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求生指南 第29章 老街迴圈（7）饑餓迴圈
絕對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典當行。隻有程墨驟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和江星夢壓抑到極致的、細微的抽氣聲，在死寂中清晰可聞。
程墨的右手，在黑暗降臨的瞬間，已經如同本能般死死攥住了藏在腰側的電擊器。冰冷的金屬外殼緊貼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實在感”。他的肌肉繃緊如鋼鐵，每一個細胞都在黑暗中高度警戒，感官被放大到極限，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動。
就在這時！
“嗒…嗒…嗒…”
一個第三個人的腳步聲，突兀地在死寂的黑暗中響起！聲音來源櫃台後那片令人心悸的、剛剛凝聚又消散的黑暗。
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刻意的從容，踩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發出沉悶而清晰的回響。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翻找聲。聲音很輕，但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像是老鼠在啃噬朽木，又像是乾枯的手指在摸索陳年的皮革。
程墨的呼吸屏住了，攥著電擊器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哢吧”聲。江星夢的抽氣聲也戛然而止，彷彿連恐懼都被凍結。
“嚓——！”
一聲短促、刺耳的摩擦聲撕裂了黑暗！
一點微小、搖曳、卻無比刺眼的橘紅色光芒，驟然在典當行深處的某個角落亮起！光芒的源頭，是一根被擦燃的火柴。跳躍的火苗極其微弱，隻能勉強照亮持握者的手——一隻布滿褶皺、麵板如同乾枯樹皮般的老手。
火柴被穩穩地移向櫃台的方向。
“嗤…”
微弱的火苗觸碰到了燭芯。一點新的、更加穩定的昏黃光芒，如同黑暗中掙紮睜開的獨眼，重新在櫃台上的黃銅燭台裡亮了起來。搖曳的光暈再次擴散開，雖然微弱，卻足以驅散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
燭光映照下，一個穿著深灰色舊式長衫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櫃台後麵。他臉上掛著微笑燭光在他深陷的眼窩裡投下濃重的陰影，使得那雙眼睛看起來空洞而深邃。
他動作從容地將熄滅的火柴梗丟進櫃台角落一個看不見的容器裡，發出輕微的“嗒”聲。然後，那雙空洞的眼睛轉向程墨，目光精準地落在他緊握電擊器、尚未鬆開的手上。
“我覺得，”老者的聲音響起，依舊是之前那種溫和的、帶著一絲笑意的腔調，但此刻在這剛經曆過極致黑暗的環境中，卻顯得異常冰冷和突兀，“你手裡那個…小盒子，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威脅，程墨先生。”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沒有絲毫嘲弄，卻蘊含著絕對的、令人心寒的篤定。
燭火在他空洞的瞳孔中跳躍，映不出絲毫情緒。
他微微前傾，那張僵硬微笑的臉龐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更加詭異，聲音壓得更低，卻如同冰冷的鉤子，精準地刺入程墨最緊繃的那根神經：
“關於你的哥哥…”
老者刻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程墨驟然收縮的瞳孔和瞬間僵硬的肢體，“你…不想知道他的訊息嗎？”
“程諾的訊息？”
“當然，我這裡正好有一封他給你的信，既然你到了這裡，我也就不用想辦法送到你手裡了。”
“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當做是一次免費的服務吧，能服務一次名字刻在那碑上的人，對我們的名聲也沒什麼壞處。”
一旁聽到兩人對話的江星夢一頭霧水，但並沒有開口打斷他們。
老人從身後掏出一個信封，來到程墨的跟前遞了過去。
但程墨遲遲沒有接住。
“你是害怕什麼隱藏條款嗎？你們人類真是奇怪，特彆是這種戒備心，就當做是一次免費的送信服務吧，以後說不定我們會有其他合作機會。”
程墨緩緩接過信封，但並沒有迫不及待的開啟，而是放進了自己貼身外套的內襯裡。
“我還以為你會看呢。”老者笑著回到了櫃台之後。
“現在不是看這個的時候。”程墨的語氣依舊冰冷，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不能讓情緒受到任何乾擾。
“那你們也該繼續做要做的事情了，如果看到了我的店，氿叔永遠歡迎你，程墨。”他的笑容帶著一絲詭異，目送著兩人走出典當行的門口。
出門後，江星夢就扯了扯程墨的衣角，“你們剛纔在裡麵說些什麼啊？”
“沒什麼，你最好忘記聽到的一切，不如想想我們到底該怎麼辦。”程墨掏出手機，上麵的計時器才過了一個小時。
“才一個小時？！”江星夢的聲音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我怎麼感覺…像是熬了一整夜…”她用力搓了搓冰冷的手臂，試圖驅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眼神卻漸漸凝聚起一絲恢複的鎮定。“不過…那老頭說的青山路老街的事，我知道一點。”
“什麼事情？”程墨的視線銳利地轉向她。
“就是幾年前，”江星夢回憶著，語速加快，“這條街發生過一次挺大的天然氣管道爆炸，死了不少人…更邪門的是，爆炸後不久，就下了一場…特彆特彆大的暴雨！那雨大得嚇人，跟天漏了似的！整條街都被淹了，一片狼藉…可偏偏，隻有一家店，就是那個鳳姐家常菜，聽說…一點事都沒有，連窗戶都沒破一塊。”
“等等，下一場暴雨？”程墨注意到了這一點。
“對啊，我都有印象，特彆大。”
至少這解釋了這一條街如此詭異，難道是因為入侵事件，整條街都墜入了異界？
按照老者的說法，這裡是連線兩個世界的通道，那意思是這裡也沒有完全墜入異界，所以才會不停有人進入？
看著沉思的程墨，江星夢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星夢略顯蒼白的臉上，話鋒突兀一轉：“你餓嗎？”
“餓？”江星夢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感受著胃裡的空虛，“還…還好吧？不過確實…沒剛纔在店裡那麼飽了。”一種微妙的、令人不安的虛弱感正悄然蔓延。
“那跟我來。”
程墨帶著江星夢向著漆黑的街尾行進，昏黃的路燈光暈在濃霧中如同垂死的星辰，很快被拋在身後,然後再次回到了熟悉的街頭。
氿叔典當行的招牌依舊亮在一旁，江星夢倒吸一口涼氣：“又…又是這裡？！”
程墨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篤定。“走。”他聲音毫無波瀾，拉著她繼續前行，步伐堅定。
一步，又一步。
迴圈往複。
每一次踏出街尾的黑暗，都精準地回到原點。
當程墨第六次帶著她，從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踏出時——
街口，空空蕩蕩。
斷裂的消防栓依舊噴著細弱的水流，塗鴉的配電箱沉默矗立，垃圾袋散發著熟悉的餿臭…
唯獨那塊黑底描金的招牌，消失不見了。
彷彿從未存在過。
隻有街道的儘頭，那塊破敗的霓虹燈招牌，如同黑暗中唯一醒目的燈塔，散發著不祥的、粘稠的猩紅光芒：
鳳...
姐...
家...
常...
菜。
紅光刺破濃霧，將前方一小片區域染得如同血池。
“怎…怎麼又變了？”江星夢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劫後餘生般的茫然和更深的不安。她似乎已經部分接受了這噩夢般的規則。
程墨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江星夢臉上，重複了那個致命的問題：“現在，你餓了嗎？”
片刻之後，她肯定的點了點頭。
程墨拿出了之前打包的燒烤，遞了過去，兩人蹲在街角簡單對付了一下之後繼續向前。
路過鳳姐家常菜時，旁邊漆黑的小巷中，一雙雙幽綠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在它們傾巢而出之前，程墨就帶著江星夢再次迴圈。
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是熟悉的燒烤店的門頭。
李曉梅正拿著掃把打掃著門口的一片狼藉，她動作遲緩，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憂慮。當程墨和江星夢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門口的光暈中時，她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強烈的驚喜！
“你們…你們回來了？！”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希冀，目光急切地在兩人身後搜尋著，“找到…找到他了嗎？找到李峰了嗎？”
但下一秒，當她看清兩人身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丈夫的身影時，那點希冀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隻是握著掃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微微晃了晃。
燒烤店那扇油膩的、通往漆黑後廚的門簾，被一隻粗糙、沾著暗紅色汙漬的大手，無聲地撩開了。
老張手裡赫然握著一把在微弱燈光下閃爍著寒光的斬骨鋼刀！
刀身上，還殘留著新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痕跡。
他那張平時木訥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卻精準地、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程墨和江星夢。一股混合著生肉腥氣和冰冷殺意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寒流，瞬間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