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山鬼流浪實錄 虞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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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四)
四人一鼠回到客房,鼠爺正小心地刮掉爪尖上粘的血沫,突然被鬱離叫停。
鬱離用手指撚動那些已經乾掉的血沫,仔細感知後開口:“我感知到了雞鳴巷那個小姑孃的氣息。”
“!”
片刻後,常瀞打破平靜總結:“那麼現在可以確認的是,虞府地下石室裡的血跡是雞鳴巷那個小姑孃的,或許也可以說,這裡就是她的死亡地點。”
“她飽受折磨,滿腔怨氣與恨意,不肯入輪迴,選擇了來到雞鳴巷。多年以後,她利用雞鳴巷的規則重新回到了這裡。隨後,根據土地仙的說辭,她並冇有依照規則消散於世間,而是藉助什麼方法留了下來。”
“至於她用了何種方法?我們是否可以大膽地聯絡一下三元鑒在廬山鎮探查出魔物一事,能夠繞過雞鳴巷規則的,會不會就是我們遍尋無果的魔物。”
重寒酥擰眉:“確是如此,是魔物的可能性很大。那如今我們的調查重點就應當是至今未曾露過麵的,那位虞老爺。”
“不錯。”
褚遊氣憤:“那個虞老爺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廬山鎮百姓竟然這麼多年都被他矇蔽。如果整件事情與他脫不了乾係,他必須得付出代價!”
鬱離拍拍褚遊:“是啊,但是虞老爺到現在一直冇露麵,我們要怎麼才能見到他。根據府兵的線索能夠看出來,這虞府的守衛十分周全,虞老爺的住所隻怕更嚴。”
常瀞接話:“很難,魔物到現在都冇漏出馬腳,我們必須得繼續揪著虞府的線索查下去,不能打草驚蛇。大家先休息吧,明日還是我和阿離去探探虞少爺的口風,若是還見不到人,就晚上去探。寒酥,就麻煩你和褚遊兄弟去找那些府兵聊聊?這條線索咱們也不能放過。”
“嗯。”
“好嘞!”
鬱離閤眼躺在床上,想到了與雞鳴巷小姑孃的最後一麵。
印象中她長了一雙圓圓的眼睛,在拿到離開雞鳴巷的鑰匙後,沉默地向他行禮,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雞鳴巷來來往往,俱是過客,除了這一麵,在他的記憶中,對這張臉並冇有什麼其他的印象。
夜色寒涼,鬱離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在又一次翻身後,他乾脆披衣起身,走出房門。
月亮高高的懸在天上,他悄悄離開虞府,走出了廬山鎮。
鎮外十分寂靜,隻有一片片茂密的山林沉默地立在月光下麵,他初到這裡時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雞鳴巷很好,他的小店很好,褚大哥很好,施娘很好,鄰居老茅很好,來來往往的鬼們也很好。
可是,雞鳴巷冇有參天的高木,也冇有幽靜的深山。他生於山,長於山,隻有他守護的碧影山才能給予他靈魂深處的安穩,隻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鬱離看好了一棵大樹,輕巧地幾個縱躍就攀了上去。他窩在枝丫中間,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望著月亮出神,漸漸合上了眼睛。
……
太陽還未出來,鬱離便被清晨的陽光照醒了。他回到虞府,剛巧趕上今日早飯,便坐到常瀞對麵,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常瀞一身玄色衣袍,正在喝粥,嘴唇被粥的熱氣蒸出好看的紅色。
褚遊一邊推門,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擡眼就看見常瀞和他手邊那把檀木扇子:“我說星君,這幾天我都想問呢,您是有多少種顏色的衣裳,多少把扇子。”
常瀞隨意答道:“那可太多了,怎麼?我生得這麼好看,不該打扮的漂亮點兒嗎?”
重寒酥無奈:“慢慢你就習慣了。”
褚遊:“……”
吃過早飯,常瀞就領著鬱離去夢園找虞少爺。
來的巧,虞少爺陪著夫人正在園子裡看花。
見過禮後,鬱離望向少夫人柳惜露:“昨日聽虞少爺說您身子不適,今日好些了?”
柳惜露有些怕生般地朝虞少爺身後躲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不妥向外挪了一步;“無事的,許是夜裡冇睡好。”
虞少爺道:“冇什麼事,難為你們還記著。”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常瀞不動聲色將話頭轉向虞老爺:“虞老爺近來身體好些了麼?”
虞少爺還在笑著的臉瞬間耷拉下去:“還是老樣子,就是精神不大好,成日睡著。醫師說可能就是這樣了,靜養就好。”
常瀞繼續道:“我們在貴府叨擾的日子也不短了,到現在還冇有去拜訪過您父親,總覺得過意不去。”
虞少爺擺擺手:“哪裡算得上叨擾,當初要不是在鎮外你們救了我,我這條命隻怕都冇了。上回你們說要見我爹,我就和他提過了,他說心意領了,隻想自己靜靜修養,不想見外人。害,我現在見他一麵都不容易。”
常瀞又生一計,手指向鬱離,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他一腳:“他略通醫術,曾隨鄉野醫師學習,擅長些不同尋常的治病方法,不計較的話可以讓他給虞老爺瞧瞧。”
鬱離一僵,點頭配合道:“對啊對啊,我醫治過一些疑難雜症,或許能幫上忙。”
就在虞少爺皺著眉頭糾結時,一直在一旁安安靜靜地柳惜露開了口:“暉郎,爹不是已經說了不願再看診了。”
鬱離擡眼看向柳惜露。
虞暉歎了口氣:“唉也是,實在是我爹特彆固執,但還是謝謝你們了。”
怕再試探下去他們生疑,常瀞和鬱離隻能作罷。
回到下榻的院子,二人泡了一壺茶便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鬱離糾結良久還是開口問道:“星君你有冇有覺得虞少夫人有些奇怪,明明是新婚,卻並冇有很開心的樣子。”
“好像是有點。”常瀞突然調轉話頭:“你好像格外關注虞少夫人?”
鬱離遲疑:“也冇有,隻是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常瀞玩味道:“熟悉?你不會是看那位少夫人長得合意吧。”
鬱離臉急得漲紅:“怎麼,怎麼可能。我喜——”
這小鬼逗起來挺有意思,常瀞惡趣味地想。
“哦?喜什麼,喜歡誰?小阿離看著年齡不大,卻都有喜歡的人了?”
“冇,冇什麼!”
去試探虞府府兵的二人拉著臉回來,及時打斷了常瀞的追問。
據重寒酥和褚遊的觀察,暫時無法肯定府兵被換的線索,那些府兵都與常人無異,看不出區彆。
但是褚遊執意說他們肯定有問題:“我和好幾個人都比劃了兩下,他們力氣奇大,在我不施加靈氣的情況下比我還大,怎麼可能!”
其他三人扶額,隻說先把這個線索撂下,晚上先去探虞老爺。
……
入夜,四人偷摸來到虞老爺靜養的蕉園外麵。
“這是咱們第三個晚上偷偷摸摸的出來查探了吧。我以為跟著出來是來打架的,怎的總是乾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褚遊小聲吐槽。
鬱離撇了他一眼:“是你硬要跟來的。”
“嘿!你怎麼跟你大哥說話的。冇大冇小。”
重寒酥小聲道:“好啦好啦,後麵有你大打出手的時候。”
鬱離本是想繼續讓鼠爺去探,反正它冇在虞府公開露過麵,萬一被髮現還能假裝是無辜路過的小動物。隻可惜那日探過地下石室後,它就陷入了沉睡。
自從鬱離將它煉成傀後,便是如此,睡著的時間比醒著多。
於是四人隻能製定新計劃,最後決定由鬱離和常瀞附身到兩個小飛蟲傀上,潛入蕉園,重寒酥負責望風,褚遊則在他們下榻的院子守著鬱離和常瀞的身體。
傀有很多種製作方法,可以由木頭、金屬煉成,也可以由走獸、草木煉成。傀師一般是用念力凝成的絲線控製傀,而頂尖的傀師卻可以做到保留傀生前的意誌,無需控製,就可以自行行動,就像是被賦予了二次生命一樣。
這次臨時製作的小飛蟲傀是鬱離用木片製成的,其實用真正的飛蟲製傀,靈活性會更好。
隻是考慮到常瀞的潔癖,鬱離最終還是親手拚了兩隻漂漂亮亮的小飛蟲出來。
“接下來我會用我的意念去觸碰你的意念,請星君完全放鬆,不然以你我修為的差距,我無法控製你的意念將它放入傀中。”鬱離認真的看著他。
常瀞用扇子抵著下巴,眨眨眼:“被彆人控製意念,我還從來冇試過。”
鬱離呼吸一窒,卻裝作無事般,淡淡道:“你不信任我麼。”
“什麼呀,我就是好奇這種感覺。若是其他人我還真不敢這麼放鬆,但若是你,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就是覺得你不會害我。”
鬱離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該這麼信任我,或許我會禁錮你的意念,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讓你永遠不能離開我。”
常瀞瞪圓眼睛:“哈哈哈哈哈,冇看出來阿離你還挺會開玩笑。”
“哈哈哈,好了,開始吧,這個過程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他是在開玩笑,可這也是他學成傀術後,動過的第一個念頭。
……
虞老爺的小院裡靜悄悄的,府兵倒是不少,每個人都各司其職,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常瀞扇著小翅膀懸浮在鬱離頭頂上,滿意地體驗著新的視角。
說實話,阿離說他打算用木片做傀,而不用真飛蟲時,他鬆了一大口氣。
不然附身真飛蟲,想想就噁心。
常瀞率先朝前飛去,一路晃晃悠悠,輕而易舉就摸進了室內。
房間內光線特彆昏暗,不知道點了什麼熏香,味道特彆濃重。
鬱離和常瀞小心地繞過兩個垂頭似乎在打盹的侍女,飛向床帳。
兩蟲飛進虞老爺床帳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不對勁。
太安靜了,甚至,連一點呼吸聲都冇有。
虞府眾人口中一直在靜養的虞老爺此時正躺在床上,明明麵色還如活著般紅潤,卻少了,活人應當有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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