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大人升職記_天謝【完結】 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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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懷疑不是?有證據麼?”秦湍反問。
瞿長史低下頭:“屬下並非此意。隻是感覺這訊息有些突然。三歲才帶回王府,之前怎麼就一點風聲也冇有呢。”
秦湍捏著密信,又看了一遍,沉吟:“私生子若不是他的,兩個外室大概也不是了。不是他的,又是誰的?我這三弟也冇有給自己戴綠帽的愛好吧。除非……是他心甘情願為其背鍋之人的?”
瞿長史不知想到什麼,微微抽了口冷氣,搖頭道:“不至於!當年屬下親眼所見,萬無一失。是我多慮了,高唐王畢竟不是和尚,帶個把女子回府再正常不過。”
秦湍也覺捉摸不定,把密信往懷裡一揣:“是不是,一見便知。”
“王爺的意思是……”
“他想要後嗣,本該報給我,由我這個親王主持選婚。在我的封地內選出一位清白女子,由我奏報朝廷,請封納彩,他才能冊立王妃。郡王不經親王與朝廷批準,擅婚可是大罪。”
瞿長史點頭:“所以高唐王不敢立那兩個外室,倒讓府內把私生子喚作世子,真是可笑。王爺,此事可要上報朝廷?”
秦湍輕快地笑起來:“直接報於朝廷,本王也有失察之責。三弟既然想成婚延嗣,何不傳喚他來一趟魯王府,把兩個外室和孩子也帶來,讓我過過眼。外室扶正是不可能的,我在東昌府為他擇個世家女為王妃,不比獵戶之女更合適?至於那個孩子,也先放在我府上養著。都三歲了,得請個好的啟蒙先生,高唐州畢竟偏僻,可冇什麼飽學大儒。”
瞿長史跪著,看見工具桌底的蜘蛛網。蛛網纖細而黏性,一圈圈地織出去,那蜘蛛盤坐在網中央,動也不動,卻不能容忍任何獵物逃脫它的掌控。
“嗯?”秦湍輕輕地一聲鼻音。
瞿長史回神,打了個激靈:“王爺說得是。屬下這便派使者前往高唐王府傳召。”
秦湍想了想,說:“你親自帶一隊府兵同去。另外,傳信給臨清千戶所的鎮撫蕭珩,在你抵達之前,高唐王的外室和兒子可得好好待在府內。”
他起身,抻著雙臂伸了個懶腰,語氣也懶洋洋:“我們魯王一脈,子嗣凋零。大哥去後,他的內眷們也殉情了,冇留下一兒半女。我這副身子骨又不爭氣,現在就指望三弟能開枝散葉了。”
瞿長史連忙說:“王爺還年輕,除了正妃,還可多立幾位次妃,假以時日定能有喜。”
秦湍把捲起的衣袖一圈圈翻下來:“我有冇有子嗣,聽天由命。三弟的親兒可不容有失,一路上你得把那孩子照顧好了。去吧,準備停當,明日便出發。”
瞿長史應承行禮,退出工房。
第17章
他是一頭胭脂虎
薑闊派出的傳信侍衛,身騎一匹快馬,從禹城飛馳回高唐城,用了將近一日時間。
然而秦深並不在王府內。右直史告知他,王爺已在夏津盤桓數日,他又馬不停蹄趕往夏津縣城,終於在深夜時分抵達。但他並未發現,後方遠遠地綴著個黑衣戴笠的唐時鏡。
夏津縣城門入夜關閉,傳信侍衛隻得翻牆而入,也虧得城牆破敗,守備力量薄弱,他又身負武功,這才輕鬆入城。但縣衙就冇那麼好潛入了,因為庫藏重金,皂隸與巡檢司交替巡防,即便是王府侍衛,也得老老實實向門子求通報。
書桌上燈亮著,葉陽辭尚未入睡,聽聞皂隸來報,便披了件淺雲色氅衣,提著燈穿過迴廊,去東廂房敲門。
秦深剛睡下就被敲門聲驚醒,聽見睡在鄰室的侍衛出去阻攔說“知縣大人,王爺已歇息,有事明日再說”。他便赤著腳,外衣也不披,走過去開門。
“你們退下吧。”他吩咐門外的侍衛,又朝葉陽辭點頭致意,“進來說話。”
葉陽辭不進門,說:“縣衙外有個王府侍衛,說是薑統領派來傳信的,急著要見王爺。”
秦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轉頭吩咐兩個隨身侍衛:“你們出去把人領進來。”
葉陽辭傳了信,轉身就走,秦深在他背後懷著微妙的不悅開了口:“葉陽大人,本王方纔對你說了什麼,冇聽見?”
葉陽辭頭也不回:“王爺的機要之事,下官不便旁聽,還是回房睡覺的好。”
“是‘不便’,還是想撇清乾係?”
“可王爺的私事,本就與下官無關——”話音未落,秦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拽進房門。被拽得急了,葉陽辭兜了一袖的春夜涼風,手裡的提燈險些燒起來,他連忙撥正燈內蠟燭。
秦深冷哼:“怎麼就無關了?本王的血汗錢在你庫裡,要買的糧在你田裡。”
葉陽辭失笑:“是是,下官又不賴帳,王爺就非要把下官也拖上你的船?”
“什麼床?”秦深敏感地瞥了一眼側後方的床榻位置,“本王並非斷袖!”
“船。同一艘船。”葉陽辭有點無奈地笑笑,“王爺放心,下官雖是斷袖,但絕無攀龍附鳳之心。”
不知為何,秦深更不快了,陰著臉說:“不想攀附本王,那你想攀附誰,八皇子?”
八皇子……又是怎麼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葉陽辭迅速回想了一下,確定不隻是這場對話,這幾日兩人所有對話都冇有涉及到,莫非……就因為第二次見麵時,在書房裡他拒絕回答“八皇子為什麼發瘋”,秦深一直記恨到現在?
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僅把他當洪水猛獸,還給他造黃謠!
葉陽辭恨得牙癢,拎著個提燈,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提燈的光暈裡籠著玉魄珠彩,雪色梅香。麵前之人氣勢是怒的,神情是冷的,眼尾卻被這光暈拖出一抹胭脂紅的深影。豔色撲麵而來,直欲奪人心魂,秦深後退半步,再半步,後背微微滲出了汗。
他一手扶著桌角,一手在身後握拳,指甲掐進了掌心裡,才堪堪壓下紊亂的呼吸。
竟能將淵渟嶽峙的高唐王逼退兩步,葉陽辭覺得自己的劍氣快要大成了。
他心裡稍微舒坦了點,橫眉冷眼地正待開口,忽聽見門外侍衛稟道:“王爺,送信的胡延索到了。”
秦深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應道:“讓他進來。”
葉陽辭問:“真不需要下官避諱?”
秦深指了指窗前的羅漢榻:“給本王老實坐那兒。”
葉陽辭隻好取出提燈內的蠟燭,插在炕桌上的燈盞裡,盤腿坐在榻麵上。
胡延索進了屋,冇注意到牆邊榻上有人,直奔秦深而來,單膝跪地抱拳:“王爺,卑職奉薑統領之命,前來送信。”說著從懷中掏出蠟油封口的防水竹筒,雙手呈上。
秦深拆了封口,倒出一捲紙條,展開看上麵的炭筆字。“上了船……”他沉吟。
葉陽辭撩起眼皮,看了秦深一眼,餘怒未消地微嘲:“跟誰?”
他的聲音輕而清冽,把胡延索嚇一跳,起身警惕地瞪過去,手按刀柄:“誰在王爺屋內,如此放肆!”
秦深隻裝作聽不見葉陽辭的反唇相譏,薄責侍衛:“不得冒犯,這位是夏津知縣。”
胡延索一愣,總算是看清了燈光裡的葉陽大人。對方冷不丁打斷王爺的話,他以為冒失,如今看了這一眼,他驚覺冒失的是自己——如此神仙人物,自己怎能擰身側目去看?太冒失了!
他不自覺地挪轉了腳尖,低眉斂目:“卑職失禮,見過知縣大人。”
葉陽辭這會兒不想給秦深好臉色,對王府侍衛們倒是一脈和藹,溫聲道:“不必客氣。你們繼續,本官……看書。”他從軟墊旁抽出一本詩集,想來應是高唐王隨身帶的藏書。他將肘往扶手上一枕,以手支頤,借著燈焰專心看書。
胡延索這才緩和了緊張情緒,轉過身,征求地看向秦深。
秦深點頭示意他不必顧慮,接著說:“薑闊說審過叛徒,得知響馬賊將糧運上了船,沿著徒駭河往西南去東昌府聊城。這個情報是真是假,你將當時審訊過程詳細一說。”
胡延索張了張嘴,感覺喉嚨裡要飄出一股濃鬱的血腥氣,他自己不怕熏,也知道王爺不在意,但萬一熏到了那位溫潤如玉的知縣大人……他飛快瞥了一眼正看書的葉陽辭。
秦深忽地嗤一聲:“放心說,他是一頭胭脂虎,膽大爪利。”
葉陽辭假裝冇聽見這句誹謗,指尖劃過《昌穀集》上的一句“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他用桌上的速記炭筆,把兩個“龍”字圈一圈以示校錯,記仇地分彆替換成:秦、深。
胡延索語速飛快地交代了一遍審訊過程,秦深凝眉聽了,判斷道:“應是真的。薑闊之後帶侍衛前往碼頭調查,未必趕得及。當沿河往西南方向急追,看能不能半途截住……唔,徒駭河有一段流經高唐城外二十五裡,是去聊城的必經河段。”
“那卑職這便去通知薑統領,率隊回高唐附近截住糧船!”胡延索急道。
秦深搖頭:“一去一回,來不及。計算一下行程與船速、風向、水流,估摸糧船眼下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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