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求生指南 第56章 孤行者(1)不存在的受害人
樓下果然停著那輛標誌的黑色suv,葉霖從開啟的副駕駛車窗彈出半個身子揮著手,她的動作看起來有些隨意,甚至帶著點不符合她氣質的…急切?
程墨麵無表情地走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後座。車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皮革的氣息。
以及一種沉重的感覺。
向傑叼著煙和葉霖回頭齊齊看向程墨,但什麼也沒說,甚至沒等程墨完全坐穩,引擎就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車輛迅速而平穩地彙入了車流。
“看來你‘忙’得很有成果?”向傑率先打破了車內的沉默,語氣聽不出是調侃還是彆的什麼,“動靜不小。連我們這邊都監測到了異常能量的大規模坍縮和…泄流。就在你‘找你哥’的時候。”
“鳳姐家常菜,那家店……你們沒有注意到過嗎?”程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報出了一個名字,聲音平穩。
葉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前幾天暗網的直播視訊流出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但是我們沒有任何進入那條街的方式,視訊裡就像是深淵故意為他開啟的一扇門一樣。”
既然如此,那冬寂是如何為他們找到入口的?
“沒辦法追蹤,沒有查詢的方法。”向傑接過話頭,聲音有些沙啞,“全國各地,時不時會有從那類‘老街’爬回來的倖存者,像是被吐出來的渣滓。我們會找到他們,記錄下儘可能多的資訊,然後…清除掉那段危險的記憶。這是標準流程。但我們沒辦法阻止新的‘墜入’發生,就像沒辦法阻止潮汐。”“那暫時你們不用擔心那兒了,”程墨看向窗外,“我們要去哪兒?”
麵對程墨的話,葉霖兩人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已經能感到他們的疲憊。
“醫院。”向傑空出手按滅香煙,手旁的煙灰缸裡已經全是煙蒂。
“什麼情況?”
葉霖揉了揉天鷹穴,“昨天早上,市內警局解救出了一名被囚禁的男子,起因是一個住戶家裡闖進了一名男子,搜查他家裡時發現了這個被囚禁的人。”
“那人贓並獲,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問題就在這兒,”向傑的聲音沉悶,“被解救出來的那個人,身體狀況極差,營養不良,多處陳舊傷。但詭異的是,他非常抗拒我們和警方把他帶離那個囚禁他的房間,情緒激動到甚至以自殺相威脅。而且,他堅決不承認自己被囚禁了,反複說自己‘是自願的’,‘那裡很安全’。”
葉霖接話,語氣凝重:“更麻煩的是,警方在所謂的‘凶手’家裡,確實發現了大量專業甚至超專業級彆的解剖工具,有些看起來…使用頻率很高,而且清洗得異常乾淨,幾乎檢測不到任何生物痕跡。沒有屍體,沒有血跡,沒有失蹤人口報告能對上。除了非法拘禁,警方目前找不到任何直接證據指向謀殺或其他更嚴重的罪行。所有證據都顯得…很‘乾淨’,乾淨得讓人發毛。而且那個闖入者,現在精神狀況極不穩定,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你們懷疑這背後有‘異常’的因素?”程墨立刻抓住了重點。那種違背常理的“自願”,清洗得過分乾淨的工具,以及可能存在的、卻找不到實體的“受害者”,都透著一股非人的詭異氣息。
“不是懷疑,是幾乎可以肯定。”向傑猛地一拍方向盤,語氣帶著壓抑的火氣,“隻是找不到切入點!那間囚禁室我們查遍了,乾淨得像他媽的無菌實驗室!那個受害者…或者說,‘自願者’,他一看到我們就發抖,什麼都不肯說!局裡的檢測儀對著他和他住的那房間掃了八百遍,屁異常訊號都沒有!”
葉霖歎了口氣,補充道:“還有案子裡那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都指向了異常。最重要的是,”她頓了頓,看向程墨,“兩個人加起來我們審了一天一夜了,準備從警方手裡接手案子,但負責案件的警官不太願意配合。”
“哦?”程墨饒有興致的調整坐姿,“有案件資訊嗎?”
葉霖遞出解鎖的手機。
【嫌疑人姓名:趙南城
年齡29歲】
【審訊記錄1:
審訊警官(陳男):我們是警局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證件,現依法向你進行詢問,你應當如實提供證據、證言,如有意作偽證或隱匿罪證要負法律責任,你是否聽清楚?
趙南城:聽清楚了。
陳男:你為什麼會闖進彆人的房間裡?
趙南城:我喜歡窺探彆人的隱私,僅此而已。
那房間裡的解剖工具用來乾什麼的。
個人愛好。
那囚禁彆人也是你的個人愛好?
我沒有囚禁他。
在你房間找到的鎖鏈上全是他的dna,舊傷也對得上。
那我也沒有囚禁他,他隨時都可以走,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囚禁他的。
朋友?
是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審訊記錄2:
參與人:陳男(刑警)
吳北然(被囚禁者)
審訊警官(陳男):身體好些了嗎?
吳北然:趙南城在哪兒?
你應該更擔心自己的身體,長期的虐待和囚禁,如果晚發現一點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他沒有囚禁我!你們為什麼要帶我出來?!
這是出於你的安全考慮,你沒有受到他的脅迫?
我們在做的事情不能再耽誤了,我要離開這裡,帶我去找他!
不是,你還在輸液...
放開我!放開我!成千上萬的人的性命都在我們手裡!你負的起責嗎?
你冷靜一下!
問話中斷。】
“喜歡窺探隱私…個人愛好…最好的朋友…”程墨低聲重複了幾個關鍵詞,指尖劃過螢幕,將手機遞還給葉霖,“聽起來不像是在狡辯,更像是在陳述他認知裡的‘事實’。”
向傑冷哼一聲,方向盤一打,車子拐進了一條通往市郊醫院的僻靜道路:“認知被扭曲了唄。這種事兒以前不是沒遇到過,某些異常存在就喜歡玩這種把戲,把人變成提線木偶,還讓他覺得自己過得挺好。”
“問題在於程度和方式。”葉霖接過話,眉頭緊鎖,“如果是強烈的精神控製或洗腦,我們的儀器或多或少能檢測到殘留的精神乾擾波紋,或者大腦活動的異常區。但這個趙南城,還有那個被囚禁者…王偉,掃描結果顯示他們的腦波活動雖然有些異常焦慮,但核心認知區域並沒有被外力強行篡改的典型特征。更像是…他們發自內心地認同那套扭曲的關係。”
“發自內心?”程墨捕捉到這個用詞。
“至少從生理檢測上看是這樣。”葉霖的聲音帶著困惑,“沒有已知精神控製或藥物影響的痕跡。這也是最讓我們頭疼的地方。那個王偉,身體虛弱到了極點,多處軟組織陳舊傷,營養不良,但問他是不是被趙南城打的,他搖頭;問他是不是自願待在那裡的,他拚命點頭,甚至還想掙紮著回去。”
車子駛入市七院的地下停車場,環境瞬間變得昏暗而安靜,空氣裡彌漫著更濃的消毒水味。
“那他們做的事情到底是?”程墨推開車門,問道。
向傑搖了搖頭,領在兩人前麵,“他們都閉口不提了,現在按照規定必須要釋放吳北然了,趙南城會被以私闖民宅罪起訴移交拘留所,所以我們在考慮要不要接手這個案件。”
話語間透出向傑深沉的疲態。
三人停在電梯前,正好停在車庫層,葉霖擺弄著她泛白的發尾。
電梯無聲上行。
電梯門開啟,一條安靜得不尋常的走廊出現在眼前。燈光冷白,地麵光可鑒人,兩旁站著幾名穿著便服但眼神銳利、姿態警惕的外勤人員,顯然是調查局的人。看到葉霖和向傑,他們微微點頭示意,目光在程墨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帶著審視。
葉霖帶著兩人走向走廊儘頭的一間加護病房。隔著門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麵躺著一個人,身上連著各種監護儀器,臉色蒼白憔悴,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但眉頭緊緊皺著,彷彿在忍受某種痛苦。他的手腕被軟布約束帶輕輕固定在床邊,防止他醒來後有過激行為。
“趙南城呢?”程墨問道。
“在樓下的特殊觀察室。”葉霖指了指下麵,“精神科醫生評估他有一定程度的現實解體障礙和精神分裂傾向,但達不到精神病的診斷標準。他堅稱自己和吳北然是‘摯友’,反複問我們把他朋友帶去哪裡了,情緒時而平靜時而激動。關於那些工具,他隻說是‘一起做研究用的’,再問就閉口不談。”
程墨沉默地看著病房裡的吳北然,又回想了一下審訊記錄裡趙南城那些“坦然”卻扭曲的回答。
“最好的朋友…一起做研究…”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也許,我們一直理解錯了‘囚禁’和‘朋友’的定義。”
葉霖和向傑同時看向他。
程墨轉向他們:“如果,‘囚禁’不是出於惡意,而是出於一種…扭曲的‘保護’或者‘共同進行某項工作’的必要條件呢?如果,‘朋友’這個詞,在他們被扭曲的認知裡,意味著某種…共享秘密、甚至共享命運的‘共生’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