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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求生指南 第48章 老街迴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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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程墨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腰側的疼痛讓他思緒異常清晰,他打斷了老林的回憶,目光銳利地看向煙霧繚繞中的老林,“那你們為什麼會對調查局這麼大怨氣?”

他作為曾經的體製內人員,對這種非官方的、甚至是“黑幫”性質的勢力天然帶著審視,但老林和老張的排斥顯然不止於此。

“怨氣?”老林吐出一口濃煙,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皺紋,也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裡沒有溫度,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直白,“沒有這個說法。或者說,談不上怨氣,隻是……認清了現實。”

他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腳下油膩的地板,又指了指窗外那片凝固的、潛藏著無儘詭異的黑暗:“那些‘怪事’,那些東西……它們出現的頻率太高了,像野草一樣,燒不儘,除不完。今天可能是城東廢棄的紡織廠裡傳出怪聲,明天可能是西區下水道爬出點不該有的玩意兒,後天……可能就是某個倒黴蛋家裡養的寵物突然變得想吃人了。

老林的聲音很平靜,一點點剖開血淋淋的現實:“異常調查局?他們的眼睛盯著的是那些會真正動搖城市根基、可能造成大規模傷亡和恐慌的‘大事件’。是那些有明確源頭、需要動用重型武器甚至更禁忌力量的‘異常點’,他們像救火隊,哪裡火勢最大、最顯眼,他們撲向哪裡。”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掃過程墨:“至於我們這些掙紮在犄角旮旯裡的小人物?那些零星的、詭異的、暫時還沒鬨出大亂子卻足以讓一個家庭、一條街巷徹底崩潰的‘小事’?那些半夜聽到隔壁傳來啃噬骨頭聲卻不敢報警的鄰居?那些感覺家裡東西總被移動卻找不到任何痕跡的獨居老人?調查局沒有精力,或者說,沒有足夠的精力來管。”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過來。”老張在一旁悶聲補充了一句,他擦拭著那把厚背鋼刀,刀鋒映著爐火,寒光閃爍,“就像洪水來了,堤壩要管的是大決口,至於那些從石頭縫裡滲出來的小水流?隻能靠自己想辦法堵,或者……被淹死。”

“所以,”老林接回話頭,語氣帶著一種底層生存者特有的冷漠和務實,“更多的時候,是紅葉幫的人出現在那些地方。他們處理那些‘小麻煩’,安撫那些被嚇壞的居民,有時候是用點土辦法,有時候是用點……不太能見光的手段。幫那些無人在意的、被恐懼淹沒的普通人,在調查局的‘雷達’掃到之前,爭取一點活下去的空間和時間。”

他自嘲地笑了笑,彈了彈煙灰:“我們這些人,天生就對那些穿著製服、代表著‘秩序’和‘規則’的執法機關有些排斥。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知道,當真正的黑暗降臨到你頭上的時候,能第一時間、不計代價衝過來拉你一把的,往往不是那些按章辦事、需要層層審批的‘正義’,而是那些同樣在泥潭裡掙紮、更懂你恐懼的‘自己人’,哪怕他們是‘黑幫’。”

“你是說,”程墨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凝重,他理解了老林的意思,卻依舊感到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和衝擊,“一個魚龍混雜的黑幫,在獨立處理那些……‘入侵事件’?用他們自己的方式?”

“獨立?談不上。”老林搖搖頭,“更像是一群……清道夫?或者說是第一道不那麼可靠的防線。我們的方式可能粗暴,可能不合規矩,甚至可能留下後患。但至少,他們存在,他們行動了。在調查局的‘大網’篩掉那些小魚小蝦之前,是他們用身體和命,堵在了很多普通人和那些東西中間。”

他看向牆角蜷縮著的、正被老張小心喂著溫水的張父。

“那紅葉幫……他們圖什麼?”程墨追問道,他無法理解一個黑幫會做這種近乎“公益”的事情,“保護費?地盤?”

“圖什麼?”老林重複了一遍程墨的問題,這一次,他臉上的嗤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嚴肅。他用力吸了一口煙,讓辛辣的煙霧在肺裡轉了一圈,才緩緩吐出,彷彿要將胸中沉積的沉重一同撥出。

“程墨,”老林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渾濁的眼睛直視著程墨,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的力量,“你見過被絕望徹底吞噬的人是什麼樣子嗎?不是張偉傑那種被深淵扭曲的怪物,而是……更普通的,像你我一樣,隻是被生活、被恐懼一點點磨掉所有希望的人。”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凝固的黑暗:“在這座城市看不見的角落裡,這樣的人太多了。異常調查局?他們守護的是城市的骨架。但血肉呢?那些構成城市最基礎、最沉默的血肉——一個個家庭,一條條小巷,那些在午夜驚醒、聽著隔壁詭異聲響瑟瑟發抖的普通人——誰來守護他們的心跳?”

“紅葉幫……”老林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準確的詞,“我們不是什麼聖人,幫派就是幫派,魚龍混雜,有私心,有爭鬥,也有見不得光的手段。但是,‘地盤’和‘保護費’?那隻是表象,是維持運轉下去不得不收的‘船票’。”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他們的根,紮在那些被調查局光芒遺忘的陰影裡。他們的成員,很多本身就是從那些被‘小異常’毀掉的家庭裡爬出來的孤兒,是眼睜睜看著親人被拖進下水道卻無人問津的倖存者。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當那點微不足道的詭異降臨到一個普通人家時,意味著什麼——是無聲的崩潰,是徹底的絕望。”

“所以,他們的意圖……”老林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不是為了地盤,不是為了斂財,而是為了真的保護。保護那些和他們過去一樣無助的人,保護那些在龐大體係下被忽略的、卑微的性命。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在調查局的‘大網’篩掉那些小魚小蝦之前,用身體、用命、用那些或許不入流但絕對實用的土辦法,去堵住那些滲水的縫隙,去撲滅那些不起眼卻足以燒死一家人的小火苗。”

老張在一旁重重地點了點頭,介麵道,語氣帶著一種樸素的敬意:“隻要訊息傳到了紅葉幫耳朵裡,隻要那裡還有活人,我們就會派人去。有時候能解決,有時候……隻能把活著的人帶出來,把地方封死。但至少,們去了。”

“代價呢?”程墨追問,他並非不信,而是需要理解這種“高尚”背後的邏輯和代價。

“代價?”老林苦笑,“代價就是傷亡。處理那些東西,沒有不死人的。代價就是被調查局盯上,被當成不穩定因素,被貼上‘非法組織’的標簽。代價就是……資源。幫派要維持運轉,要養人,要買藥,要弄到能對付那些東西的‘特殊物品’,這些都需要錢,需要資源。收保護費,經營一些灰色的生意,是他們維持這份‘保護’的無奈之舉。但這筆賬,紅葉幫的高層算得很清楚——收上來的錢,大頭都填進了‘清理’和‘撫恤’這個無底洞裡。他們是在用幫派的‘惡’,來支撐一份在絕望中誕生的‘善’。”

程墨沉默了。

幾分鐘的對話就改變了他對於這個黑幫組織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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