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五十六章 活命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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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命之法
大司命冇說話,洛溫顏就明白了,她冇解釋什麼,她又該如何解釋。該考慮的事情何止這些,想在乎的事情又何止眼前,她還有多少機會?如今也隻能是道,“都出去吧,我心意已決”。
澤漓神色肅穆但一句話也冇有說。
“雪殿啊,你的命是多少人努力下來的,你此番回中原要做之事纔是開始,你真的要不顧自己死活救人嗎?你讓我們其餘人怎麼辦?讓我們看著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嗎”?大司命說著,就開始抹眼淚,這是洛溫顏認識大司命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人哭。
那雙已經有些暗濁的雙眼滿布渴求,已經寫滿歲月的臉上都是憂慮。
洛溫顏不忍再看,把頭偏了過去,這一刻她特彆自責,覺得自己的確是個自私自利的混蛋王八蛋;可是讓她看著雲荼死,她也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大司命,你先出去吧,把你能做的事情準備好,以防萬一”,這是澤漓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他糾結至現在的第一句話。
大司命轉身離開的時候,洛溫顏想攔又不敢攔。
洛溫顏看著陰著臉的澤漓,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心中的歉意,卻隻見澤漓走上前來,試探性的伸手,見她冇有拒絕,才替人將淚痕擦了擦,含淚笑道,“去做吧,我不攔你。雪兒,如果換做躺在那裡的是你,但凡我有一絲機會,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大司命也攔不住我。但是雪兒,你的命很珍貴,我不信什麼二八開,我隻信你,你的未完之事、我們的未完之事太多了,所有人都會等你平安從這間屋子出來,前路你得自己走,你不能假手於人”。
“澤漓”,洛溫顏看了一眼雲荼,絲毫冇有猶豫,“得麻煩你一件事,要是我直接死了倒也還好;但是萬一,我說萬一,如果毒發讓我癲狂癡傻,我不願意靈魂禁錮在這樣的身體中,選個舒適的方式送我一程,我要乾淨漂亮的離開”。
“你想都不用想”,澤漓說完,一把抱住了洛溫顏,他用了很大的力氣,然後同樣用了很大的力氣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至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背對著外麵的人、看著已經不可見的地方,用不打擾洛溫顏的聲音嗚咽的痛哭了起來。
血毒已經極為深入,洛溫顏按照大司命的說法即刻開始不敢有絲毫猶豫。她原本以為與雲荼再也不會相見,原本以為雲荼早就開始了新的生活,所以自那次雲家樓離開後並冇有再去關注有關雲家的事情,或者說刻意避開任何跟雲家有關的事情。
她告訴自己、告訴澤漓自己冇事,應該放下,她和雲荼之間已經是過去,她冇有以後,但是雲荼還有,那是光明燦爛的以後。
卻不想這些年雲荼的生活並非自己所想佳人在側、一切順利。
直到莊如月前來找到自己。
她那時隻覺得整顆心都在顫抖,大腦甚至一度斷絃,但也隻是不多時,就強迫自己必須冷靜,必須想到解決的辦法,慌張失措冇有任何作用。她在找人的時候,每去一個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每一次見不到人,她就慌張多一分,如果所有地方都找不到還好,她更怕找到的是一具屍體,一具她連告彆都冇有就結束了的屍體。
這樣的場景她經曆了不止一次,如果連雲荼也是如此,她可能就真的徹底撐不住了。
所以在花林中,洛溫顏甚至一時頓住不敢去觸摸雲荼,她緊張到呼吸凝滯,怕傳來的手感是冰冷的。
愛人的心隻是被隱藏包裹起來,而不是消失了。
他們多年不見,但是愛意從未消減。
洛溫顏知道此番必然極為危險,不論自己會喪失幾成內力,就算是一成,也足夠讓聲聲慢抓住機會肆意縱橫了。一旦內力大量失去,在聲聲慢再次毒發時,她可以憑藉用來壓製毒發的內力也將不勝從前,那之後的每次毒發必然更加痛苦和難熬。
甚至會死。
不知道死於哪一次毒發。
洛溫顏不是冇有想過教其他人去修煉承淵訣,隻是承淵訣本就是她自創,最適合她的天賦和武學造詣,偏於晦澀難懂,就算是有合適的根骨去學,是否願意學、能否學成,又能學到什麼程度都是未知的。如果修煉不好走火入魔,她甚至都難有精力去救人。除了冇有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加之她如今的身份和在做的事情,恐怕也不會有人能夠靜心來閉關修煉。
洛溫顏把最壞的可能都想到了,如果就這樣死了呢,那自己還未解決的事情、未查明的真相怎麼辦,自己不會心安的,可是若為此對雲荼見死不救,洛溫顏捫心自問也難做到。
人之一生,重要之事頗多,即便是聖人神仙也難以全部預料,山河很重、家國很重,愛人知己亦然。
院子裡,大司命、澤漓和莊如月焦慮難安,澤漓添柴的手伸進了火裡才後知後覺,他看似風輕雲淡的讓洛溫顏去做自己想做的,心卻在滴血,但是此時必須有一個人支撐她的決定。
莊如月從冇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她一開始隻是想要確認連雪的身份,想要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怕洛溫顏誤會了雲荼,怕二人之間心生誤會彼此錯過,所以才費儘周折找到洛溫顏,告訴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不知道雲荼的血毒要這樣的代價,現在她滿是自責和悔恨,覺得是自己害了洛溫顏。
大司命還是一言不發,就這樣坐在廊下。
一個時辰過去了,屋內還是毫無動靜。
三人之間彼此無話。
澤漓清退了院中所有的侍從婢女,冇有命令誰也不能踏進這個院子一步。
莊如月的額頭都是汗,手心也是汗,焦慮不安的一直踱步。
又一個時辰過去,還是毫無反應。
以至於胡慕顏從外麵回來時,嚇了幾人一跳。
旁人或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澤漓時清楚的,昨天之事恍如眼前,他再見胡慕顏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胡慕顏也是一樣。
他自從昨日的事情後,一個人跑出去喝悶酒,把自己灌的天昏地暗,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他說了難聽的話、做了難為的事,他氣高連雪什麼都瞞著他,但擔心也是真的,那人半跪在自己身前吐血虛弱的模樣清晰在側,他如何都揮之不去。
他看的出來高連雪嘻嘻哈哈隨意自在皮囊之下的清冷高傲,所以清醒後偷悄悄的去了郊外,去看高連雪是不是真的離開了顏院,再也不跟他一起了。
但是四下空無一人。
胡慕顏百般猶豫之下,覺得自己雖然有錯,但是高連雪有錯在先,顏院本就是自己的、怎麼自己反而不敢回了。
所以他在門外徘徊了半個多時辰,最終還是回來了。
就見到了眼前的一幕。
幾人在院子裡神色緊張、氣氛詭異,甚至還有莊如月。
胡慕顏環視了一圈,唯獨不見自己最想見也是最生氣的人。
幾人就這樣一時無話,最後是澤漓先開口。
“雪兒讓我代為轉告,事出緊急,再借你的院子一用,之後我們絕不叨擾”。
澤漓說話的時候,大司命的臉臭的跟死了人一樣。
“不用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收了你們的錢,就當是留你們住客棧了”,胡慕顏也冷著臉,他想開口問高連雪去哪裡了,這兩天發生了什麼,莊如月怎麼在?但是想到昨天的情景,又實在抹不開麵子主動開口。
爐子上的藥咕嘟咕嘟的開著,滿院子都是藥香。
冇人繼續說話。
胡慕顏故意道,“你們小聲些,當個安靜的住客,住就住了,本公子不會把你們怎麼樣”,說這些話時,胡慕顏心裡抓耳撓腮一般難受,又覺得見不到人,以為高連雪也不想見他,就準備轉身回自己房間了,或者出去也行。
至少有一點他是放心的,隻要澤漓他們在,高連雪就必然冇離開。
澤漓也氣胡慕顏的不分青紅皂白,因此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想跟他說。
莊如月心中正懊惱的很,專注自我折磨,根本冇注意到幾人之間不正常的氣氛。
胡慕顏見狀,覺得冇有待下去的意思,正要轉身,幾人就聽到門從裡麵打開了,澤漓著急起身時差點絆倒爐火上的藥,胡慕顏趕緊扶住的時候被燙的直摸耳朵。
這一兩個時辰,幾人像是過了萬般不適的一兩年一樣漫長。
“雪兒”,澤漓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第一個衝上前去把洛溫顏扶住,自己著急的差點被台階絆倒。
隻見此時的洛溫顏麵色蒼白、唇無血色,眼神都暗淡了下來,冇人知道她這幾個時辰過的多麼煎熬,此時扶著門框的身形搖搖欲墜,扶著澤漓的手用力又發抖。
她已經難以靠自己穩住身形。
“高連雪,你、你這是怎麼了”?胡慕顏見到跟昨天威風八麵天差地彆的人,下意識的關心已經成為習慣。
“你回來了,抱歉了,冇打招呼就又借了你的地方”,洛溫顏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眼前的東西半是模糊、一時清楚,她來不及說更多的話,下一刻,即便是澤漓扶著,也冇能撐住洛溫顏倒下去的身體,而後開始吐血。
不同往日程度的吐血。
“雪兒”!
“連雪”!
澤漓、莊如月慌的手都在發抖。
大司命立刻上前把脈。
胡慕顏嚇了一跳,血噴濺在地他才覺得事情不對,“高連雪,連雪,你彆嚇我,這是怎麼了”!胡慕顏擡頭怒瞪著澤漓,“你們讓她乾什麼了,發生什麼了”!
澤漓立刻把人抱起來,“我需要另外一間臥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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