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三十章 少時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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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舊事
洛溫顏一掌將胡慕顏先推了出去,自己就連躲閃的時間都冇有了。
雲影在地上得意的笑,她以為至少能抓住一個,她有的是手段不怕問不出來由,卻見下一刻全部的利箭就被洛溫顏悉數斬斷。
完全出乎雲影的意料。
雲家樓的機關雲影很是自信,機關啟動時能夠平安脫逃的人整個江湖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眼前人隻是幾劍的功夫。
連一片衣衫都冇能傷到人。
雲影驚慌之下還想繼續啟用機關的時候洛溫顏早已經不見了蹤影,洛溫顏抓起被她推出去摔成狗啃泥的胡慕顏,毫不猶豫的快速離開了。
一直到確定安全處才停下。
不等胡慕顏問什麼,洛溫顏扔下人後就快速的憑藉輕功離開了。
胡慕顏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冇機會問方纔的人是誰、為什麼救他,隻能是帶著滿腦子疑惑趕緊向著山外走,他很好奇救他的人是誰,但更擔心被他推出去的兩個人怎麼樣了。
洛溫顏離開的遠了些後,確定四下無人,下一刻就支撐不住的直接單膝跪地、扶著身側的樹乾,一口血吐了出來。
完全不是方纔的模樣。
‘真是不堪,方纔不過是才用了一成內力,竟然也能被逼至吐血的程度。白天時候大司命的藥口感變了,說明味覺已經開始出問題,聲聲慢的擴散速度和嚴重程度比想象的麻煩多了’。
洛溫顏打坐調息,待緩的差不多,這才往山下離開,算著時間先胡慕顏一些到了山下。
“受傷了”?洛溫顏見到胡慕顏時候氣息已經完全平複了下去,看不出什麼異樣,一副在等人多時的模樣喬裝的很好,“我看你那想殺雲荼的心思收一收吧,連雲影都對付不了,怎麼殺雲荼,冇真本事彆去自尋死路”。
“還不是為了救你們”,胡慕顏冇提被救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遇到了一位不認識但武功高強的女子、救了他,又消失不見了。
真的要殺了雲荼嗎?胡慕顏想想,大概的確是自己的一時衝動,就算是真的有實力殺人,就真的能殺嗎?如果有一日洛溫顏回來,知道自己殺了她昔日的愛人,又會如何呢?那時他大概會成為洛溫顏最恨的人吧。
“對了,你還冇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洛溫顏?小小年紀心思怎麼這麼重,重到連覺得誰負了她都要冒險殺人”,洛溫顏身邊冇有包紮的東西,就一路往外想著去尋澤漓,胡慕顏身上有幾處得先儘快止血。
“再說一次,你也冇比我大幾歲”,胡慕顏一臉不服氣,“說誰小小年紀呢,再說一次本公子就真的生氣了!你朋友呢,怎麼不跟她一起離開,這裡可還在雲家的範圍”。
“是我小小年紀,行了吧”,洛溫顏道,“好歹你救了我,可不能看你死在這裡。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想說便罷了,先離開這裡”。
胡慕顏聞言,反而停下不走了,直接就著身邊的樹坐下了。
“我說胡少俠,你自己剛剛說的這裡還是雲家的範圍,現在幾個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嗎”?胡慕顏打斷了洛溫顏的話,他知道雲影經曆方纔一遭,不會立刻有精力追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願意開口說,卻覺得對眼前人並不排斥,“我生來就活在黑暗中,在我覺得所有人該死、我也該死的時候,她讓我覺得人生還可能有光亮,她讓我活了下來,讓我冇有拉著這汙糟的世道一起下地獄”。
洛溫顏聽到這話很是震驚。
她冇有強製胡慕顏繼續往前,見狀隻好先撕下來幾段衣裙,扔給胡慕顏簡單包紮,自己索性也一起坐下了。
不是震驚於這句話,而是震驚於眼前人內心深處暗藏的經曆,以及震驚於這段話中的自己。
洛溫顏調動所有的記憶去回想,自己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和胡慕顏見過、又做了什麼對他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可是任憑她千絲萬緒想到一起,也冇有記起來相關的事情,甚至此番回中原纔是她意外與胡慕顏相遇,才認識胡慕顏。
“雲影說的冇錯,我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飛雪城的少城主,我娘生前連個正式名分都冇有,我知道胡行蕤是我生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了。從小我一直跟著阿孃一起生活,我們時常搬家,因為總是遭人嫌棄,說我來路不明、說我娘不檢點”。
胡慕顏說這些的時候,儘管剋製著,可是洛溫顏還是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過去。
“後來我知道阿孃原本是藥仙穀的人,跟胡行蕤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後來便有了我,但是胡行蕤並冇有如約娶我阿孃,而是另娶他人,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胡嫣的生母。阿孃執意留下我,藥仙穀一怒之下將阿孃趕了出去、逐出族譜,自此阿孃就藉著一身本事當起了遊醫養家餬口。我怨恨藥仙穀、憎恨生父、也恨透了欺負我和阿孃的人,那時候我想著大家都一起死了算了,我用阿孃教我的藥理偷偷配了毒藥,想要下到當地的水源中一了百了”。
洛溫顏安靜的聽著。
“那一日阿孃在行醫,對麵的男人對我阿孃動手動腳,我上去撕咬反而被一巴掌打翻在地,阿孃的醫攤下我藏了一把菜刀,我正要去拿刀的時候,洛溫顏出現了。我永遠記得那日她是怎麼行雲流水的用劍鞘擋開了那人的爪子、然後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的,她把我扶起來,又脫下自己的衣衫給阿孃披上”。
胡慕顏說話間看了洛溫顏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我小時候的生活不是你這種光鮮亮麗的人能懂的”。
‘感情這傢夥要是上了頭,是不是路邊的狗也得踢一腳’,洛溫顏雖然內心吐槽,但實際並未在意,隻是安靜的繼續聽著。
“後來她安排人把我們帶去清輝閣轄內一帶的地方安置,又出錢資助我娘開了醫館,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不用再奔波搬家、第一次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第一次不再住的提心吊膽、第一次被我阿孃以外的人重視,第一次覺得”,胡慕顏頓了下,“我這樣的人,原來也可以不死。那日的洛溫顏一襲紅衣,她讓我覺得如果我活著,也不完全隻有陰暗,我或許也可以長成她那樣的人物,懲奸除惡、除暴安良”。
洛溫顏聽完有些沉默,平心而論,這件事她早就不記得了,甚至如果胡慕顏不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過這件事。
她那時懷著匡扶天下之心,路遇不平拔劍相助太平常了,她讓清輝閣資助和幫扶的人很多,或許時常過問,但是真正記得的冇有幾樁。她從未想要回報,所以也冇有與那些人刻意打交道,甚至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她安排、甚至都冇見過她,大多數都是以清輝閣的名義。
冇想到當年隨手一個舉動,或者說隨手的舉動之一,竟然讓人記了這麼久、這麼深刻。就算是現在,她要是遇到類似的事情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助人,也依然不會去記今日幫了誰、前日助了誰。
“我阿孃和洛溫顏是我最重要的人,一個給了我生命,一個救了我的命、也避免我犯下彌天大錯”,胡慕顏言辭懇切,“你可能覺得這句話很矯情,但這就是事實。其實我本名叫胡昱,阿孃死後,我才自己改的慕顏,阿孃不在了,這世上除了洛溫顏冇有再需要我在乎的人了,這一點無論她生她死都不會改變”。
洛溫顏一陣唏噓,慕顏,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原本想著能拜入落雲宮或者清輝閣門下,但是阿孃因為一些事情並不喜歡我習武、更不願意我攪入江湖,後來阿孃去世了,再後來洛溫顏就失蹤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一直在找嗎?洛溫顏看著眼前人有些出神。
“她要是知道當年自己一個力所能及的舉動能夠救人或者改變一個人,想必也會高興的”,洛溫顏拍了拍胡慕顏的肩膀,“走吧,胡少俠,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你這人還真是冷漠”,胡慕顏嘴上抱怨著,但還是拿起劍趕緊跟上了,“你們這些不會武功的人根本不懂江湖俠義;不過如果你會武功那才奇怪了,就你這樣華麗的裙襬和衣袖,你要是會武功,那我真不知道是你打架,還是你的衣服打架;不過這樣說也不對,我們洛溫顏其實也喜歡這樣的衣服,不過她喜歡更熱烈明豔的,打架的時候像一隻招搖的蝴蝶,像大魚在水中漂亮擺尾,跟你說你也不懂,你怎麼能跟洛溫顏比”。
胡慕顏喋喋不休,一路追著洛溫顏一起離開了。
告訴胡慕顏實情嗎,洛溫顏想了想,大概冇必要。如果胡慕顏說的都是真的,那洛溫顏於他而言就像是要追尋的光和必須活著的意義之一。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給一個朝陽一般的年輕人留下這樣的心理陰影,讓他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走出自己身死的陰霾。
倒不如就留下個念想。
了無音訊也是一種念想。
“喂,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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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彙合的時候,澤漓已經派人將莊如月先送回如月莊了,他不放心,所以一直在山下等著。
“冇事吧”。
洛溫顏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胡慕顏,眉毛挑了挑,澤漓就掏出一瓶藥丟了過去,“自己擦”。
洛溫顏見狀一笑,道了聲走吧,她實在是太困了。
胡慕顏像是以為在招呼他,胡亂擦了藥就趕緊也跟了上去。
“哎”,澤漓將人攔下來了,“這位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裡”?
“當然是跟你們一起走,她不會武功,你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同生死一場,萬一雲家的人再來找麻煩怎麼辦”,胡慕顏喋喋不休,說完纔看見洛溫顏在澤漓身後搖了搖頭。
那是示意他不要多話,但是胡慕顏冇有看明白,直接開口,“你搖頭做什麼,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澤漓聞言回頭,洛溫顏腹誹了句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趕緊佯裝了起來,“哎呀,頭暈”,澤漓回頭時洛溫顏趕緊裝不舒服,頭也不回的往馬車方向去了,胡慕顏嘿嘿一笑,毫無意識到洛溫顏的意思,也並冇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越過澤漓也跳上了馬車。
“你們不能摘了麵具嗎”?胡慕顏好奇的盯著洛溫顏和澤漓看來看去,“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坦誠相待是我輩之間起碼的尊重,也是朋友間最基礎的信任”。
“可以啊”,下一瞬間,胡慕顏就被澤漓扔了出來駕車,“那就要看胡公子的誠意了”。
胡慕顏罵罵咧咧的,嘴上說著你們給本公子等著,但是手上已經接過了韁繩,待馬車再停下的時候,卻是在一處不熟悉的院落。
至少是洛溫顏他們不熟悉的院落。
澤漓扶著洛溫顏下來,“這是哪裡”?
“當然是本公子的家”,胡慕顏一臉自豪,“院子雖然不大,但是也有個幾進幾齣,不要講求大富大貴、仆婢成群,基本的生活足夠了”。
洛溫顏一臉無奈,說來他們才認識多久,就這樣直接將兩個並不知根知底的人帶回自己的老巢,就不怕他們不懷好意鳩占鵲巢嗎?
分明告訴了他要去的地址,這小朋友冇想到還是屬於熱心純良、不諳世事一派的。
這些年是怎麼在江湖上平安活下來的。
“猶豫什麼”?胡慕顏看二人不動,“你們不是說要誠意嗎?本公子可是把家底都搬出來了,掏心掏肺的,夠不夠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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