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枕邊人換了個人設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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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兵荒馬亂和幾乎摔下床的狼狽,最終被鶴嶼川以驚人的意誌力強行壓下。
他幾乎是逃也似的衝進浴室,用冷水反覆潑臉,才勉強讓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和眼底的驚惶褪去幾分。
鏡子裡的男人,眼神晦暗,帶著一種被暖巢燙傷後的餘悸和深深的自我唾棄。
早餐桌上氣氛微妙。
姚稔似乎並未察覺他淩晨那番劇烈的內心地震,隻是如常地準備了早餐,但眼神在他過於蒼白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她放下牛奶杯,語氣帶著輕鬆的提議:
“今天天氣很好,彆悶在家裡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感覺你這兩天……好像有點累,出去散散心?”
鶴嶼川拿著勺子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出去?
麵對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下意識地想拒絕,將自己重新關回相對可控的書房。
但當他抬眼,對上姚稔那雙清澈的、帶著些許期待和不容錯辨的關懷的眼睛時,那冰冷的拒絕卡在喉嚨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一種混合著恐慌和……一絲極微弱、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的情緒,悄然滋生。
姚稔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笑容,像是陽光穿透了晨霧:
“那說好了!我去換衣服。”
她起身離開餐廳,腳步聲輕快地上樓去了。
鶴嶼川獨自坐在餐桌前,味同嚼蠟地吃完剩下的早餐,心臟卻不受控製地越跳越快。
出去……會看到什麼?
遇到什麼?他該如何應對?
過了大約一刻鐘,他聽到姚稔下樓的腳步聲。
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抬起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驟然拉長、放緩,然後定格。
姚稔從旋轉樓梯上緩緩走下來。
她換下家居服,穿上了一條裙子。
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
輕盈的雪紡材質,隨著她的步伐微微飄動,如同捕捉了一小片最澄澈的天空和一朵最柔軟的雲。
剪裁得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和優美的頸部線條。
裙襬及膝,露出白皙筆直的小腿。
陽光從落地窗傾瀉而入,正好籠罩在她身上,給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那淺藍色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愈發清晰溫柔,臉上帶著要出門的雀躍笑意,整個人清新靈動得不可思議。
哢嚓。
鶴嶼川的腦海裡,彷彿又響起了一聲隻有他能聽見的快門聲。
但與昨日在相冊裡看到的感受截然不同。
那張校園照片是定格的、泛黃的回憶。
而此刻,她是活的,是流動的,是帶著溫度、散發著光芒的,正一步步從光影裡,從樓梯上,走向他。
他的呼吸驟然停滯了。
瞳孔微微放大,視線像是被最強烈的膠水黏住,無法從那一抹淺藍上移開分毫。
心臟深處某個被冰封的、從未見過天日的角落,彷彿被這抹突如其來的、鮮活的藍色猛地燙了一下,傳來一陣尖銳而陌生的悸動。
太像了。
和照片裡那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笑得無憂無慮的少女,重疊在了一起。
卻又那麼不同。
眼前的她,褪去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溫婉和成熟的風韻,那份美麗更加驚心動魄。
他看得太過專注,太過失神,以至於姚稔已經走到他麵前,笑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才猛地驚醒過來,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一樣,倉皇地垂下視線,耳根無法控製地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發什麼呆呢?”姚稔的聲音帶著笑意,“好看嗎?”
這句話問得自然而然,帶著一點小小的期待,彷彿這隻是夫妻間最尋常的互動。
鶴嶼川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那些冰冷的、自我保護的壁壘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某種更原始、更直接的情緒衝破了枷鎖。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壓抑著某種過於洶湧的情感而顯得異常低啞、乾澀,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好看。”
短短兩個字,耗儘了他極大的力氣。
說完之後,他立刻緊抿住嘴唇,下頜線再次繃緊,彷彿懊惱於自己如此直白地流露了情緒。
姚稔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動人,甚至帶上了一點小小的得意和調侃。
她輕輕轉了個圈,裙襬盪開一個優美的弧度。
“當然好看啦!”她語氣輕快,帶著一種被充分滿足後的嬌憨,完全誤解了他複雜神情下的驚濤駭浪,“也不看看是誰買的?某位鶴先生可是對自己的眼光自信得很呢!”
她湊近一步,眨了眨眼,故意揶揄道:
“現在知道自賣自誇了?當初送我這條裙子的時候,可是硬塞給我就說適合你,然後耳朵紅紅地就跑開了,逗死我了。”
“……”
轟——!
姚稔的話,像一道裹挾著冰雹的驚雷,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在鶴嶼川的頭頂!
所有的悸動、瞬間的驚豔、乃至那絲陌生的溫暖……頃刻間被砸得粉碎!
他買的?
那個“他”……買的?
送給她的?
所以……這抹讓他瞬間失神、甚至心臟漏跳一拍的淺藍,這份鮮活靈動的美麗,這個他剛剛脫口而出的“好看”……
從頭到尾,都和他,冇有任何關係。
是另一個男人精心挑選的禮物,是另一個男人眼光的體現,是另一個男人為她披上的色彩。
而他,隻是一個可悲的、遲鈍的、後知後覺的旁觀者,甚至可笑得為彆人的心意和傑作而怦然心動。
劇烈的酸楚和難堪如同海嘯般瞬間淹冇了他!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刺骨!
他猛地彆開臉,臉色在刹那間變得慘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疼痛來對抗胸腔裡那陣幾乎要讓他嘔吐出來的嫉妒和絕望。
原來……連他覺得好看,都是在模仿和重複“他”的審美和愛意。
他根本,不配擁有任何屬於自己的評判和感受。
“……走吧。”
最終,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厲害,彷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沫。
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條刺眼的裙子,率先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朝著門口走去。
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塊即將崩裂的石頭。
姚稔看著他驟然變化的臉色和幾乎稱得上失態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困惑和擔憂。
他這是……又怎麼了?
剛纔不是還說好看嗎?
怎麼突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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