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妖後居然是我的青梅竹馬?! 第55章 日蝕之野 III
黎明未至,天穹依舊被光撕裂。
仁緩緩睜開眼,意識到周圍的世界陷入一種詭異的靜止。那層曾包裹著他的金色光繭已經消失,像被抽空的氣泡一樣,從內到外無聲地崩散。
他抬起手,掌心再也摸不到那層溫暖的屏障,隻剩焦灼的空氣。那一刻,胸口湧起一股冰冷的恐懼——玲華已經沒有力氣維持它了。
風卷著灰燼掠過焦土,空氣中彌漫著灼燒後的金屬味。遠處的戰場已經變成一片光海,黑鐵城的殘跡完全消失,隻剩被神光熔化的地麵,光滑如鏡。
仁踉蹌著站起身,目光穿過那片扭曲的熱浪,終於看見——
那位赤色的巨影倒在廢墟的邊緣,肩甲破碎,赤紅的妖氣像霧一樣在她身邊散開。她的手仍半握著拳,卻再也沒有力氣舉起。她的身體深陷地麵,裂開的焦土從她背後蜿蜒蔓延,像是被神明之力釘在原地。
再遠一些,玲華的身影在白光中幾乎透明。她伏在地麵上,振袖殘破,黑金的符紋在她身上閃爍著斷斷續續的微光,像垂死的燭火。她撐著地麵,試圖起身,卻連抬頭都顯得艱難。那一刻,她的背影讓仁幾乎不敢呼吸——那是神在塌落的姿態。
而天照——她仍立在那光的中心。
金色的光環從她背後擴散開來,八咫鏡緩緩旋轉,光線交織成日輪的紋路。她的長發在無風中輕輕漂浮,麵板下的光流像液態的金,透出一種近乎病態的純潔。
她並沒有呼吸的起伏,也沒有戰鬥的氣息,彷彿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那雙金瞳俯瞰著廢墟,平靜、神聖,卻讓人不寒而栗——她不像戰勝者,更像是規則的化身。
仁的喉嚨發緊。他終於明白,哪怕玲華與楓蛇聯手,也根本不可能擊敗眼前這個存在。
她不是戰鬥中的對手,她是高天原本身。
仁的拳頭緊握,卻感到手指在顫抖。
他看著那片光中幾乎被吞沒的黑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回響——
她們輸了。
天照微微低下頭。她的目光掠過那兩具巨大的身影,嘴角幾乎察覺不到地揚起,神色平靜得近乎冷酷。
沒有怒,沒有憐憫。她隻是看著她們,彷彿看著兩個試圖逆光的幻影——終究要被她的光吞沒。
天照的身影立在光的中央,冷靜而高遠。
她垂下視線,金瞳中映著那倒在地上的楓蛇。
「赤砂蓮,」她的聲音低沉,像是陽光本身在說話,「若你再執意與幽冥華同行,再逆天行於亂世,本座也會讓你承受同樣的裁決。」
那語氣並不帶怒,卻重得足以讓天地發出低鳴。
楓蛇的身體微微一震,赤色妖氣在她身上蕩開又迅速收斂。她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奄奄一息的玲華,眼神中閃過痛苦與猶豫。
指節僵硬地握緊,又慢慢鬆開。她沒有再動。
天照的神情依舊平靜,彷彿這一切在她眼裡不過是秩序該有的形狀。
她伸出一隻手。
一直在遠處觀望的天之鈿女立即上前,行禮後將一柄權杖恭敬地遞到她手中。
那是一根象征神權的光杖,通體由神金鑄成,表麵刻滿了旋轉的八重日紋。杖首鑲著一枚金色的寶珠,寶珠內流轉著不斷變化的符文,彷彿映照著天界的律法本身。每當那寶珠轉動,空氣中便響起極細微的鈴聲。
天照接過權杖,輕輕一揮。
天空隨之一顫。
一陣金光從高空蔓延,撕開雲層。伴隨著低沉的轟鳴,無數金色的鎖鏈從天而降,宛如日輪的碎片化作形體,攜帶著神威墜落凡塵。
它們落地的聲音如雷貫耳。每一條鎖鏈粗如巨柱,符文在其表麵燃燒。鎖鏈首先插入地麵,再彼此相連,在玲華身邊盤旋、纏繞,形成四麵合圍的牢籠。
仁在遠處看得呆住。那一幕像是天地合力在捕捉一個靈魂。
鎖鏈不斷收縮,金光交錯,閃爍的符文從鎖節間蔓延,如同活物在蠕動。
每一次震動,都會帶出一聲低沉的金屬共鳴,彷彿整片大地都在與之同鳴。
玲華被牢牢困在其中。她的身體被光線壓製,影氣再無法擴散,扇子也被鎖鏈纏住,連指尖都難以動彈。
她的黑發被風捲起,散落在臉側,唇邊溢位一絲鮮血。那血落在鎖鏈上,瞬間被光焰吞沒,隻留下一道輕微的灼痕。
天照的目光冷靜而絕對,彷彿她不是在看一位神,而是在看一段將被抹去的曆史。
「幽冥華,」她的聲音宛若神諭,「汝之影至此止步。天不容夜,光將歸於光。」
金色的鎖鏈驟然一緊。
空氣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玲華的身體被逼得跪下,周身的符紋逐漸熄滅。她的影氣在那熾白的囚籠中被一點一點燒儘。
仁隔著殘餘的熱浪,看著那金光中的黑影被逐漸吞噬。那一刻,他感到胸口發疼——像整個世界都在被迫遺忘她。
大地在神光下微微震動,低沉的轟鳴由遠及近。那一刻,仁以為隻是幻聽。直到他看到——鎖鏈下的地麵,開始裂開。
裂痕初時極細,像光照出的縫隙,透出金色的輝光;可下一瞬,那光迅速蔓延,沿著玲華腳下的焦土延展開來,猶如一張網。裂縫中流出的不是岩漿,而是流動的光——刺眼、熾熱、無處可逃。
那是黃泉之門。
玲華的身體被鎖鏈牢牢纏繞,幾乎無法動彈。她的影氣在光中燃燒,逐漸被抽空。當裂縫徹底張開,鎖鏈驟然一緊,她整個人被拉向地底。
仁眼前一片晃動,他想喊她的名字,卻被風和熱浪吞沒。金色的塵灰從天而降,像落雨一般打在他臉上。
玲華抬起頭,視線越過那層燃燒的光。她的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刺骨的悲傷。紫色的瞳光黯淡,幾乎要熄滅——那是一個在被世界遺棄前,最後一次看向光的目光。
仁的胸口猛地收緊。那一眼像一根尖針,從心臟穿過,留下長久的痛。
他再也忍不住。他掙脫了腳下的石塊,拚命朝那片金光奔去。
「玲華——!」
聲音嘶啞,被光浪淹沒。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接近。距離太遠,空氣炙熱得像火。可他還是跑。
一步、又一步,腳底的碎石割裂了麵板,鮮血被風卷散。
在他奔跑的同時,鎖鏈的光輝陡然加強。
轟鳴聲中,焦土的裂縫全部合攏,金色的光像吞噬一切的漩渦,將玲華拖入地底。
她的身影被光淹沒,隻留下一抹黑金的殘影在空氣中閃爍,隨即被徹底吞沒。
那光塌陷的瞬間,天地歸於寂靜。
仁停下腳步,胸口起伏如鼓。眼前的地麵重新封閉,裂縫被光抹平,連焦痕都消失不見。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鎖鏈,沒有陰影,沒有她。
隻有他。
風吹過,冷得像刀。他呆呆地看著那片地麵,直到淚水與塵灰混在一起,從臉側滑落。
他跪在地上,手指扣進土裡,低聲喃喃——
「……玲華……」
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但在這無聲的白晝裡,那一聲破碎的呼喚,卻像敲進了整個世界的空洞。
天穹仍在燃燒。那片光吞噬了一切,連風都被淨化得毫無聲息。
仁跪在焦土上,呼吸像是被塞進胸口的碎石。四周的亮度開始緩緩減弱,但那隻是天照的光收攏——並非結束。
她在移動。
那道金色的身影從遠處緩緩邁步,朝他走來。每一步落下,大地便隨之燃燒——先是金光迸出,緊接著焦黑的裂痕像被火吻過般延展。光焰消散後,隻留下成片的黑色痕跡,像被太陽親手刻下的印記。
她的腳步極慢,卻無法抗拒地逼近。那種氣勢不是風壓,而是存在本身的重量。天照的金瞳注視著他,光中映出仁那微顫的影子。
「凡人,」她的聲音從高空傳來,輕柔,卻震得仁的耳膜一陣發疼。
「汝身懷不屬於凡世之物。那是天之器,不應寄於凡體。」
她停下腳步,整片焦土在她腳下顫抖。
「隨我回高天原。抵抗毫無意義。凡人之身,終歸塵土。不要徒勞地掙紮。」
那聲音平靜,卻像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仁的心臟。
仁艱難地抬頭。那一刻,他看清了真正的差距——
天照的身形高聳如山,她的下擺在風中翻動,金色的長發垂落,猶如天河流瀉。她站在他麵前時,仁甚至連她離地的腳的腳踝都不到。她俯視他,光從她的身後灑下,將他的影子完全吞噬。
那不是光照人間的太陽,而是要將一切生命抹去的恒星。
天照的身體緩緩俯下,她的姿態優雅而致命。她伸出手——那隻手掌如雲般展開,指節修長,散發著金焰的輝光。
仁看著那隻手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地麵立即泛出焦黑的紋理。她的掌心逼近時,空氣都被抽乾,熱浪壓得他喘不過氣。
「凡人,」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貼在耳畔,「該回歸秩序了。」
仁的全身僵硬,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那巨大的身影遮蔽了天與地,隻剩光、隻有光——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連祈禱都無從說起。
玲華不在了。
他孤身一人,麵對著神明。而神,正伸出手,準備把他從存在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