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大人升職記_天謝【完結】 第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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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未必誤國,但誤劍修大業啊!葉陽大人深刻自省。
秦深還在逗他,把血珀一顆一顆塞進他指間:“今日晨起時,你在忙什麼?唔,好像在讀契約,側著讀,趴著讀,被我端在身前讀……”
葉陽辭抓住了血珀珠串,戴回手腕。輕紅從耳根蔓延到頰邊,他冷聲道:“閉嘴。貪得無厭的東西。”
秦深捱了罵,麵上無動於衷,內心得意揚揚。
葉陽辭推開他,坐起身,把衣領釦緊。他說:“漕兵與押銀太監如果是孔令升毒死的,那他背後必有同謀或指使者,否則光是他一個州通判,從身份、權限到能力都不足以支撐這九死之舉,哪怕是為了五十萬兩白銀豁出命去。”
秦深在床事上又狠又野,還貪得無厭,但收了那股心思後,便是一尊正經而嚴峻的神像。
他手按雙膝,正襟危坐:“按你所說,孔令升不學醫不識毒,鉤吻與解毒秘方估計也是彆人給的。那人既精通此道,自然也能在眾目睽睽下毒殺孔令升。那麼你覺得那個人會是誰?在今夜的酒席上嗎?”
葉陽辭垂目思索後道:“那人若也在席上,應是能分辨出燉盅內並無鉤吻,但不動聲色,陪著我們作了這場戲。他將貪生怕死的孔令升當作棋子丟棄,事後自己全身而退。”
秦深輕哂:“如此狠辣又沉得住氣,我看席間有個人很吻合。”
“誰?”
“蕭珩。”
葉陽辭微怔:“這我倒是還冇往他身上想。”
秦深:“因為他擅長花言巧語,並以此取信於你?”
葉陽辭:“什麼意思?”
秦深:“字麵意思。懷疑他,但目前尚無確鑿證據,故而拿他的浪蕩子做派來說事,好讓你對他心存警惕。”
還真是……原本多麼口是心非的一個人,如今連吃醋也吃得理直氣壯,這是把自己擺在正宮皇後的位置上了?
葉陽辭笑了:“要說花言巧語,他可不獨對我說。也說你是他‘一心效忠、望之便似人主的三王爺’呢。怎麼都投誠半年了,期間也從未興風作浪,這蕭楚白還冇得到王爺的信任?”
秦深反問:“你信他幾分?”
葉陽辭想了想,說:“保守點估計,五分。”
秦深頷首:“在我這兒放開了估計,也就五分。既然都是五五開,為何今日之事你不首先懷疑他?”
葉陽辭:“因為我有更值得懷疑的對象。”
“誰?”
“暫時不告訴你。”馬車停下來,葉陽辭推開車窗,看見州署衙門。他起身道,“遲了,我要先休息,案子明日再理。”
秦深在他從自己膝前經過時,圈住了他的腰:“明日晨起要‘照身’嗎?”
“要。”葉陽辭神情堅決,目光卻含著促狹般的誘惑,“所以你今夜隨便找個客棧投宿,休想纏我。明早辰時初,在儀門外碰麵。”
秦深麵無表情地用大拇指揉他的腰窩,以示不滿。
葉陽辭腰眼一酥,拍掉他的手,徑自下了車。
葉陽辭一進大堂,惴惴等待的馬截與賀不醉“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知州大人,草民冤枉啊!羊血碗裡的毒真不是草民下的!”
“也不是小人乾的!大人吩咐之事,小人無不小心謹慎地完成,該做的儘心竭力做,不該做的半點兒冇沾手啊……”
葉陽辭親手扶起他們,安撫道:“本官相信你們是無辜的。臨清酒樓無數,藥材商人也多得很,本官會挑選你二人,便是事先做過調查,看中了你們的口碑與品行。”
當然,他初來臨清,這兩人的背景調查更多是委托給了蕭珩去做。蕭珩在沉船一案上若是可靠,這二人便可靠。
如果這二人心懷鬼胎,那麼也就意味著蕭珩彆有圖謀。但反過來卻未必成立。即使這二人無辜,也不能完全證明蕭珩的忠誠。
他越是重用蕭珩,讓對方隨自己涉足各種要務與大案,就越是在一關一卡地考驗著對方。
葉陽辭冇有和秦深細說他的這些考量,都在那句“五分”裡了。
馬截和賀不醉聞言,鬆了半口氣,起身行禮。
“多謝大人信任。願將所知的一切細節上呈大人。”賀不醉說道,“小人與馬會長前去後院羊圈取血,幫忙按住羊的夥計是小人撿回來養大的半傻子,做不了手腳。端著血碗走回樓上雅間,一路上也無人打擾。那碗血一直都在小人與馬會長的眼皮底下,實在不知是怎麼被下了鶴頂紅的。”
馬截也點頭:“賀老闆冇有胡說。血碗太滿,我們一路上盯著,就怕灑了。”
葉陽辭問:“有穿過大堂嗎?”
賀不醉:“冇有,旁邊樓梯就能直上二樓。”
葉陽辭:“上二樓後呢?”
賀不醉:“過走廊,打簾子進雅間。”
葉陽辭:“走廊上有人嗎?”
賀不醉:“有好幾個,都是雅間內貴賓們的隨從,大概不敢全去吃仆人席,在門外輪流守著聽召喚。”
葉陽辭:“你們進雅間時,誰打的簾子?”
馬截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我們自己打的。”
葉陽辭:“也就是說,你們打簾進門之時,就冇法做到視線一直盯在血碗上了,對吧?”
馬截與賀不醉麵麵相覷,點頭承認:“對。”
葉陽辭:“進門後呢?”
馬截:“進門後,守在門框邊的孔通判就直接把血碗奪走,一口氣喝光了。”
葉陽辭若有所思。須臾後對二人道:“你們可以先回去了。賀老闆,接下來幾日閉門歇業,除了查案的州署衙役,誰也不讓進萬樽樓。若是臨清所兵差說奉千戶之命來調查,你也放他們進來,但要立時稟報我。
“馬會長,你也先不要去商會,以免商人們找你打探案情。記住,局勢紛亂時,避人才能避禍。”
二人受教了,連連點頭稱是,在衙役的護送下離開署衙。
葉陽辭輕舒口氣,從大堂後門穿過二堂院子,來到第三進的州官內宅。
內宅裡另有小廚房,他叫李檀吩咐廚子煮碗黃花菜牛肉麪端過來,趁熱吃完,方纔填飽了因酒席上幾未動筷而空蕩蕩的腸胃。
第72章
世上英雄本無主
沐浴完畢,葉陽辭擦著濕發,身穿藕白色交領直裰,腰間繫帶鬆鬆地紮著,走出浴室。
這一身似衫似袍的寢衣,雲雪般堆著他,卻掩不住高挑雋秀的身軀,寒地梅枝似的挺立出來。
他不怎麼畏寒,冬日在室內趿著冇有後跟的靸鞋,夏日在室內外的私人場合也常穿木屐,乾淨木地板上便赤足行走。
後來發現秦深竟與他習慣相類,也是不愛在室內穿履套靴,於是兩人在迭席上、坐榻上,甚至浴池裡,會不經意地互相踩來踩去地玩兒。
有次秦深讓他裸著雙足,整個兒踩在自己的腳背,攬著他從廊下木地板走到庭院的雪地裡,再把他放在高大的白梅樹上。
葉陽辭便探身從枝杈間撿到了炎開被風吹跑的紅鳳凰花燈。
他提著燈要跳下樹時,卻見秦深回望來時路,說“我們兩人,隻一串腳印,就像永遠走在同一條路上”。他怔了怔,隨後向樹下的秦深伸手。
秦深展開雙臂。他從樹上跳下來,飄進了秦深懷裡。
回去的雪地上依然隻有一串腳印。
這是上個月,他受邀去魯王府看望大小安姐和孩子時發生的事,恍惚覺得就在今日。
今日也下起了雪。
夜雪如白梅花瓣,零星地飄落在天地間,清寂無聲。
葉陽辭打開窗戶看雪,結果看到牆頭坐著一個人。
那人左手肘擱在屈膝的左腿上,右腿垂下牆頭,右手拄著一把帶鞘的鳴鴻刀,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窗戶。窗戶打開之前,燈光照出的人影投在了窗紙上。
是蕭珩。
葉陽辭的語氣中也沾染了夜雪的寒意:“蕭千戶半夜不回府睡覺,在我牆頭偷看什麼呢?”
蕭珩笑了笑,足尖蹬牆飛掠而下,走到他窗外:“辦完了葉陽大人吩咐的差事,特來回稟。大人難道就站在這大開的窗邊,餐風飲雪地聽?”
葉陽辭審視他,末了頷首道:“進屋說話。”
蕭珩在門外抖落衣上雪,進了屋。
以搗碎的橘肉、炒鹽、甘草、生薑曬乾製成的橘粉,葉陽辭用瓷匙舀出兩杓在杯中,熱水沖泡,便成了時興的冬日熱飲——橘湯。
他把其中一杯放在圓桌對麵,自己捧杯而坐。
蕭珩告聲謝坐下,喝了幾口橘湯暖身,隨後道:“我護送丁太監從萬樽樓回鈔關衙門,其實也不過一箭之地。他被那群乾兒子簇擁著出酒樓大門時,孔令升的屍體還在台階上。他很小心地繞開屍體,看著不像多害怕,更像嫌棄。”
葉陽辭說:“我在席上也觀察到了,丁冠一受驚是因為怕自己死,而非怕彆人死。”
蕭珩接著道:“丁太監進了鈔關衙門,直奔後堂私宅歇息。我出門前順道拐去看了公堂與書辦房,稅吏、衙皂們都在各忙各的。前任主事林疏風雖然苛稅斂財,但大多輸送去了京城,部分給到秦湍,自己倒是冇怎麼貪汙,手下也調教得力。所以丁太監冇來之前,鈔關依然能平穩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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