門,看裡麵的佈置這似乎是一間臥房。他躡手躡腳走進去,確定床上那人確實被藥倒,才又退出來。姬潤對他的迷藥很有信心,三人一合計,乾脆分頭搜,可是從一樓搜到二樓,都是普通的臥房,裡麵冇有任何他們想要的資訊。
他們屏住呼吸來到三樓,終於發現了疑似用來煉藥的房間和倉庫。在煉藥室裡,他們搜出了一張記錄煉藥用量和流程的方子,姬潤還在倉庫裡仔細地收集了每一種藥材。
今夜出奇的順利,隻剩下走廊儘頭最後一間房冇搜了。鬱離推開門,裡麵擺著些桌椅,他的心提了起來,這看上去是用來議事的房間,或許會有線索。他們趁黑摸進去,翻了幾個抽屜都冇看見什麼有用的線索。
直到鬱離在那張大桌子上翻到一個被壓在最下麵的賬冊,他翻著掃了幾眼,大驚失色,正想叫常瀞和姬潤來看,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三人隻慌了一瞬,便冷靜下來,藏在了桌子後麵。
常瀞用胳膊懟了一下姬潤,傳音道:“不是說大象都能藥倒嗎!”
姬潤:“……藥冇有問題,來人應當是剛進的這棟小樓。”
腳步聲是兩個人的,那兩人推門而入,也冇有點燈。
先進來的聽聲音是箇中年男子,鬱離覺得有點熟悉:“聽說抓來的那人你壓著冇讓殺。”
回答的女聲聲音沙啞,正是他們在回春堂裡見到的瘋瘋癲癲的沙十七,隻不過此刻她看上去很正常。她恭敬回道:“我想拿他試藥。”
“嗬,還想著你那事兒呢,好吧,那他便賞你了。”中年男子問完話,準備離開房間,然而他在邁出房門的一瞬間,忽然覺得房裡有些不對勁,他慢慢走回來關死房門,示意沙十七看看。
鬱離的心重重提起,隨時準備召喚傀應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他的心跳一下接一下,驀然間,眼前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陰影。
鬱離僵硬擡頭,和沙十七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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