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望,跌跌撞 一路望
一路望
張柯跟他媽說,他和趙孟冬暫時分開了,因為隻有這樣,他媽才能吃下去飯。
李秀蘭一聽,果然精神好多了,雖然張柯把“暫時”那倆字咬得很重,但在她心裡這也是好事一樁。
年後這幾天,她並沒有強製性要求張柯去相親。
說到底,她深知自己兒子的想法,她知道他心裡有個男人,如果硬逼著他,作為媽媽心裡會更不好受。
她從來都不會強迫張柯做任何事,從小到大張柯都生活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裡,但是這一次,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張柯在家待到年初八,臨走前一天,他買了點東西,去樓下趙嬸家一趟,這個年出了這檔子事,他怕他一走,他媽一個人在家又會胡思亂想。
趙嬸平時除了帶帶孫子也沒什麼事,而且和他媽關係很好,是個很信得過的人,張柯還是想麻煩她沒事的時候多照看他媽。
趙嬸請他進屋,責備他過來還拎東西。
張柯笑著說應該的。
倆人說了會話。
趙嬸不知道秀蘭最近怎麼了,她們之前喜歡在一起打麻將,去逛菜市場,跳廣場舞,但是現在無論怎麼叫都不出屋。
張柯也不好對趙嬸說事情的真相,隻能說是因為自己不太願意相親,所以惹得他媽有點不高興。
趙嬸輕歎口氣說:“到了你這個年紀,哪有不相親的啊,除非你自己談一個,小柯啊,你該為自己打算了,不然你媽始終不放心你。”
張柯侷促地點頭答應著,他坐一會就走了,晚上七點多的大巴車,現在已經快五點了。
三天前雪就停了,但是氣溫依舊很低,凍得人骨頭發疼,這天又是個大陰天,傍晚的天空灰濛濛的。
張柯回到自己家,聞到一股飯香,每次離家前,他媽都會讓他吃得飽飽的再走。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放在沙發旁邊,他正吃著飯,他媽又給他塞了幾件毛衣進去,母子二人沉默著。
李秀蘭這兩天生病了,有點感冒,她一邊忙活著,一邊輕微地吸著鼻子。
張柯的心情很低落,扒拉著碗裡的飯,吃不下去。
“媽,”張柯叫她:“不用給我拿了,過段時間就升溫了。”
“拿著吧,”李秀蘭不看他,低聲說:“我看了你那邊的氣溫,還要冷一個月呢。”
張柯沒說什麼,強撐著把飯吃完,端到廚房洗碗。
“你放那吧,我來洗,快到時間了吧,彆去晚了,車不等人,”李秀蘭說。
就一個碗,張柯很快洗好出來,他把冬哥抱進貓包裡,拿上行李:“媽,我走了,你晚上睡覺記得把窗戶關緊,彆吹著風了,藥要按時吃,吃完了及時給我說,我用醫保買了給你寄回來。”
每次走之前母子倆都要互相交代幾句,但是這次李秀蘭有些欲言又止,張柯也知道她會講些什麼。
“兒子啊,”李秀蘭憂心忡忡地開口:“媽媽隻有一個要求,要結婚生子,知道嗎。”
她指著張柯爸爸的遺像,顫抖著說:“你不結婚,你爸爸在地下也會很傷心的。”
張柯點點頭,他隻能說:“我知道媽,彆擔心我了。”
因為高鐵不能帶寵物,張柯這次是坐大巴車去的,他坐在車上,懷裡抱著冬哥,車子慢悠悠開上高速公路,離家越來越遠。
他想起母親,想起母親的話,又想起趙孟冬的那張臉。
他麻木地望著窗外的夜景,一動不動的,直到四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下車之後,已經是深夜了,站在車站門口,被寒冷的夜風一吹,他茫然了,甚至不知道該往哪走。
懷裡的貓叫了一聲,拉回了他淩亂的思緒。
他打了個車,回家。
這是趙孟冬的房子,可是趙孟冬不在,家裡也少了點他的東西,少了個人,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溫度。
張柯衝了個熱水澡,又給冬哥餵了點吃的,躺到被窩裡,給趙孟冬發了訊息:[哥,我到家了。]
沒一會,趙孟冬的視訊電話打過來。
趙孟冬穿著睡衣在床上,兩個人透過鏡頭看著對方的眼睛,看著看著都笑了起來。
“還沒睡?”趙孟冬問。
張柯讓冬哥上床了,這會冬哥在他身上走來走去,他擼著貓冬哥的毛,說:“還不困呢,想和你說說話,你這幾天忙不忙?事情都還順利嗎?民宿什麼時候能搞好啊。”
趙孟冬為了讓他放寬心,說不忙,一切都很順利,全部搞好大概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你好像瘦了,”張柯看著他的臉說。
“沒有,”趙孟冬聽出他語氣有些低落:“彆擔心我,你照顧好自己。”
“我也會把冬哥照顧好的,”張柯小聲說,他看著螢幕裡的趙孟冬,由於心情太差了,他笑不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半眯著。
此時此刻,他真的好希望趙孟冬能在他身邊,不管他怎麼答應他媽的,他就是愛著趙孟冬,這個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趙孟冬察覺到他心情不好,親了攝像頭一口,又哄了哄他。
“哥,”張柯叫了一聲,聲音哽咽著:“我想你了,我好難受啊。”
趙孟冬盯著螢幕看了他幾秒,堅定的眼神像是做了一個決定,他脫掉睡衣,一件一件穿衣服。
張柯不知道他在乾嘛,提了點音量:“哥你乾嘛呢?”
趙孟冬穿戴整齊,拿著手機快速下樓:“寶貝等我,三個小時後我到家。”
張柯一聽立馬坐了起來,急著說:“哥你彆回來,現在很晚了。”
趙孟冬大步走到院子裡,解開車鎖,坐到駕駛室,邊發動車子邊係安全帶,一秒都不耽誤。
張柯心砰砰的,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哥這麼晚回來他很不放心,他們的手機一直是通著的:“太晚了哥,氣溫零下,太冷了。”
“你彆折騰,趕緊回去睡覺!”
“你不聽我話我生氣了!”
趙孟冬不回話,車子緩緩開出彆墅大門。
“我不想你,我一點都不想你!你彆回來啊——”
“哥!”張柯大叫:“你彆這樣!”
趙孟冬把手機放在支架上,調整角度對著自己的臉,沿著漆黑的山路下山:“沒事,你睡一會,我到家自己開門。”
“我哪能睡得著啊,你……”張柯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趙孟冬對他笑了笑:“多大點事啊,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想見你,我想你想的都睡不著。”
張柯沒忍住,噗呲笑了,過了會說:“那你慢點開啊。”
他躺回床上,手機一直沒掛,倆人斷斷續續聊著天聊。
兩百五十公裡的路,差不多要開三個小時,在寒冷的深夜,隻因張柯的一句想他了,他歸心似箭。
淩晨三點,趙孟冬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對著手機說:“我到啦。”
張柯起來裹上厚睡衣,拿著手機跑去電梯口,幾分鐘後,電梯門開啟,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麵前。
他跳到趙孟冬身上,趙孟冬抱著他進家裡。
一直把人抱到房間放到床上,趙孟冬一身寒氣,想把衣服脫下來,可張柯摟著他的脖子不鬆手。
這個姿勢他看不到張柯的臉,張柯摟著他用了很大的勁,他隻能撐在張柯身上。
“你先讓我起來行不?”他笑著說。
張柯抽了下鼻子,身體也在發抖。
趙孟冬想,他應該是哭了。
“寶貝,”趙孟冬輕輕叫了聲:“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不要,”張柯把臉埋進趙孟冬胸口:“很醜。”
趙孟冬躺在他身邊,摟著他。
張柯流的全是感動的淚水。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嗎,”趙孟冬揉著他頭發:“你想我了我就回來看你,天上下刀子也要回來。”
他真這麼做了,張柯又心疼了。
“以後不許這樣!”張柯說:“你要是在外國,我說想你了,你就立馬回來嗎?”
趙孟冬嗯了一聲:“回啊。”
張柯坐起來打了他一下,然後看著他,看著看著眼淚又想下來了。
心裡實在是太壓抑了,有人疼有人寵著的時候,根本控製不住,趙孟冬本身溫柔又強大,在趙孟冬麵前,他其實沒那麼堅強,因為無論發生什麼都有他哥在身後,導致他現在遇到事情會有各種情緒。
就比如現在,他看著他哥,就很想大哭,在彆人麵前哭他會覺得丟人,但在他哥麵前不會,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他哥都不嫌棄他,他哭好了,他哥拿濕巾給他擦得乾乾淨淨,哄著他睡覺。
趙孟冬在這陪了他兩天,山上那邊的民宿正在啟動中,實在是脫不開身,但他沒跟張柯說那邊的工作很急。
他走的那天,張柯白天去上班了,他在家裡給張柯做了晚飯,一桌子全是張柯愛吃的。
吃完飯,張柯送他去地下車庫,依依不捨地抱了他一會,煽情的話也不敢多說,怕趙孟冬因為他留下來,耽誤那邊的事。
已經晚上了,張柯讓他慢點開,到地方的時候發訊息。
趙孟冬和他接了個吻,才上車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很無聊,張柯除了上班就沒什麼事了,訓練營裡老闆給他減了學生,工作並不累,甚至很清閒。
和以前朋友聯係的也少,有時朋友約他出去吃飯喝酒,他都提不起勁,下了班哪都不想去,漸漸地和外界斷了聯係。
還好家裡有冬哥陪著他,不然他要鬱悶死了,他把冬哥照顧得很好,冬哥又肥了一圈,他每天都拍很多張冬哥的照片給趙孟冬發過去。
和他比起來,趙孟冬真是忙壞了,就光是政府審批這個階段,他腿都要跑斷。
不過他覺得這件事情堅持下去會很有意義,他不需要重新建房,請了專業人士參觀了彆墅內部,也對此改造提出了合理的建議,一步步都在緩慢有效的進行中。
說不定將來他會在這裡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一眨眼大半年過去了,在這半年裡,趙孟冬隻要一有空閒就會回來看張柯。
可是他太忙了,有時一個月都回不來。
張柯每次給他打電話都不敢說想他,他一說他哥就要回來找他,他怕耽誤他哥手頭上的工作,所有的思念都壓在心裡。
張柯變得不敢跟媽媽打電話了,最近幾次都是李秀蘭主動聯係都他。
李秀蘭不止一次旁敲側擊,問張柯跟老師是不是真的分開了,因為張柯不在她身邊,她老是胡思亂想。
張柯不想昧著良心騙她,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才能不惹她生氣,結束通話電話之後心情總是煩悶低落的。
好難。
九月份的時候,趙孟冬回來了,張柯難得很高興,但是他沒想到,他媽媽竟然也來了。
就像是突擊檢查一樣,措手不及。
他媽媽之前給他寄過快遞,知道這裡的地址。
在李秀蘭眼裡,兒子不但沒有和那個男人分開,而且還背著她同居了。
真正令她傷心的是來自兒子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