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望,跌跌撞 跌跌撞
跌跌撞
今年的國慶節學校放了三天假,藝體生時間緊任務重,沒有一放就是七天的好事。
假期前一天晚上,周遊約了張柯打球,他知道張柯明天要去省城,所以想跟他在假期前聚一聚。
升了高三之後,周遊的很多次邀請都被張柯給拒了,張柯不是在訓練,就是在訓練的路上,不過周遊也不怪他。
他們打球的地點在周遊家小區,周遊的體力不抵張柯這個體育生,倆人打幾個來回就到一旁休息去了。
周遊發現今天張柯的心情似乎特彆好,每個動作都透露著輕盈,而且笑聲也比平時大,話也多,有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狀態。
“兄弟,”周遊喝了口水,一抹嘴問:“你是不是背著我談戀愛了?”
張柯也正喝水呢,差點沒噴,但臉上仍是喜滋滋的表情:“胡說八道,我明年就考大學了,這節骨眼談戀愛不就分心了嘛。”
周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你是中彩票了?”
張柯搖頭。
周遊又問:“考了全班第一?”
張柯又搖頭:“彆猜了,沒發生什麼?”
周遊也就沒多想,他以為張柯還是和以前一樣坐綠皮火車去,問:“那你明天幾點的票?”
一說起這個張柯就感覺有點對不住周遊,他倆十幾年的感情了,之間沒什麼秘密,但他和趙孟冬的事他一點沒給周遊透露,就連中秋節那天,周遊想約他玩,他也隻是告訴周遊自己有事。
趙孟冬的出現確實給張柯的生活和心態帶來一些改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和趙孟冬就普普通通的師生關係,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張柯就是講不出口,在他內心深處,他對趙孟冬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而且明年四月份就要體考,體考完再過兩個月高考,他也沒心思琢磨這事。
如果他跟周遊講明天去城裡是坐老師的車,以周遊的性格一定會逮著他問東問西,說不定以後在學校,他就盯上趙孟冬了。
但他終究沒辦法騙這位好兄弟,瞞來瞞去,瞞到最後他自己都心虛:“我明天……是坐我老師的車去。”
周遊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八卦:“誰?誰的車?”
“我老師,”張柯重複。
“你老師!”周遊拔高了音量,也來了興致:“你哪個老師啊?”
“你不認識,”張柯說:“這學期新來的,你都不一定見過。”
“誰啊?”周遊可太好奇了。
張柯有點後悔給他講了,壓低聲音說:“體育老師。”
周遊在學校看見老師就躲,他們班是年級最差的一個班,裡麵都是不學習的,在他看來和老師單獨相處,那不得尷尬死,他寧願坐火車,哪怕是站票也行。
“牛逼啊,”周遊又問:“是不是那個個子高高大大的,叫趙什麼來著?”
張柯沒想到周遊居然認識,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周遊無語:“學校就屁大點大,來一個帥哥老師,沒兩天全校都知道了好吧,我們班還有女生喜歡他呢?”
張柯瞪大了眼睛,他從不關注學校的八卦,不過周遊這人說話喜歡添油加醋,他隻能信一半。
“真的假的?”他裝作不以為然。
“反正聽她們聊天的時候說過,她們還往他辦公室送過吃的。”
張柯站起來:“行了,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周遊看眼手錶,確實很晚了:“真走啊,不再玩一會?”
張柯背上書包,擺擺手:“走了,明天還有事呢。”
回到家,張柯開啟電腦登□□,他用的手機是老年機,家裡窮,又是正在上學的學生,沒條件用智慧機。
趙孟冬沒給他發訊息,等他洗個澡回來,聊天框依舊是靜悄悄的。
於是他主動發了一個:[哥,明天我去學校找你嗎?]
趙孟冬很快給他回複:[不用,我直接去你家,很早你能接受不,我擔心高速堵車。]
張柯:[當然可以,你說幾點?]
冬哥:[五點,你能起來嗎?]
五點天剛微亮,對張柯來說問題不大,他平時上學就差不多這時候起床。
從這開車去省城要四五個小時,如果上午**點鐘走,途中又遇到堵車,到地方就下午了,張柯也覺得還是早去為好。
張柯:[沒問題,明天我給你買早飯,你想吃啥?]
冬哥:[你看著買吧,彆買太多。]
張柯:[ok。]
接下來趙孟冬就沒在發訊息來,張柯想給他發句晚安,但一看距離上條訊息已經過去十分鐘了,覺得現在再發有點突兀。
張柯寫了張卷子才睡的,臨睡前往書包裡裝了一身衣服,明天直接背著就走,他就去兩天,其他什麼都不拿。
趙孟冬跟他約的是五點,到小區門口時,時間剛剛好。
張柯上車之後把包子遞給他:“先吃吧,吃了再走。”
趙孟冬幾口解決倆包子,張柯又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他下意識說了句謝謝,聲音聽著挺沉。
“有什麼好謝的,”張柯看他臉色不太好:“哥你沒睡好?”
“有點,”趙孟冬把車開到大馬路上,導航到高速收費站:“兩三點才睡。”
“我靠,”張柯震驚:“你乾啥啦?”
趙孟冬降下車窗,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後把煙霧吐到窗外:“睡不著。”
張柯纔不信,他心裡一定有事,白天都那麼累,哪有無緣無故睡不著的,但他沒接著往下問。
上了高速之後,張柯就閉上了眼睛,有點暈暈欲睡,沒一會他又睜開眼睛,天漸漸亮了,車向東開,太陽光太刺眼。
在張柯還沒說什麼之前,趙孟冬伸手把他那邊的遮陽板拉了下來。
“睡吧,”他說。
張柯眯著眼睛看向他,看著看著又閉上了眼睛。
前麵有段路堵車,車子隻能一點一點向前蠕動,張柯睡醒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迷迷糊糊的找了半天沒找到。
趙孟冬昨天買了幾瓶水放後備箱了,眼下這種情況不方便下車拿,他隻能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遞給他:“介意嗎?”
沒等張柯回話,他又說:“你也彆介意了,湊合喝吧。”
“這有什麼介意的,”張柯接過來喝了一大口:“我和好多人都喝過一瓶水。”
趙孟冬哦了一聲。
“不是,”張柯感覺自己的話怪怪的,好像他是很隨便的人一樣:“都是關係好的,關係不好我纔不喝。”
趙孟冬笑了下:“後排有吃的,你拿著吃。”
張柯扭著身子往後看,後排座椅上放著一大包零食,他扒拉出一袋薯片,吃著吃著,突然想起來周遊那句:她們還往他辦公室送過吃的。
他裝作隨口一問:“這你買的?”
趙孟冬掃一眼他手裡的東西:“有的是,有的不是。”
張柯帶著疑問嗯了一聲。
趙孟冬說:“我也不知道誰買的,就在辦公室桌子上放著,放好幾天了。”
張柯撇了撇嘴,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直到下高速他再也沒說過一句話,趙孟冬自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麼,專心開著車。
進入城裡紅綠燈就多了起來,一路走走停停,張柯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想打擾趙孟冬開車,索性閉目養神。
趙孟冬也一直沒說話,他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脾氣溫溫和和的,張柯要是和他說話,他也很樂意回。
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趙孟冬突然開口叫他:“張柯,看。”
張柯睜眼,還沒搞清狀況:“什麼?”
趙孟冬指了指馬路對麵,那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高校,是張柯做夢都想上的大學。
趙孟冬也是從這畢業的,他說:“你不是一直想考體大嗎,怎麼樣?對自己有信心嗎?”
“哇!”張柯雙眼放光:“以我現在的分數有點勉強哎~”
他尾音說得很可愛,趙孟冬沒忍住笑了:“你還有大半年時間,有機會。”
學校在趙孟冬這一側,張柯想看清隻能往他那麼靠,眼前看見的不僅是學校,還有趙孟冬流暢的下顎線。
張柯扭著身子看:“那我要是考上了,你是不是就是我師哥了?”
趙孟冬緩緩往前開,很快學校大門就不看見了,他沉思了一會兒,說:“是,是老師,也是師哥。”
張柯嘿嘿笑了兩聲,他正想轉身乖乖坐好,又聽趙孟冬說:“還是朋友。”
張柯的心被“朋友”這倆字狠狠擊中了,從他見到趙孟冬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覺得他好,即使那時他們未曾有過一句對話,僅僅是憑一個對視。
相處一個多月了,有時他真覺得遇見這麼一個人,是人生的幸運。
趙孟冬把車開到省醫院門口,張柯給他說了再見之後拎著書包下車。
他小跑著進醫院大門,隱隱約約聽見趙孟冬好像在喊他,他回頭看,趙孟冬在對他揮手,嘴裡說著什麼,他著急忙慌就往回跑。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車輛也多,小電瓶車橫衝直撞,趙孟冬趕緊開門下車,大聲喊:“彆跑!”
張柯聽見了,抱著書包左右看,等安全了才走。
趙孟冬也朝他走,拉著他到一旁:“你晚上住哪?”
“不知道,我在病房打地鋪睡,”張柯問:“怎麼了?”
“這樣吧,你記一下我家的地址……”趙孟冬又連忙改口,說:“算了,你晚上你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聽他這意思,張柯忙說:“不用不用,給你添麻煩,還打擾你家裡人。”
“不麻煩,我家就我自己,沒有彆人,”趙孟冬說得認真。
“真沒事,”張柯笑著說:“我之前來看我爸都是打地鋪,能睡好,哥你彆擔心。”
他說完又笑笑。
醫院對麵一條街都是店鋪,專門賣看望病人的果籃,牛奶,鮮花什麼的,趙孟冬說:“那你等我一會,我給叔叔阿姨買點水果。”
“哎!”張柯心一急,抱住了趙孟冬的腰,死死攔著他:“趙老師你乾嘛啊,真不用,你彆這樣。”
“我哪樣了啊?”趙孟冬被他這麼摟著腰,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你這樣我不搭理你了,”張柯板著臉說。
趙孟冬想了想:“那行,你鬆開吧。”
張柯鬆開他了,小聲嘀咕一句:“對我那麼好,也不怕我天天粘著你。”
走之前,趙孟冬還是給張柯留了他家的地址,讓他沒地住的時候去找他。
張柯他爸住的不是單人病房,隔壁床是一個大爺,上次他來的時候這大爺就在了,這回看見張柯還主動說了話。
張柯他爸媽都不在病房,大爺說去康複中心了。
張柯背著包就往康複中心跑。
張保華腿上打著護具,被李秀蘭扶著,走路一瘸一拐的,兒子來了,老兩口都略微激動。
張柯樂觀的性格大概是遺傳了他父母,他爸出事那天,他媽還好好的給他做頓飯,從沒在兒子麵前掉過一滴眼淚。
爸媽不會給他營造一種這個家挺不過去的感覺,所有的苦都朝自己肚子裡咽,也不會給兒子抱怨半句。
回到病房,李秀蘭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張柯:“你老師帶你來的?”
張柯接過蘋果嗯了聲。
“教什麼的老師啊,”張保華問。
“體育,”張柯咬了口蘋果:“他人可好了,剛剛還想給你倆買水果,我攔著沒讓。”
“可千萬不能讓老師破費,”李秀蘭說:“有空請老師吃頓飯。”
“對,”張保華說:“這錢可不能省,沒錢了隻管張口要。”
張柯看了他爸一眼,他爸頭發又掉了不少,馬上都禿了。
“我要是請他,他也不會讓我付錢,你們知道嗎,中秋節那天,他還給我買月餅了,花了他兩百多。”
李秀蘭哎呦了一聲:“這老師咋這麼好?”
張保華說:“那你可得好好學習,明年考個好大學,你老師也會驕傲的。”
“放心吧爸,”張柯心中有股力量:“我肯定好好學,不光是為了我,為了你們,還是為了他。”
晚上張柯躺在地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騙了趙孟冬,地板很硬,他根本睡不好。
第二天,張柯陪他爸做了一整天的康複訓練,他孝順,又有耐心,跟他爸之間的感情很好,不像大多數父子那樣有隔閡。
晚上吃過飯,他爸給他拿了錢,讓他出去住,不能連著兩天都睡地板。
他媽也在旁邊附和。
他拿著錢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去哪,書包裡有一張趙孟冬留的紙條,上麵是趙孟冬家的地址。
他坐計程車到紙條上的小區,找到單元樓,坐電梯上去,按了幾聲門鈴。
現在已經很晚了,趙孟冬應該不會出去的,可遲遲沒人來開門。
就在張柯要拿手機給他打電話時,門開了,麵前是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張柯看了看門牌,以為自己走錯了。
“請問這是……”
他一句話沒說完,裡麵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誰?”
門被完全開啟,趙孟冬看見張柯的那一秒愣了下:“張柯?快進來。”
沒想到那個陌生男人胳膊一伸,把張柯攔在了外麵:“趙孟冬,我和你的事還沒有說完呢?”
趙孟冬的眉頭立馬皺起來:“我把話說的夠清楚了。”
男人拔高了音量,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你那個理由我不接受!”
“蘇羽!”趙孟冬心中有火,但仍保持著體麵說:“你不接受我也沒辦法了。”
張柯後退了一步,他也許不該來。
男人惡狠狠地盯著趙孟冬,半晌,從牙縫中擠出倆字:“渣男!”
張柯瞬間瞪大了眼睛。
男人大步離開了,臨走前踹了門一腳,哐當一聲,把張柯嚇了一跳。
那人走後,趙孟冬和張柯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門裡,一時無話,感覺都挺尷尬的。
“進來吧,”趙孟冬又對張柯說。
張柯邁著沉重的步子進去了,走到客廳,他把書包放在沙發上。
“吃飯了嗎?”趙孟冬在他身後問:“沒吃的話給你點個外賣,家裡沒吃的。”
張柯的心跳得很快,理智告訴他,不要去打聽彆人的事,尤其是私事。
可是下一秒,他就不受控製地問:“哥,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