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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死後,全世界都在騙我 老太君勘破機巧心 倔女兒知曉先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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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勘破機巧心倔女兒知曉先前事

“你敢圍我駔陽國的產業,莫非軍機府要與闞朝開戰不成?!”

大堂內,一眾商旅客賈瞬間鴉雀無聲。那滿臉青白的綢緞商人更是嚇得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楊玤聞聲一愣,隨即臉上爆發出狂喜之色,他一把推開身前的夥計,朝著門口的方向大吼一聲:“祖母!”

寨牆之外,雨勢漸歇。

楊玤的祖母身後,另外九名精銳騎士結成鋒矢陣,端坐馬上,雖一言不發,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卻壓得百名城防營步軍喘不過氣來!

那位祖母一身玄衣,身形高大。她手中提著一杆比尋常長槍更粗更長、鐵脊鋼刃的重槍,槍尖在雨中泛著冰冷森然的光,積年老將的冷酷眼神緩緩掃過麵前的軍機府行伍。

身披鐵葉甲的李豹自行伍中走出,麵色不豫,仍強撐著抱拳道:“原來是楊鐵槍老太君大駕光臨。下官軍機府渠帥李豹,奉命在此緝拿青樊閣重犯,無意冒犯駔陽國威,還望老太君行個方便。”

“方便?”

楊鐵槍冷笑一聲,手中鐵槍重重往地上一頓,堅硬的青石地麵竟被砸出一道蛛網般的裂痕。

“我孫兒的店,便是我的臉麵。你在我臉麵上動刀動槍,還跟老婆子我要方便?”

“有我在此,誰敢再動‘搭把手’一磚一瓦,便是與我孫兒楊玤過不去!”

她故意隻提楊玤,彷彿此事僅是祖母為孫兒出頭的家事。

李豹正欲開口辯解,老將的厲眸猛地眯起,聲音驟然轉冷,每一個字都彷彿淬了冰。

“不過,誰若與我這孫兒過不去,便是與我楊氏過不去。老身雖膝下無女,然蒙闞勝王隆恩,食君之祿,忝為駔陽國監國。——本監聞聽,你要抓‘青樊閣竊寶重犯’!”

楊鐵槍將重槍自石縫中拔出,槍尖斜指地麵,雨水順著光滑的槍刃流淌而下,在地上積起一灘小小的水窪。

“官家緝盜,本是天經地義!你便將那位報官失竊的苦主請出來,當著本監、當著眾家英豪,議個明白——那青樊閣裡,丟了什麼東西,又指認何人所竊,說個一清二楚,絕不姑息遷就!”

李豹額頭已是微見汗漬,立即招呼親衛過來,去喊那單刀頭領,又低聲向楊鐵槍說了幾句不卑不亢的場麵話。不過幾息,親衛便去而複返,滿臉惶恐,附在李豹耳邊竊竊私語。

李豹的臉色頓時變得比聽了壞訊息的楊玤還要臭。

楊鐵槍冷笑一聲:“好個李渠帥,那報官失竊的苦主,其人何在?莫不是你等賊喊捉賊,追查重犯是假,衝進搭把手,縱兵擄掠我駔陽國產業纔是真!”

她將重槍緩緩擡起,槍尖遙遙指向李豹身後的軍機府旗號。

“你等但凡踏進搭把手一步,本監便親上幽隱城軍機府,向凡太尉問個明白,今日這‘渠衛’調動之事,究竟奉的凡令還是李令!”

她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霸道無匹。

李豹臉色陰晴不定。他看了一眼楊鐵槍身後那九個身披玄甲、端坐戰馬的真正精銳,再看看自己手下這些胸甲都佩不齊的城防營步軍,握著刀柄的手指緊了又鬆。

他權衡再三,終是一咬牙,揮手道:“撤!”

軍機府的兵士如潮水般退去。

後院廂房。

楊鐵槍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楊玤與錦、語二人。

她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錦娘,彷彿要將她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你……”她緩緩開口,驚疑莫名,“你這眉眼,怎地與莊晴這樣肖像!”

錦娘心中劇震!

義父萇曇道人姓莊諱秀,這莊晴又是何人?!

楊鐵槍卻不等她發問,繼續追問道:“隻是……年歲不對!你究竟是何人?與莊秀道友是何乾係?那本《連山歌》怎會在你手中?!”

楊玤在一旁急切地插話道:“祖母!此事說來話長!這位錦姑娘與蘇姑娘,乃是……”

“你閉嘴!”楊鐵槍厲聲喝斷,“我沒問你!”

她依舊死死地盯著錦娘。

“楊老太君。”

錦孃的聲音清冷而平穩,在這死寂的廂房中格外清晰。

“晚輩不識得您口中的‘莊晴’。我隻知道,我叫莊錦,我義父莊秀,是青樊閣瓊玉樓的樓主,萇曇道人。”

她頓了頓。

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燃起兩簇幽深的火焰。

一簇是從未熄滅的恨,另一簇,則是早已深藏心底、此刻終於找到突破口的、名為“求索”的火。

“——而義父,就在一天一夜之前,死在了我的麵前。”

楊鐵槍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驟然收縮,握著槍杆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發出一陣輕微的“咯吱”聲。

“你說……什麼?”

她身後的楊玤愣怔了一會,臉上那份江湖人慣有的粗豪笑意褪去,卻似是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有些怪異,道:“祖母,莊秀道長他……的確仙逝了。”

錦娘將目光轉向身旁的蘇閒語。

蘇閒語咬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她通紅的眼圈和那緊緊與錦娘相握、微微顫抖的手,已勝過千言萬語。

楊鐵槍的視線在兩個女娃身上來回掃過,最終,那如山嶽般沉重的壓力,終於緩緩消失。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靠在了身後的廊柱上,口中喃喃自語:“死了……莊秀他……他怎麼會死……”

廂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隻餘下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

良久,楊鐵槍緩緩擡起頭。

那雙老將的厲眸此刻竟是蓄滿了血絲,透著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疲憊。

“……是何人所為?”

錦娘垂下眼簾:“晚輩不知。隻知為首者,是一個騎著黑馬、戴著鬼麵頭盔,手執鐵鐧的魔頭……其餘幫凶,皆是身手不凡,刀甲精良的死士。”

她將那夜幽林中的慘狀簡略地敘述一遍,隱去了魔頭讖語、血紋異狀,和一掌扇死賊人的凶威。

從義父命她攜書逃亡,說到自己借罡風陣阻敵、起身去追賊人,她的聲音沒有半分顫抖。

然而,當她說到自己力竭倒地、生死一線之時,握著蘇閒語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若非偷天之幸,遇上了拚死趕來的語兒,晚輩怕是早已成了林中一具枯骨。”

蘇閒語聞言,身子微微一顫,她反手將錦孃的手握得更緊,低著頭,眼淚卻簌簌掉在了兩人緊握的手背上。

滾燙。

楊鐵槍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肌肉不時抽動。

待錦娘說完,她閉上雙眼,仰頭向天,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在微涼的空氣中化作一團白霧,久久不散。

“莊秀啊莊秀……”她聲音低沉,彷彿在對一個看不見的故人說話,“你一生算計,智計百出,卻終究……沒能算過這天殺的命數。”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重新落回錦娘身上,那神情已大異於前,既有長輩看待晚輩時的憐惜與欣慰,又有另一種古怪的疑慮。

“三十年前……”她緩緩開口,聲音悠遠,“……老婆子我尚在駔陽國當差。因一樁公案,結識了你義父,他身邊尚有一位胞妹,名喚莊晴。”

錦孃的心猛地一跳,握著蘇閒語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你與她,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楊鐵槍看著錦孃的臉,眼神有些恍惚,“一樣的眉眼,一樣的清冷性子,也一樣的……倔。”

她終於來了。

錦娘想。

義父書房裡那藏在暗格中的仕女圖,畫中女子與她如出一轍的眉眼。

義父每次酒後,看著她時那欲言又止的、混雜著慈愛與愧疚的眼神。

義父所遺《連山歌》中,“玄血砂”批註的最後一段旁,那幾不可見的、被淚水浸潤過的褶皺……

所有的疑雲,所有的猜想,在這一刻,被楊鐵槍的話語,彙成了一道驚雷,在她腦中轟然炸響!

她震驚於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連對蘇閒語都未曾吐露過的猜想,竟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被一個初見的陌生人,血淋淋地揭開。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義父自小帶大的孤女。

可如果……如果自己與義父那素未謀麵的“胞妹”如此相像……

“哪承想,後來——莊晴姑娘,竟然離奇失蹤。”

楊鐵槍歎息。

“老婆子我陪著你義父,尋遍了劍中道左近的山山水水,也問遍了三教九流,終是一無所獲。後來……唉,後來我因家中有事,便與他作彆,自此音訊斷絕。”

楊鐵槍頓了頓,話鋒一轉,那雙銳利的眼睛再度眯起,射出兩道寒光。

“所以,老婆子我才更想不通。莊晴失蹤時,尚未出閣。而你……你的年歲,看骨相不過十五六載。這中間……這中間隔了十五六年的光陰,你又是從何而來?莊秀他……他又為何要將你帶入青樊閣,而不是在你母親身邊,將你撫養長大?”

母親……

當這個詞從楊鐵槍口中說出時,錦娘隻覺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著楊鐵槍,沒有回答,反問道:“楊婆婆,您方纔所言……可還有旁人知曉?”

楊鐵槍一愣。

“……當年之事,除了我與你義父,便隻有另一位一同尋訪的……林姓道人知曉。隻是那道人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早已多年不曾聯係了。”

錦孃的心沉了下去,卻又立刻被一股更強烈的決意所取代。

義父死了。

知曉此事的舊人,隻剩眼前這位。

她不能讓她也出事。更要利用這個機會,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楊婆婆,”錦娘站起身來,鄭重下拜,“此事,還請您……暫時為晚輩保密!”

她擡起頭,迎上楊鐵槍那驚疑的目光,緩緩道:“我義父之死,絕非尋常仇殺。他臨終前,將這本《連山歌》交予我,囑我務必找到您和楊大哥二位。他說,書中藏有足以震動三道的秘密,亦藏著……我身世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如今看來,隻可能在一個地方找到。”

她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道:

“——青樊閣,瓊玉樓。”

錦娘說完,緩緩起身,餘光瞥見身畔滿臉擔憂的蘇閒語,心中又是一痛。

此行凶險,自己身負血海深仇,早已將性命置之度外。前度蒙她搭救,已是結草銜環、無以為報的大恩,又何苦再將語兒拖入這潭渾水之中?

她自小隻愛學武功、看話本,不諳世事,心思單純。若當真遇上什麼凶險,自己無根浮萍之身,又如何護得住她?

不若……不若將她送回青樊閣去。

閣中雖亦有鬼祟,然畢竟是清淨之地,又有鶴姑與蘇掌櫃照拂,總比跟著自己亡命天涯要安穩得多。

心中計議已定,她擡起頭,迎上楊鐵槍那依舊帶著探詢的目光。

——語兒,對不住了。等了結了此事,我再向你賠罪。

“楊婆婆,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她看著身旁尚在為她擔憂的蘇閒語,緩緩說道,“語兒她不該被我連累。我想請您與楊大哥,護送她返回青樊閣。那裡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有她娘親與師傅照拂,當可安全無虞。”

這話如一盆冰水當頭澆向蘇閒語。

“你說什麼?”她杏眼圓睜,聲音因震驚而有些發顫。

錦娘隻繼續對楊鐵槍道:“至於我……待我查明身世,我自會去尋那凶徒,為義父雪恨。”

“莊錦!”

蘇閒語氣得變了調。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與委屈湧上心頭,讓她渾身發抖。

“你當我是什麼?!是你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用不著了就一腳踢開的包袱嗎?!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走的嗎?!”

“我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

蘇閒語被這三個字氣得笑了起來,笑聲裡卻帶著哭腔。

“你是為我好,還是想自己一個人偷偷去送死?!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去跟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拚命?你拿什麼拚?拿你的聰明腦袋去接人家的刀嗎?!”

她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錦孃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彷彿想把她搖醒:“你醒醒!你這不是去報仇,你是去送死!你是不是覺得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想過我沒有?我怎麼辦?!”

楊玤看錦娘被搖來晃去,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連忙伸手上前:“蘇姑娘,你莫急,錦姑娘她也是……”

“你彆管!”蘇閒語拍開那粗豪漢子的手,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錦娘,淚水終於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我。你覺得我笨,覺得我隻會給你添麻煩,是不是?在你眼裡……”

楊玤被蘇閒語推開,並未動怒,卻是借機快步退到楊鐵槍身邊。

“祖母,這事不對勁。”

他聲音壓得極低,語速飛快:“莊秀道長和他的伴當、侍衛,死了一天一夜,義女失蹤,青樊閣這正派名宗居然不聞不問,擺明瞭不想沾這趟渾水。況且,您也看到了,這兩個丫頭,一個死犟,一個又精明又死犟。”

“孫兒並非怕事。隻是……青樊閣那潭水,比幽隱城還深。我家妻主……她最是不喜我與這些正邪難辨的江湖事扯上關係。您知道的,我若執意插手,回了家,怕是就出不來了。”

“那你覺得,該如何?”

“依孫兒看,不如快刀斬亂麻。——書留下,人我們帶走,直接回駔陽國。”

“那《連山歌》裡的秘密再大,也得有命去享用。故人之後,我們卻要救。”

就在此時,蘇閒語那句帶著哭腔的質問正好傳來:“……在你眼裡,我蘇閒語就是個沒用的累贅,對不對?!”

楊鐵槍沒有評價孫兒的回答,反倒轉向了默然不語,看似絕情的錦娘。

“丫頭,你這一石二鳥之計,用得倒是不錯。”

蘇閒語的哭聲一滯。

楊玤揉了揉發脹的太陽xue,最終隻是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

楊鐵槍繼續道:“你明知這丫頭性如烈火,絕不會棄你而去。你故意當著我的麵說要送她回閣,不過是想借她的口,逼老婆子我表態罷了。”

老將那雙銳利的眸子最後看向錦娘。

“你想借我駔陽國的勢,護著你們名正言順地重返青樊閣,去探尋你那身世之謎,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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