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中無人愛我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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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凜猛然抬頭,瞳孔劇烈收縮。
雨幕中,江霧眠的輪廓與記憶中那個轉身的白衣少女重疊,他忽然想起初見時,她發間沾著的銀杏葉,和此刻她眼中的冷寂,竟如此相似。
“我以為你愛的是我,”她輕笑一聲,佛珠在雨聲中發出輕響,“後來才知道,你愛的是自己的執念。”
“不是這樣的!”傅西凜掙紮著起身,踉蹌著撲向她,卻被靜慈師太抬手攔住。
他望著江霧眠,眼神裡翻湧著劇痛與絕望。
“我帶你走,我們重新開始……我把江心遙的視頻都曝光了,江家已經垮了……”
“你願意原諒我嗎?我會用餘生去慢慢彌補你……”
“和我有什麼關係嗎?”江霧眠打斷他,滿臉都是冷漠。
“傅先生,你看這場大雨,落在富人的瓦上,落在乞丐的碗裡,何曾偏過?就像當年那場火,我父母護著江心遙,你抱著我,都以為是愛。”
傅西凜渾身發抖,終於聽懂了她未說出口的話。
原來他們都曾在錯位的愛裡,把自私當深情。
“求你給我個贖罪的機會……”他的聲音低得像是碎在雨裡的歎息。
“哪怕……哪怕讓我留在庵外,遠遠看著你……”
江霧眠轉身走向佛堂,雨簾在她身後合攏。
靜慈師太將一塊乾淨的帕子遞給傅西凜,輕聲道:“施主,執念如網,越掙越疼。”
佛堂的燭火明明滅滅,江霧眠重新跪上蒲團,佛珠在掌心轉出沙沙輕響。腕間的傷痕被袈裟遮住,就像那些疼痛的過往,終將被歲月的檀香撫平。
庵外的雨漸漸小了,傳來小尼姑的聲音:“那位傅施主,怎麼還在山門下跪著?”
靜慈師太看著江霧眠垂首誦經的側影,輕輕搖頭:“有些人要渡的劫,佛也勸不得。”
江霧眠指尖停在經文中“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處,窗外的竹枝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影。
她忽然想起靜慈送她的佛珠,低頭看去,“靜心”二字在燭火下泛著柔光,竟與傅西凜眼中的淚光,有了幾分相似。
清心庵的晨鐘驚破霧靄時,江霧眠正對著銅鏡擦拭佛珠。
鏡中灰袍僧衣的女子眉目清瘦,腕間一道淡粉色傷痕如新月斜斜劃過,那是三個月前引產手術留下的印記。
老尼靜慈端著藥湯進來,目光落在她腕間:“後山的百合開了,要去摘一點帶回來嗎?”
她垂眸撥弄佛珠,輕輕的搖了搖頭。
話音未落,小尼姑匆匆跑來,懷裡抱著一束沾著露水的白百合,大聲喊著:
“無愛師傅,山下有人送花!”
青瓷花瓶裡的百合亭亭玉立,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每一朵都被削去了花蕊,隻留純淨的白瓣。
江霧眠指尖一顫,想起婚前傅西凜曾說:“百合花粉沾在你皮膚上會過敏,以後我讓花匠都提前處理乾淨。”
山腳下的木屋飄著鬆木香氣,傅西凜正用鑷子剔除百合花蕊。
窗台上擺著上百個透明花瓶,每一瓶都插著精心修剪過的白百合,瓶底沉著細小的抗過敏藥片。
助理站在門口欲言又止:“傅總,江小姐已經退回十幾次了\"
“她喜歡的是花,不是我的道歉。”他頭也不抬,指尖被花刺劃出血珠,“繼續送,直到她肯收下為止。”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江霧眠在禪房抄經時,聽見山門下傳來騷動。
抬眼望去,隻見傅西凜渾身濕透,懷裡抱著個渾身是血的香客,身後跟著臉色慘白的小尼姑:
“無愛師傅,這人……對您意圖不軌!”
禪房的窗戶被暴雨拍打得嘩嘩作響,江霧眠這才注意到傅西凜右手握著半截碎玻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青磚上。
他胸前的襯衫被劃開道口子,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舊疤——那是三年前為救江心遙被火場木梁砸中的痕跡。
“疼嗎?”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江霧眠攥緊了僧袍下襬。
傅西凜渾身一震,眼中燃起狂喜,卻在觸及她清冷的目光時驟然熄滅。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玻璃碎片,聲音輕得像怕驚飛晨露:“不疼,當年你被江心遙潑酒精燒傷時,一定很疼吧。”
靜慈師太帶著止血藥進來時,正看見傅西凜蜷在牆角任由小尼姑包紮,目光卻死死盯著江霧眠手腕的傷痕。
老尼輕歎一聲,將藥瓶遞給江霧眠:“施主,佛曰慈悲,為什麼不親手給他塗藥呢?”
裝藥的碗在掌心發燙。
江霧眠垂眸替他清理傷口,聞到他身上混著雨水和雪鬆的氣息,恍惚又回到從前。
那時她孕吐厲害,他總抱著她在浴室裡哄,身上也是這樣潮濕的溫度。
“眠眠……”傅西凜的喉結滾動著,“我在山下種了片銀杏林,等秋天葉子黃了……”
“傅先生認錯人了。”江霧眠猛地抽回手,藥棉上的血跡暈開小花,“你想找的那個人,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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