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鴻半生覆 013
墓碑照片上,蘇霧眠的父母笑容溫和,眉眼間似乎還能看出跟蘇霧眠相似的地方。
墓碑前很乾淨,沒有雜草,擺放著新鮮的水果,顯然不久前有人來祭掃過。
會是她嗎?他們再次錯過了嗎?
這個認知讓顧寒聲的心臟猛地一縮,疼痛難忍。
他四處張望,急切地大喊,“霧眠,是你嗎?你在嗎?”
顧寒聲踉蹌著在墓園裡奔跑,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黏在身上。
他推開一個個撐著黑傘前來祭拜的人,甚至因為慌亂撞翻了某座墓碑前的花籃。
卻始終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喊聲被雨水吞沒,遠處似乎有白影閃過,他發瘋般地衝過去。
卻又什麼都沒有,他徒勞地在墓園裡轉了好幾圈,終於死心放棄。
他緩緩地,跪倒在冰冷的墓碑前,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其中也混著淚水。
他的聲音在淅瀝的雨聲中顯得異常微弱,像是風一吹就消散了,他說,“伯父伯母......對不起,是我對不起霧眠......”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冰冷潮濕的墓碑,肩膀無可抑製地微微顫抖。
“是我傷害她......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我現在才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可是我找不到她了......”
他像個迷路的孩子,在已故的長輩麵前,語無倫次地懺悔著,訴說著自己的懊悔和絕望。
雨水一點點浸透了他的全身,冰冷刺骨,卻遠不及他心頭的寒意。
從墓園回來後,顧寒聲生了一場大病。
他高燒不退,夢裡反複出現蘇霧眠和他剛在一起時,養的那隻叫作“雪團”的薩摩耶。
他記得那隻狗是他下的命令,在他麵前被活活打死的。
他記得蘇霧眠抱著再也沒有聲息的雪團,哭得幾乎暈厥。
看向他的眼神裡,第一次有了恐懼。
而後,他又縱容宋清清將狗狗做成標本送還給蘇霧眠。
如今,這一切都成了紮在他心上的一根刺。
顧寒聲的病稍微好轉了一點後,他立刻去寵物中心,買下了一隻和雪團幾乎一模一樣的薩摩耶。
他也叫它“雪團”。
他給它買最貴的狗糧,最舒適的窩,他對著狗狗說話,試圖回到過去,回到蘇霧眠還在的日子。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兩隻狗狗的性格大相徑庭。
新的雪團活潑好動,會不小心抓壞他的真絲領帶,會在屋子裡亂拉亂尿,也會在深夜跑來蹭他的褲腳。
漸漸地,顧寒聲看向狗狗的眼神越來越敷衍。
他發現,還是騙不了自己。
那個被他親手虐死的雪團,那個被他逼走的曾滿眼是他的蘇霧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大洋彼岸,蘇霧眠和弟弟已經在這裡安頓了半年。
白天,她將弟弟送到附近一所接納特殊需求學生的學校,然後便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憑借著紮實的專業功底和流暢的語言,這半年來,她順利地從記者轉為了主持人。
此刻,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蘇霧眠穿著簡潔的白色西裝,頭發利落地紮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姿態從容,吐字清晰,臉上帶著專業而溫和的微笑,用清晰流利的當地語言播報著新聞。
蘇霧眠下班後回到家,弟弟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她帶著弟弟堅持治療,雖然還沒有恢複到成年人的智商,但情況正在一點一點地好轉。
這樣的生活簡單而充實。
沒有顧寒聲,沒有那些讓她窒息的過往,也沒有無休止的等待和失望。
她用自己的能力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守護著自己和弟弟。
那些曾經的傷痛似乎真的在慢慢結痂,癒合。
偶爾在深夜醒來,心口還會有些許悶痛,但她堅信,一定會越來越好。
與此同時,地球的另一端,顧寒聲枯坐在書房裡,眼底布滿紅血絲。
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蘇霧眠的蹤跡。
他動用了一個關係獲得了一個臨時許可權,可以進入到加密的國家內部通訊網路。
這或許會有大海撈針的機會,他不願意錯過。
滑鼠機械地滑動著,螢幕上快速閃過無數的資訊流。
突然,他的手指猛地頓住。
螢幕上是一個海外媒體的新聞節目回放連結,縮圖上那個身穿白色西裝,麵容清麗,眼神堅定從容的女主播。
不是蘇霧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