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長風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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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晨露還未散去時,林河已經抱著花束走在山間小路上。腿上的傷好了大半,走起路來隻有輕微的刺痛感——這還得歸功於陳野這些天雷打不動的\"監督換藥\"。
山間的空氣帶著泥土的清香,林河深吸一口氣,感覺胸腔裡久違地盈滿了生機。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挽起的袖口,手腕不再像從前那樣骨節分明,上麵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修理廠的夥食和陳野時不時的加餐,讓他整個人都豐潤了不少。
轉過最後一個彎,母親的墓碑出現在視野裡。林河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一束野菊花靜靜地躺在墓碑前,細小的花瓣上還掛著露珠,在晨光中晶瑩剔透。
他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那些野菊花。花莖的斷口還很新鮮,應該是今早才摘的。四下張望,山間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媽,我來看你了。\"林河把自己帶來的白色馬蹄蓮放在野菊花旁邊,兩種截然不同的花在墓碑前依偎在一起,意外的和諧。
他掏出隨身帶的手帕,仔細擦拭著墓碑上的浮塵。石頭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刺骨。
\"我現在住在以前的老房子裡,就是外公留下的那間。對了,我現在有個鄰居\"林河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就是小時候總在修理廠門口玩的那個男孩,陳野。他現在把修理廠經營得很好\"
陽光漸漸變得溫暖,林河坐在墓碑旁的青石上,絮絮叨叨地說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說到大黃狗時忍不住笑出聲,說到屋頂漏雨時又搖搖頭。那些曾經壓在心底的孤獨,此刻都化作了最平常的家常。
\"所以您不用擔心我。\"林河最後摸了摸墓碑,指尖停在母親名字的刻痕上,\"我現在挺好的。\"
起身時,一陣山風吹來,野菊花和馬蹄蓮的花瓣輕輕顫動,像是在點頭。林河突然發現,這是母親去世後,他第一次在墓前露出笑容。
下山的路比來時輕快許多。林河的褲腳沾上了草葉上的露水,鞋底沾著新鮮的泥土。走到山腳時,他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陽光正好照在母親的墓碑上,那兩束花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有人在揮手告彆。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陳野發來的訊息:\"中午回來吃飯,燉了骨頭湯。\"
後麵還跟著一張大黃狗叼著空碗的照片。
林河笑著回覆:\"好。\"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謝謝你的花。\"
發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撤回,可訊息已經顯示已讀。
林河把手機放回口袋,決定回去再解釋——或者乾脆不解釋。陽光照在他微微泛紅的耳尖上,山間的風送來遠處修理廠隱約的金屬敲擊聲,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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