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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卦識凶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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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無好宴9
人生如戲

仇安平收回手,
望向說話的人。

夜黑如漆,通道裡未有燈火,圓月被飄過的烏雲遮了半扇,
忽明忽暗,
灑下清輝隻能勉強照清楚麵前一切。

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穿著尋常的布衣,
袖子??和褲腿被繩子??綁好,
極為乾練。他從通道儘頭的黑暗中走來,
背脊挺直,一步一步靠近,
唇角明明在笑,
雙眸卻如開刃的劍,
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這人他昨日見過,
名叫賀玄,
跟在那個宴席中唯一的小娘子??身旁,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看??著,
似乎除了那小娘子??外,
周遭一切皆與他無關??。

如今瞧來,怕隻是假象。

他的周身氣度絕非常人,怎麼可能是一個棺材鋪的小夥計。

仇安平定定盯著賀玄,
卻見賀玄的笑意越來越盛,
而他的心情卻愈發煩躁。他撚了撚手指,冷哼一聲:“竟是賀兄。夜黑風高??,賀兄從哪兒回?”

賀玄伸了個懶腰,
活動??著臂膀,不知不覺間鬆開小臂上的綁帶,笑道:“睡不著,
去後花園舒展了下筋骨。”他歪頭看??向四周,見通道空無一人,露出個假惺惺的吃驚表情,“我記得仇兄住在東邊的院子??中,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可是要??往何處去?”

“巧了,我也睡不著,在這宅子??中四處閒逛,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這裡。剛剛似聽到你住的院子??中有聲響,正想要??進去看??看??,你便來了。”

賀玄意味深長:“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跟著誰來的此處呢。”他瞥了一眼那虛掩著的門,笑道,“家妹住在這院中,仇兄還是莫要??隨意進出為好,不然會讓人誤會仇兄彆??有心機,是個登徒子??。”

仇安平輕笑,笑意不達眼底:“是我疏忽了。既然賀兄來了,我便先離開了。”他微微側頭,視線像是能穿過那扇木門似的,“賀兄回去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些,萬一那凶手藏在院中,不小心傷了你,便不好了。”

話音落下,仇安平轉身離開,不再逗留。賀玄站在原地目送他遠離,半晌沒有動??作,直到聽見那院門後似有小鼠,窸窸窣窣地離去,片刻後是一聲輕響,似屋門閉上,方鬆了口氣。

萬物歸於寂靜,賀玄盯著青石板上那孤寂的影子??,長歎一口氣。

阿舒說得對,人啊,果然不能撒謊啊。

-

荀舒提著裙擺,小心翼翼挪回屋中,輕輕將房門合上後,方覺察到冷汗早已濕透衣裳。

她靠著房門,凝視麵前的黑暗,腦中全是剛剛的場景。

若不是賀玄突然趕到,她怕是要??被仇安平抓個正著。他會殺她滅口嗎?他是殺害趙縣令的凶手嗎?他今晚來這裡是做什麼的?和前麵那人是一起??的嗎?還是跟隨前麵那人來到此處?

仇安平身上疑點太多,荀舒一時間竟不知從何切入思??考。

至於賀玄——

荀舒輕咬著嘴唇,心中想逃避,卻還是強迫著往下想。

當年在山中遇到受傷的賀玄,她確實是看??了他的麵相手相,斷定他是個大富大貴之人,才將他救回了棺材鋪中。

她明哲保身,不願隨意乾涉他人因果,救他確實是彆??有用心,從這點上來說,賀玄若隱瞞些什麼,確實無可厚非。

但是,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她嗎?若關??於他恢複記憶的猜測是真,他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說出真相,他為何從不開口呢?

難道在他心中,她就蠢笨至此嗎?

因著玄門之術,她有意放緩對身邊人的洞察,不願刨根問底、追究緣由,可這並不意味著她是個蠢人。自趙夫人案件發生,她被捲入其??中後,賀玄身上便出現了太多奇怪之處,比如他對案件的敏銳,對刑獄之道的熟稔。若說這些都??可歸為記憶殘存,是他的不由自主,那昨日去尋鄭氏時,他突然開口的詢問,和那瞬間所迸發的威壓,荀舒怎麼都??無法替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隻那麼一瞬間,或許在他人眼中微不足道,但對於與賀玄朝夕相處的荀舒來說,已足夠讓她查覺,身邊的人或許已不是那個熟悉的故人,足夠讓她心涼了半截。

這半年的相處,她和薑拯都??是真心待他,也真的將他當成了一家人。她原以為,他走失了這麼久,家人竟無人來尋,定是個生在富貴鄉的可憐人,愈發心生憐惜,可若他真的想起??了什麼,卻將此事隱瞞,不肯告訴她,那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定是有什麼想要??的,才隱瞞身份繼續呆在棺材鋪的。隻是不知他所想要??的、想知道,是否與她有關??。

若是秘密還好,若是陰謀又該如何是好。

荀舒的身子??順著門板滑落到地麵,屈膝而坐,雙手環抱住雙腿,腦袋擱在膝頭上,整個人蔫巴巴的。

還有,他今晚為何突然出去?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見了何人,明日天亮後,她該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還是去質問他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中像是纏繞著一大團絲線,紅的綠的藍的黃的,緊緊纏繞,無法分開,不得喘息。

荀舒又坐了一會,到腿腳發麻,四肢發涼時,依舊想不出應對的法子。她撓了撓頭,扶著門框艱難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四肢,垂頭喪氣向床榻走去,一頭撲入被褥中。

屋內黑漆漆一片,荀舒的動作失了幾分準頭,“咚”的一聲脆響,她竟一頭撞在床角上,額上瞬間起了個大包。

她來不及顧及頭上的傷,雙手雙腿並用,爬到床塌最內側,摸著被她撞的鬆動??的木板,用指節敲了敲,再次聽到瞭如剛剛一般的空洞聲音。

這下麵有暗格。

她在黑暗中摸索,尋到著力點用力一掰,塵封多年的暗格終於再次重見天日。

這暗格約莫三寸長兩寸寬,內裡存放著一些紙張樣的東西,不知上麵寫了些什麼。

夜色已深,荀舒實在看??不清楚,又因剛剛的事,不願點燈被人知曉她還未休息,隻能將此事按下,想著等明日天亮後再翻看??。

賀玄的身影和泛黃的紙張在腦海中反複飄蕩,荀舒碾轉反側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時分,再按耐不住,將暗格中的紙張全部取出,趿拉著鞋子??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借著稀薄天光細瞧。

紙張早已泛黃,一不小心就會碎裂,上麵字跡娟秀端莊,行雲流水,像是一位女子??的筆跡。

荀舒一張張翻過,細細閱讀。

紙上所書??內容皆為日常瑣事,有大家族宅子??中的複雜關??係,有主持中饋的不易,也有看??著兒女日漸長成的喜悅。

這是一位當家主母,一位母親的起??居日錄。

文字中未提筆者??名諱,荀舒好奇這人的身份,看??得愈發仔細,終於被她發現一絲蛛絲馬跡。

“……近日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麼事似的。姝兒近日一直鬱鬱寡歡,我很是擔憂。前些日子??,夫君說要??在後院挖個池塘,夏季可避暑乘涼。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又想到姝兒自小喜水,若在宅中引些活水,望能讓她重獲歡喜……”

姝兒……

趙縣令稱呼鄭氏為“阿姝”,薑拯也曾經提到過,前潮州縣令的女兒單名一個姝字。若她沒猜錯,寫下這些起??居日錄的人,應當就是這院子??曾經的主人,前縣令的夫人,鄭氏的母親。

荀舒繼續往下看??。

後麵的紙張上再未提到鄭姝,卻寫了不少和後院那池塘相關??的事。

“……也不知夫君如何想的,天尚還冷著,土還凍著,卻急著開工挖池塘。而且,不過是在自個兒的院子??中挖個池塘,何需請這麼多人來看???甚至還帶著那馮縣丞和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數次出入後院,絲毫不顧念後院女眷……明日定要??叮囑姝兒,最近莫要??出院子??了,省的被人衝撞……”

這應當是某個冬天的事,卻不知是哪一年。待找機會問問鄭氏,興許她還記得具體時間。

荀舒又翻了幾頁。

這份起??居日錄並非每日都??記錄,很快便被她翻到了最後一張。

“……每逢雨季,總是心煩意亂。前些日子??聽夫君說,附近幾個州縣都??被大雨淹沒,發了洪災,有不少災民逃到潮州避難,真是天可憐見……說起??來,夫君也好些日子??沒回家了,應當正是因為此事……等到雨停了,我定要??帶著姝兒去趟寺中,為夫君祈福,為潮州百姓祈福。”

五年前的那場洪災是無數百姓心中無法抹去的傷痛,那場洪災後,潮州又爆發了瘟疫,無數百姓在這場災難中喪失了性??命,無數家庭因這場災難而變得殘缺。

她也是在這場災難中,被心善的薑拯撿回棺材鋪,擁有了可以安身的地方。

那年她剛滿十歲,又逢大變故,許多事都??記不太清楚,隻隱約記得天放晴後,從京城來了許多大官,又死了許多人,潮州人心惶惶。那之後一年,趙縣令上任,一切才重新回到正軌。

想來,這最後一張起??居日錄落筆之時,正是潮州城的那場災難發生之時。

起??居日錄上寫的東西似乎與趙縣令之死無關??,荀舒又看??了幾眼,思??索片刻,將其??小心翼翼收入挎包中。

這院子??應當是鄭氏的母親曾經居住的院子??,因暗格隱秘,這些紙張才得以儲存。如今,故人已不在,又同案件無關??,不如直接交到鄭姝手中,多少能留個念想。

荀舒剛將紙張收好,便聽到左邊的廂房有開門聲,一抬眼便瞧見了賀玄。

旭日東升,光芒鍍在賀玄的身上臉上,金燦燦的,格外明媚。他似乎沒料到能在此刻見到她,愣了一瞬,旋即笑著揮手:“阿舒!昨晚睡得可好?”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試探。荀舒慢吞吞道:“還好,你呢,昨晚睡得可好?”

賀玄麵色如常,笑容燦爛不見陰霾:“昨晚吃得有些多,夜裡難入眠,所以去後花園轉了一圈,回來時還碰到了仇安平。我覺得此人甚是奇怪,阿舒覺得呢?”

這話聽著極真,荀舒敷衍地點頭:“確實有些奇怪。”

“你的額頭怎麼了?”賀玄麵露詫異,快步走到窗前,隔著窗子??想要??觸碰荀舒額角的青紫,又怕弄疼她,僵硬收回伸出的手指,“像是磕碰傷,可是走路不小心,撞到哪裡了?”

他倒是認得快。荀舒慢吞吞抬頭,正想說什麼,院門被人從外大力推開,須臾,方晏的身形出現在二??人麵前,滿臉的震驚焦急,大聲嚷嚷著:“不好了,馮縣丞將鄭氏綁起??來,說她就是凶手,要??在正院審結此案!此案尚有多處疑點,怎可這般草率,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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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下一更在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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