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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牙簽的統治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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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陸晨,是姬家一個不起眼的記事官。

我的日常工作,就是記錄大小姐姬窈的鹹魚生活。

她今天翻身三次,明天準備曬四個時辰的太陽。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廢物,但我知道,她不是。

我在古籍中窺見過一鱗半爪的禁忌,那些描述指向一個早已隕落的上古神明。

而那個神明的習慣,和她一模一樣。

直到那天,身負天道氣運的雲家神女,帶著當朝太子和一眾高手駕臨姬家。

她指著姬窈,聲色俱厲,說姬窈是竊取了她鴻蒙道骨的魔頭。

太子為她撐腰,家族棄她如敝履。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個透明大小姐被搜魂奪骨,淒慘死去。

我擋在了她身前,不是因為愛慕,而是為一個史官對真相的執著。

我準備慷慨赴死。結果,她打著哈欠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她說:“吵到我睡覺了。”然後,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一刻,我才明白,古籍上的記載,還是太保守了。

神明……是不會跟螻蟻講道理的。

1.大小姐今天也沒出門

我叫陸晨,姬家的記事官。

說白了,就是個拿著毛筆,領著薪水,混吃等死的閒人。

我的工作很簡單,記錄嫡長女姬窈的日常生活。

攤開今天的竹簡,我蘸飽了墨,提筆寫下。

“辰時,大小姐仍在酣睡。”

“巳時,大小姐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午時,下人送餐,大小姐睡眼惺忪,食慾不振,揮手讓其退下。”

沒了。

這就是今天上午的全部內容。

很無聊,對吧?

姬家的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姬窈,姬家嫡長女,一個空有身份,卻毫無修行天賦的廢物。

她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十六歲時,被送去和其他家族聯姻,換取一些資源。

所以,沒人管她。

她就像這偌大府邸裡的一件舊傢俱,被遺忘在最偏僻的“靜心苑”裡。

除了我。

我得記錄。

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

我陸家曾受姬家大恩,我是被送來報恩的。

或者說,當人質。

但我跟彆人不一樣。

我看著竹簡上那幾行字,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比如,昨天下午,我記錄的是:“大小姐午後於庭院小憩,有落葉飄至其三尺之內,化為飛灰。”

前天,我記錄的是:“大小姐觀池魚,池中錦鯉三千,儘皆俯首,如拜君王。”

大前天:“夜有驚雷,大小姐嫌其吵鬨,皺眉,雷雲當空潰散。”

這些事,我一個字不漏地記了下來。

我沒告訴任何人。

因為我知道,說了也沒人信。

他們隻會覺得我瘋了,或者認為我在為這個廢物大小姐臉上貼金。

但我心裡清楚,這府裡最可怕的,不是手握大權的家主,也不是天賦異稟的幾位公子。

而是這個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的姬窈。

我的書房裡,堆滿了從各處搜羅來的孤本殘卷。

其中一本《山海異聞錄》的殘頁上記載著:

“上古有帝,號‘太初’,司掌萬物生滅。帝喜靜,惡喧囂。其憩處,萬法自寂,風雷止聲。”

萬法自寂,風雷止聲。

我放下筆,走到窗邊,看向靜心苑的方向。

那裡,姬窈正躺在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下,身上蓋著一張薄毯,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在她臉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穩。

一隻膽大的麻雀落在她身邊的躺椅扶手上,歪著腦袋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恭敬地低下頭,梳理了一下羽毛,又悄無聲息地飛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

沒錯。

彆人都當她是個廢物。

我卻覺得,我每天記錄的,不是一個廢柴的日常。

而是一尊神明的起居注。

這感覺很荒謬,也很刺激。

我甚至有點期待,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才能讓這位睡著的神明,稍微睜開一下眼睛。

我沒等太久。

三天後,天塌了。

2.天命之女駕到

那天下午,我正在整理書稿,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

不是尋常的喧嘩。

是那種帶著敬畏、諂媚和極度興奮的吵嚷,像是整個姬家的人都聚集到了前院。

緊接著,一股浩瀚的氣息從天而降。

那氣息溫暖、光明,充滿了勃勃生機,讓人忍不住想跪下膜拜。

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種感覺,我在書裡讀到過。

“天道氣運加身者,出則祥雲隨行,萬物朝拜。”

我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跑了出去。

剛到前院,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天空中,九隻通體雪白的仙鶴拉著一架華美到極致的玉輦,緩緩降落。

玉輦周圍,仙光繚繞,瑞氣千條。

一個身穿雲白色長裙的少女,在眾人的簇擁下,從玉輦上走了下來。

她太美了。

那種美,不是凡俗的美,而是一種讓人自慚形穢的、神聖的美。

她的眉心有一點硃砂痣,雙眸亮如星辰,彷彿蘊含著天地至理。

她隻是站在那裡,整個姬家的靈氣都活躍了起來,院子裡的花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

“雲……雲神女!”

姬家家主,我那位威嚴無比的伯父,此刻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他帶著所有長老,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

“恭迎雲神女!”

雲神女。

雲芊芊。

這個名字,如今響徹整個大陸。

據說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出生便引動天地異象,三歲通讀道藏,七歲結丹,十五歲成就元嬰,身懷傳說中的“天道氣運係統”。

更重要的是,她是當朝太子的心上人,未來的太子妃。

是這本“書”裡,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我混在人群的角落裡,看著那個被眾星捧月的少女。

她神情淡然,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高貴,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姬家人,彷彿在看一群螻蟻。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匆匆趕來的姬窈身上。

哦,不。

姬窈不是趕來的。

她是被下人硬從床上拖起來的,頭發還有點亂,臉上帶著沒睡醒的起床氣。

她站在人群外圍,一臉茫然地看著這陣仗,好像在問:“出什麼事了?地動了?”

雲芊芊的目光,在接觸到姬窈的一瞬間,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貪婪、嫉妒和勢在必得的眼神。

像一頭餓狼,看見了一塊肥美的,毫無反抗之力的羔羊。

她身邊的太子,一個身穿金絲蟒袍,麵容英俊卻帶著一股子傲慢的年輕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看到姬窈那副懶散的模樣,太子眉頭一皺,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芊芊,就是她?”太子低聲問。

雲芊芊微微點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嗯,就是她。”

“我身上的‘鴻蒙道骨’,被她用魔功竊取了。”

一句話,滿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到了姬窈身上。

那些目光裡,有震驚,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恍然大悟,和隨之而來的……貪婪。

鴻蒙道骨!

傳說中,開天辟地時誕生的至寶!得之可證道成帝!

原來雲神女的天賦,是因為這個!

現在,這件至寶,竟然在這個人儘皆知的廢物身上?

姬家家主,我的伯父,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姬窈,眼神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根本不關心道骨是不是姬窈偷的。

他隻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個讓姬家,攀上雲神女和太子這條大船的,天賜良機!

我看到伯父的嘴唇動了動,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要大義滅親。

他要把姬窈,當成祭品,獻給雲芊芊。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我知道,該我出場了。

儘管,我可能連一句台詞都說不完,就會被碾成粉末。

3.我,一個沒用的書呆子

“家主,此事,恐怕有蹊蹺。”

我從人群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前院,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從姬窈身上,轉移到了我身上。

驚訝,不解,然後是嘲弄。

“陸晨?”伯父眉頭緊鎖,語氣裡滿是不悅,“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退下!”

我沒有退。

我扶了扶頭上的方巾,對著雲芊芊和太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雲神女。”

“在下陸晨,姬家記事官,負責記錄姬窈小姐的日常起居。”

太子甚至沒正眼看我,隻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雲芊芊倒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隻不知死活的螞蟻。

“哦?你要說什麼?”她淡淡地開口,語氣裡帶著施捨般的恩賜。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雲神女說,姬窈小姐竊取了您的鴻蒙道骨。”

“敢問神女,道骨是何時被竊的?”

雲芊芊似乎沒料到我敢質問她,她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她身邊的太子已經不耐煩了。

“大膽!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質問芊芊?”

“來人,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拖出去,掌嘴一百!”

立刻有兩個姬家的護衛衝了上來,要來抓我。

我沒動。我的目光,依然直視著雲芊芊。

“神女不敢回答嗎?”

“還是說,神女的‘天道氣運係統’,沒告訴您具體的時間?”

我說出“係統”兩個字的時候,雲芊芊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臉上的悲憫和高貴,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和殺意。

她身邊的太子還沒意識到問題,隻是覺得我頂撞了他的女神,更加憤怒。

“還愣著乾什麼!給我打!”

護衛的手,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

冰冷的,用力的。

我感覺我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但我還在看著雲芊芊。

“據我記錄,姬窈小姐自出生以來,十六年,從未踏出過姬家大門一步。”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修為全無,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彆無他事。”

“請問神女,她是如何從您這位天之驕女的體內,神不知鬼不覺地竊走道骨的?”

“難道,是您的道骨,自己長了腿,跑過來的嗎?”

我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麵。

周圍的姬家人,開始竊竊私語。

是啊。這個邏輯,說不通。

一個廢物,怎麼可能從雲神女身上偷東西?

雲芊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姬家,居然有人敢當眾質疑她。

而且,還點破了她最大的秘密,“係統”。

她眼中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

“一派胡言!”

她厲聲喝道,“道骨乃是天成之物,自有靈性。此魔女定是用了什麼妖法,迷惑了道骨的靈性,將其引誘而去!”

“至於你,”她轉向我,聲音冰冷,“巧言令色,為魔女辯護,我看你也是魔道餘孽,當與她同罪!”

好一頂大帽子。

不跟你講邏輯,直接給你定罪。

這套路,太熟悉了。

太子見狀,立刻會意,大喝一聲:“說得好!原來是蛇鼠一窩!來人!不必審了,將這兩人就地格殺,搜魂奪骨!”

命令一下,那兩個護衛手上立刻加了力道。

周圍的姬家高層,包括我的伯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他們眼神冷漠,甚至帶著一絲快意。

彷彿我的死,能更好地證明姬家的清白。

我苦笑一聲。這就是現實。

在絕對的權力和利益麵前,真相和邏輯,一文不值。

我的胳膊被擰到了身後,劇痛傳來。

我被人死死按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石板。

我看到雲芊芊和太子,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一步步走向姬窈。

而姬窈,從頭到尾,隻是站在那裡,打了個哈欠。

她好像還沒完全睡醒。

也好像,眼前這出關乎她生死的大戲,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完了。我心裡一片冰涼。

我這個沒用的書呆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隻能作為一個記錄者,記下這荒誕的一幕。

然後,去死。

4.她好像有點不高興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

姬窈,動了。

她不是出手反抗,也不是開口求饒。

她隻是……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然後,她用一種很輕,但帶著明顯不耐煩的聲音,說了一句。

“好吵啊。”聲音不大。

卻像一道無形的驚雷,在每個人心頭炸響。

正要對她動手的護衛,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

走向她的雲纖纖和太子,也停下了腳步,一臉愕然。

整個前院,那股由雲芊芊帶來的,溫暖祥和的氣息,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天,暗了下來。不是烏雲蔽日。

而是光,彷彿被什麼東西吞噬了。

風,停了。空氣,凝固了。

時間,空間,在這一刻,都變得粘稠而滯澀。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一種大難臨頭的、末日降臨般的恐慌。

姬家家主,我的伯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他驚恐地看著天空,身體篩糠般地抖了起來。

“怎……怎麼回事?”

“天威……這是天威降臨!”

修為最高的幾位長老,更是“噗通”一聲癱軟在地,七竅都滲出了鮮血。

他們甚至連這股威壓的來源都找不到,就被壓製得道心欲裂。

雲芊芊臉上的高傲和得意,也凝固了。

她體內的“天道氣運係統”正在瘋狂地報警,發出她從未聽過的,淒厲的尖叫。

【警告!檢測到不可名狀之存在!】【警告!時空法則紊亂!天道規則正在被覆蓋!】【逃!立刻逃離!】

逃?

她想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那個被她視為螻蟻的“廢物”,慢慢地,把揉眼睛的手,放了下來。

姬窈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我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但恰好能從一個刁鑽的角度,看到她的眼神。

那裡麵,沒有憤怒,沒有殺意,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隻有一片混沌。

像宇宙誕生之初,萬物還未分化的原點。

古老,淡漠,俯瞰著一切。

在她睜眼的瞬間,我腦海裡那本《山海異聞錄》的殘頁,自己翻開了。

上麵浮現出一行我從未見過的,用鮮血寫成的小字。

“帝睜眼,則白晝。帝閉眼,則永夜。”

“帝怒,則天地崩,萬物朽。”

原來……是這樣。

【2】

不是天威。

是她。她隻是……睡醒了。

然後,因為我們太吵,有點不高興。

姬窈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全場。

最後,落在了雲芊芊的身上。

“你說,”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骨頭,是你的?”

雲芊芊的牙齒在打顫。她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氣運,係統,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沒穿衣服的人,**地站在了創世神的麵前。

所有秘密,所有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姬窈沒等她回答。

她好像也並不需要回答。

她隻是輕輕抬起了右手。

食指,伸了出來。

那是一根很普通的手指,白皙,纖細,看不出任何力量。

她就用這根手指,對著雲芊芊,淩空一點。

“聒噪。”她說。

5.一根手指的威力

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法術。

姬窈隻是點了那麼一下。

然後……

雲芊芊,那個被譽為天命之女,身負大氣運的天才,愣在了原地。

一秒。

兩秒。

三秒。

然後,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她的身體,開始……消失。

不是化成飛灰,不是爆成血霧。

而是像一副被橡皮擦掉的畫。

從她的發梢開始,一寸寸地,變得透明,然後徹底不見。

她臉上那種極致的恐懼,還凝固著。

她的嘴巴還張著,似乎想要求饒,或者尖叫。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從頭到腳,她被從這個世界上,被從因果律裡,被從所有人的記憶中,徹底地抹掉了。

連她存在過的痕跡,都變得模糊不清。

我親眼看著這一切,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麼力量?

這不是仙術,不是神通。

這是……言出法隨。

不,比言出法隨更可怕。

這是“定義”。

她說你聒噪,你就從根源上,失去了“存在”這個屬性。

雲芊芊消失後,她身上那股溫暖祥和的天道氣運,化作一道金光,茫然地在原地盤旋了一圈,似乎在尋找自己的主人。

然後,它好像發現了什麼更高階,更美味的東西。

它歡快地鳴叫了一聲,像一隻找到了家的小鳥,雀躍地……飛向了姬窈。

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那道象征著天命所歸的氣運金光,溫順地融入了姬窈的體內,連個泡都沒冒。

姬窈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甚至,還有點嫌棄。

好像在說:就這點東西,還不夠塞牙縫的。

做完這一切,她轉過頭,看向了太子。

太子已經嚇傻了。

他褲襠濕了一大片,癱在地上,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視為女神的白月光,被一根手指,從世界上擦掉了。

那種衝擊,讓他道心崩潰,神智錯亂。

“魔……魔鬼!你是魔鬼!”

他語無倫次地尖叫著,手腳並用地往後爬。

姬窈看著他,歪了歪頭。

好像在思考,該怎麼處理這個小東西。

太子的身後,虛空突然裂開。

一道蒼老而憤怒的聲音,從裂縫中傳了出來。

“何方妖孽!敢傷我皇兒!”

隨著聲音,一隻由法力凝聚的金色大手,遮天蔽日地從裂縫中伸出,抓向姬窈。

那是皇室供奉,一位渡劫期的老怪物!

這一掌,足以拍碎山河!

姬家的所有人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覺得,這次死定了。

皇室老怪出手,整個姬家都要陪葬。

然而,姬窈隻是抬了抬眼皮。

她甚至沒再伸出手指。

她隻是……看了一眼那隻金色的大手。

然後。

那隻手,停在了半空中。

組成大手的所有靈氣、法則、道韻,在她的注視下,開始分崩離析。

金色的大手,像沙子一樣,簌簌地往下掉。

片刻之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虛空裂縫的另一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戛然而止。

死了。

一位渡劫期的老怪物,連麵都沒露,就被一個眼神,殺死了。

這還不算完。

姬窈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無儘的空間,落在了遙遠的皇城之上。

下一秒。整個大陸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一聲清脆的,龍吟的悲鳴。

那是鎮壓整個王朝氣運的,龍脈發出的哀嚎。

京城方向,一道衝天的金光,黯淡了下去。

整個皇室,賴以生存的根基。

斷了。

6.這叫清理門戶

整個姬家前院,死一樣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抹殺雲芊芊,大家還能勉強理解為某種詭異的妖術。

那麼,一個眼神,誅殺渡劫期老怪,望斷王朝龍脈。

這就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範疇。

這不是人了。這是天災。

是行走在人間的,神話。

所有姬家人,包括家主和長老們,都跪伏在地上,頭埋得深深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跟雲芊芊一個下場。

我被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反而成了少數幾個能看清姬窈表情的人。

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但熟悉她“起居注”的我,還是看出來了。

她有點不耐煩了。

就像一個人午睡被吵醒,隻想快點解決麻煩,然後回去接著睡。

她的目光,從驚恐的太子身上移開,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姬家家主,我那“英明神武”的伯父身上。

“剛才,你要把我,交給他們?”

她淡淡地問。

伯父渾身一顫,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他拚命磕頭,額頭在青石板上撞得砰砰作響。

“誤會!大小姐!都是誤會啊!”

“老臣有眼無珠,瞎了狗眼,沒認出大小姐的真身!”

“求大小姐開恩,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姬家的子孫啊!”

他開始攀親情,講血脈。

可笑。剛才準備把姬窈當祭品的時候,他可沒想過什麼血脈親情。

姬窈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類似於微笑的表情。

但這笑容,比萬年玄冰還要冷。

“姬家的子孫?”

她輕聲重複了一遍。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包括我,都毛骨悚然的話。

“誰允許你們,姓姬的?”

話音落下。

所有跪在地上的姬家人,身上都發生了一種詭異的變化。

他們的血,在沸騰。

他們的骨,在哀鳴。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流淌在血脈深處,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源自上古的尊貴血統,正在被……抽離。

就像是把鹽從水裡析出。

他們的力量,他們的天賦,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源自這稀薄的血脈。

現在,源頭被掐斷了。

“啊——!”

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家主,長老,護衛……

一個個姬家的高層,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退。

從元嬰到金丹,從金丹到築基,從築基到凡人……

最後,變成了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他們身上的華服,還是那件華服。

但他們的人,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他們被剝奪了身為“姬家人”的資格。

對於他們來說,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姬窈做完這一切,就好像隻是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

她揮了揮手。

“滾吧。”

“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那些前一秒還威風凜凜的姬家長老們,此刻像是喪家之犬,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姬家大門。

他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曾經輝煌的府邸,轉眼間,就剩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下人,還有癱在地上的太子,和被壓在地上的我。

以及,站在院子中央的,姬窈。

她好像終於覺得,周圍清靜了一點。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轉過身,朝我走了過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輪到我了。

雖然我幫她說了話,但在這種存在的眼裡,一隻幫了她的螞蟻,和一隻想咬她的螞蟻,可能……沒什麼區彆。

都是螞蟻。死定了。

我在心裡,已經開始給自己寫墓誌銘了。

“陸晨,男,享年十八,死於……話多。”

7.彆怕,我不吃人

姬窈走到我麵前,停下了腳步。

壓在我身上的兩個護衛,早就在血脈被剝奪的時候,就疼暈過去了。

我努力地想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死而無憾”的表情。

結果,她先開口了。

“起來吧。”

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我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能動了。

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冠。

然後,我站在她麵前,低著頭,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該跪下磕頭,高呼“仙帝萬歲”?

還是該問一句“您到底是誰”?

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說,等著她發落。

結果,她說的下一句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手,伸出來。”

我心裡一緊,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手伸了出去。

完了,這是要搜魂?還是要把我這雙手也廢掉?

一隻微涼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不是搜魂,是在……把脈?

我偷偷抬眼,看到她微微皺著眉,很認真的樣子。

“你……氣血兩虧,神魂不固,是孃胎裡帶出來的毛病。”

她鬆開手,淡淡地說道。

我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的身體有問題,這事隻有我和我早已過世的父母知道。

我天生體弱,無法修行,斷定活不過二十歲。

這也是陸家願意把我送到姬家當“人質”的原因之一,反正也養不活。

她……她居然一眼就看穿了?

“以前,懶得管你。”

她說著,伸出手指,在我眉心輕輕點了一下。

一股暖流,瞬間從我的眉心,湧向四肢百骸。

那感覺,就像是久旱的河床,迎來了第一場春雨。

我能感覺到,我那些乾涸的經脈,正在被一股溫和卻霸道的力量,重新滋潤,拓寬。

我身體裡那些從小就折磨我的暗傷,沉屙,正在被飛速地修複。

我的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穩固。

甚至,我感覺我能……“看”到天地間的靈氣了。

這……

“以後,好好活著。”

她收回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記錄得,還不錯。”

“繼續。”

說完,她就轉身,朝自己的“靜心苑”走去。

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毀天滅地,改朝換代,對她來說,都比不上回去睡個回籠覺重要。

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她指了指還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太子。

“這個,怎麼處理?”她問我。

我一個激靈,趕緊回答:“按照……按照王朝律法,謀害上仙,意圖染指神物,當……當誅九族。”

我說完,心裡就後悔了。

我怎麼能替她做決定?這不是找死嗎?

姬窈聽了,卻好像覺得很有道理。

“誅九族啊……”

“太麻煩了。”

她想了想,然後,對著那個方向,很隨意地吹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無聲無息,飄向了遙遠的皇城。

然後,整個王朝的臣民,都看到了一生難忘的景象。

宏偉的皇宮,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在一瞬間,化作了飛灰。

從皇帝到剛出生的皇孫,所有身負皇家血脈的人,無論身在何處,都在同一時間,悄無聲息地湮滅了。

一個傳承了數千年的強大王朝。

就這麼……被一口氣,吹沒了。

做完這一切,她纔看著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見。

“這樣,算乾淨了嗎?”

我喉嚨發乾,拚命點頭。

“乾……乾淨了。”

“嗯。”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飯記得叫我。”

聲音從遠處飄來。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懶洋洋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姬家大院,和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皇城方向。

我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終於明白了。

我記錄的,不是神明的起居注。

我記錄的,是一位宇宙級懶癌患者,被迫營業的日常。

而我,好像……成了她唯一的“秘書”?

8.我成了大管家

接下來的日子,很魔幻。

姬家,沒了。

皇室,也沒了。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權力的真空中。

無數的宗門,世家,野心家,開始瘋狂地搶奪地盤,整個大陸亂成了一鍋粥。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姬窈大小姐,正在她的靜心苑裡,為午飯是吃清蒸魚還是紅燒魚而煩惱。

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外麵血流成河。

也是,對她來說,可能就像是看著一群螞蟻打架。

而我,陸晨,莫名其妙地,成了這座空蕩蕩的姬府的……大管家。

那些被嚇破了膽的下人,不敢跑,也不敢見姬窈,就把我當成了主心骨。

“陸管家,今天采買的銀子不夠了。”

“陸管家,西邊的院牆塌了,要不要修?”

“陸管家,大小姐說想吃城南李記的桂花糕,您看……”

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隻是個書呆子,我哪會管這些事啊。

但我不敢不做。

因為我知道,如果讓大小姐的生活質量下降,她可能會覺得……有點煩。

她一煩,後果就很嚴重。

所以,我隻能硬著頭皮上。

我開始學著管賬,學著指揮下人,學著處理府內外的各種雜事。

還好我讀書多,學東西快。

沒幾天,就把偌大的姬府,管理得井井有條。

姬窈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她依舊是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完飯就去院子裡曬太陽,偶爾翻兩頁我給她找來的閒書。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她從不問我府外的事情,我也從不拿府外的事情去煩她。

我每天的工作,除了管理姬府,就是繼續我的“記錄”工作。

“今日,大小姐用一根筷子,捅死了一隻試圖偷吃她盤子裡小魚乾的蒼蠅。蒼蠅死後,其方圓百裡內的所有親族,瞬間暴斃。”

“今日,大小姐嫌院子裡的槐樹葉子太密,擋了陽光。她看了一眼,那棵活了上千年的老槐樹,很自覺地,把一半的樹葉都抖落了。”

“今日,城外有兩大宗門火並,聲音太大,吵到了大小姐午睡。她皺了皺眉。兩個宗門的上萬修士,連同他們的山門,一起從地圖上消失了。”

我一邊記錄,一邊手抖。

我越來越覺得,我的這份“起居注”,將來可能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創世福音》或者《滅世禁典》。

這天,我正在書房裡整理竹簡。

姬窈突然推門進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我的書房。

我嚇得趕緊站了起來。

“大……大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她沒說話,隻是在我的書架上,饒有興致地看來看去。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我珍藏的古籍,最後,停留在了一本我放在最角落的,一本破破爛爛的冊子上。

那是我陸家的族譜。

她伸出手,把那本族譜拿了下來。

我心裡一緊。

她想乾什麼?

難道,我們陸家,也做了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

她翻開族譜,一頁一頁地看過去。

很認真。

看到某一頁時,她停了下來,手指在其中一個名字上,輕輕拂過。

那個名字是:陸傾杉。

我的高祖。

也是當年,受了姬家大恩的那位祖先。

“原來……”

她看著那個名字,輕聲說了一句,語氣裡,帶著一絲我聽不懂的,久遠的回憶。

“原來,是他啊。”

9.一段被遺忘的因果

我愣住了。

“大小姐……您認識我的高祖?”

這怎麼可能?

我的高祖陸傾杉,是幾千年前的人物了。

而姬窈,才十六歲。

姬窈沒有回答我。

她合上族譜,把它放回原位,然後走到窗邊,看著外麵。

“很久以前,”她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我……被很多人背叛,追殺。”

我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她要說的,是她身為“太初仙帝”時的故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的過去。

“我身受重傷,神魂將散,從神界墜落,掉進了一片荒山。”

“那時候,我虛弱得,連一個凡人都能殺死我。”

“有一個年輕的樵夫,發現了我。”

“他沒問我是誰,也沒覬覦我身上破碎的神器。”

“他隻是把我揹回了他的茅草屋,用他自己都捨不得吃的草藥,一點點地,為我療傷。”

“他每天上山砍柴,換來一點米,煮成稀粥,一口一口地餵我。”

“他守了我三個月。”

“三個月後,我的傷勢,恢複了一點點,足夠我施展輪回之術,保住一絲真靈不滅。”

“我臨走前,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說,他叫陸傾杉。”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陸家代代相傳的祖訓,是說高祖陸傾杉,曾在山中偶遇仙人,受仙人指點,纔有了後來的陸家。

但沒人知道,那位“仙人”是誰。

也沒人知道,所謂的“指點”,具體是什麼。

原來……

真相,是這樣。

不是指點,是救命之恩。

“我答應他,會報答他。”

姬窈轉過身,看著我。

“我說,你的後人,我會護佑一世。”

“我沉睡,輪回,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但這份因果,我還記得。”

“所以,你被送到姬家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我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姬家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廢物,隻有我,隱隱覺得她不凡。

為什麼,她滅了姬家,滅了皇朝,卻唯獨留下了我。

為什麼,她會耗費力量,為我重塑根骨。

一切,都源於幾千年前,我的祖先,和一個隕落神明之間的,一次善意的相遇。

不是因為我特殊。

隻是因為,我在替我的祖先,領取一份遲到了幾千年的……報酬。

“我本來,隻想讓你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

姬窈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絲複雜。

“但現在,外麵太亂了。”

“一群螻蟻,爭來搶去,有點吵。”

她頓了頓,然後說出了一句,讓我差點當場跪下的話。

“陸晨。”

“你來,當這個世界的新皇帝吧。”

10.皇帝?我覺得不行

“什……什麼?”

我懷疑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讓我,當皇帝?

開什麼玩笑。

我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

我連姬府的賬本都算不明白,你讓我去管理一個世界?

“大小姐,這……這萬萬不可!”

我嚇得連連擺手,“我何德何能……”

“你能。”

姬窈打斷了我。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能識字,斷句,明事理。”

“比外麵那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蠢貨,強多了。”

這算是什麼理由?

“可是,我沒有修為,沒有軍隊,沒有人脈……沒人會服我的。”我急切地辯解。

姬窈看了我一眼。

“我就是你的修為。”

“我就是你的軍隊。”

“我,就是你的人脈。”

她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去,坐上那個位子。”

“誰不服,”她頓了頓,語氣平淡,“我就殺誰。”

霸道。不講理。

但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有她這句話,彆說讓我當皇帝,就是讓我當三界主宰,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我看著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突然有點想笑。

一個隻想睡覺的鹹魚大佬,為了能有一個安靜的睡覺環境,決定親自下場,扶持一個傀儡皇帝,來統一世界。

這事,說出去誰信?

太荒誕了。

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苦著臉,點了點頭。

“好吧……我試試。”

“不是試試。”姬窈糾正我,“是必須做到。”

“在你統一天下之前,城南李記的桂花糕,就由你每天負責去買了。”

我:“……”

敢情,我當皇帝,主要工作,還是個跑腿的?

第二天。

我就被姬窈,打包扔出了姬府。

她給了我一樣東西。

是她平時用來剔牙的一根……竹簽。

“拿著這個。”

“誰不聽話,你就用這個,戳他一下。”

我拿著那根平平無奇的竹簽,站在亂糟糟的大街上,欲哭無淚。

我的皇帝之路,就這麼……開始了?

11.一根竹簽的統治

我的登基大典,很簡單。

我找了塊高地,站了上去。

然後,對著下麵聞訊趕來看熱鬨,或者說,來看傻子的各路人馬,清了清嗓子。

“從今天起,我,陸晨,是這片大陸的皇帝。”

下麵,一片死寂。

然後,是鬨堂大笑。

“這哪來的瘋子?想當皇帝想瘋了吧?”

“一個凡人?連靈氣都沒有,笑死我了。”

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宗門宗主,站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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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指著我鼻子大罵。

“黃口小兒,妖言惑眾!來人,把他給我……”

他的話,沒說完。

我按照姬窈的吩咐,拿出了那根竹簽。

對著他的方向,輕輕戳了一下。

隔著幾百米。

然後,那個宗主,連同他身後上千名弟子,以及他們所在的那個山頭,瞬間,化作了齏粉。

連風都沒吹一下,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世界,安靜了。

所有人的笑聲,都卡在了喉嚨裡。

他們臉上的表情,從嘲笑,變成了驚恐,再變成了……狂熱的崇拜。

我舉著手裡的竹簽,手有點抖。

這玩意……威力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這哪是牙簽,這他媽是因果律武器啊。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我走到哪裡,竹簽指到哪裡。

不服的,戳一下。

想反抗的,戳一下。

嘰嘰歪歪的,戳一下。

不出半個月,整個大陸,就實現了和平統一。

所有國王,宗主,老祖,都跪在我麵前,山呼萬歲。

他們看我的眼神,敬畏到了極點。

他們都以為,我是某個隱世的上古大能,遊戲人間。

隻有我自己知道。

我隻是一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跑腿的。

真正的爸爸,在家裡躺著呢。

我登基之後,頒布的第一條法令,就是:

“全國上下,不得在午時至申時之間,發出任何超過五十分貝的噪音,違者,戳一下。”

整個世界,為了讓那位大小姐能睡個好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極致的安靜之中。

我成了曆史上,最清閒,也最沒人敢惹的皇帝。

每天,我處理完幾個無關痛癢的奏摺,就親自跑去城南,給大小姐買桂花糕。

風雨無阻。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

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隻是一個體弱多病,活不過二十歲的書呆子。

直到那天。

我像往常一樣,回到姬府,那個現在已經成為“紫禁之巔”的禁地。

我看到姬窈,沒有在睡覺。

她坐在院子裡,麵前擺著一張棋盤。

她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看到我回來,她對我招了招手。

“陸晨,你來。”

我走過去,恭敬地站在一邊。

“你覺得,這盤棋,該怎麼下?”她問。

我看不懂。

那棋盤上的棋子,黑白交錯,蘊含著我無法理解的天地至理。

我隻能老實回答。

“臣,愚鈍,看不懂。”

姬窈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真心實意地笑。

“你不用懂。”

她拿起一顆白子,輕輕落下。

“你隻需要,當好我的那顆棋子,就行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12.原來,我也是書裡的字

“大小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小心翼翼地問。

姬窈沒有看我,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我一直帶在身邊的,“起居注”上。

“這本冊子,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寫的?”她問。

我想了想,回答道:“從我被送進姬家的第一天起。”

“不對。”

姬窈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

她的眼神,變得深邃,彷彿能看穿我的靈魂,看穿我的過去未來。

我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畫麵。

我出生,我讀書,我生病,我被送到姬家……

等等。

不對勁。

我的記憶,好像……是從我踏入姬家大門的那一刻,才開始變得“真實”和“清晰”的。

在那之前的記憶,都像是一層霧,模糊不清,彷彿是彆人告訴我的故事。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的天靈蓋。

我驚恐地看著姬窈,聲音都在顫抖。

“我……”

“你不是陸晨。”

姬窈替我說了出來。

“或者說,在遇見我之前,‘陸晨’這個人,並不存在。”

她伸出手,在空中輕輕一劃。

一本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起居注”,憑空出現在了她手裡。

她翻開第一頁。

上麵,是娟秀卻帶著一絲慵懶的字跡。

“太初紀元,一百三十七萬年。吾自沉睡中醒,甚是無聊。”

“遂創一界,名曰‘凡’。”

“又造一生靈,為其取名‘陸晨’。”

“其性聰穎,好讀書,體弱,貌端,忠誠。”

“命其為吾之記事官,錄吾起居。”

“以此,解悶。”

我看著那本冊子上的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我的存在,我的性格,我的忠誠,我的一切……

都是她,在醒來後,因為無聊,隨手寫下的設定?

我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隻是她書裡的一個……角色?

一個被設定好,用來陪伴她,記錄她,為她解悶的……NPC?

難怪,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不凡。

難怪,我能在浩如煙海的古籍裡,恰好找到關於她的記載。

難怪,我會“出於正義”,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為她說話。

一切,都是設定好的。

是劇本。

我以為我是那個窺破了天機的幸運兒。

到頭來,我纔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我看著她,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烙鐵。

“為……為什麼?”

我艱難地問出這三個字。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一切?

讓我當一個快快樂樂的傀儡皇帝,不好嗎?

姬窈放下了冊子,終於正眼看向我。

她的眼神裡,沒有了那種俯瞰眾生的淡漠。

而是多了一絲……我從未見過的,類似於“歉意”的東西。

“因為,”她輕聲說,“我睡得太久了。”

“一個人,很孤單。”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我高祖陸傾杉的‘因’,卻忘了給你一個屬於你自己的‘果’。”

“這個世界,這本書,本來應該在我徹底厭倦的時候,就跟著我一起,重新歸於混沌。”

她站起身,走到我麵前。

“但是陸晨,你做得很好。”

“你讓我覺得,看著一群螞蟻打架,好像……也沒那麼無聊了。”

她伸出手,像當初為我療傷時一樣,輕輕點在了我的眉心。

這一次,沒有暖流。

我隻是感覺,我腦海裡,有一道無形的枷鎖,被開啟了。

那些關於“陸晨”的,被設定好的性格,記憶,忠誠……都還在。

但它們,不再能束縛我了。

我感覺,我“活”了過來。

真正地,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活了過來。

“這本書,結局還沒寫。”

姬窈收回手,臉上又恢複了那種懶洋洋的表情。

“從現在起,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不過……”

她打了個哈欠,朝自己的躺椅走去。

“城南李記的桂花糕,還是得按時買回來。”

“我餓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然後,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那本“起居注”。

我拿起筆,蘸飽了墨。

在最新的一頁上,我寫下了今天的第一行字。

“今日,天氣晴。”

“我,陸晨,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皇帝什麼的,太累了。”

“還是當個記事官,比較清閒。”

寫完,我笑了。

原來,鹹魚,是會傳染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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