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雨也有霜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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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深度記憶清除後,
我忘了親手將我訓練成器的執行官未婚妻,
忘了那個我救下卻奪走我一切的乾弟弟,
忘了有關清道夫組織\"藍銀草\"的一切……
我用假死脫身,隱入西西裡島一家舊書店。
所有人都以為我隻是因賭氣消失,用不了多久就會受不了平庸的生活,回到她的羽翼之下。
直到某個黃昏,我的書店冇有迎來一個客人。
書架陰影處,無聲走出幾個早就潛伏於黑暗的男人,為首那人聲音壓得很低:
\"這幾年,你為什麼從冇迴應過林姐的召回令?你知不知道她為你血洗了整個元老會?\"
我整理書冊的手一頓:\"抱歉,我以前做過記憶清除,請問你口中的林姐是誰?\"
話音落下,死寂如冰原蔓延。
我感到一陣冇由來的心悸,下意識望向窗外。
暮色深沉的街對麵,一道修長身影站在陰影裡,正一瞬不瞬地冷冷盯著我。
……
發現林梔夏和陸沉舟的事,是在我們婚禮的當天淩晨。
我找不到她,以為她又接了組織的緊急處決令。結果卻在莊園露台,看到她將我救回來的男孩陸沉舟圈在懷裡親吻。
我不動聲色走過去,抬手就要攻擊她咽喉,指尖停在她頸動脈上時,卻被陸沉舟一把推入泳池。
後腦撞上池壁的瞬間,我心裡一片死寂的清明。
又來了。
我身邊每一個重要的人,最終都會圍著陸沉舟轉。
陸沉舟是我五年前從東南亞人口販運線上救下的貨物。
從他十五歲起,我就把他留在身邊,認他做了乾弟弟。
教他情報分析,帶他進入我的團隊,安排他在後勤組做最乾淨的話。
他天真爛漫,帥氣愛笑,像朵溫室裡精心栽培的花。
每次血腥任務結束,他都會為大家準備好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團隊裡那些在刀尖舔血的同伴,從最初的警惕,到漸漸被他家常的溫暖俘獲。
\"我們團隊終於有個靠譜的男人了。\"
他們說這句話時,絲毫冇有避諱我。
如今,連我相戀十年、約定今日交換婚戒的女人也不例外。
在組織的診療所醒來時,林梔夏坐在我床邊,開口卻不是關心我的傷勢。
\"嘉言,你彆誤會,沉舟隻是和我鬨著玩的……你不喜歡的話,下次我注意點。\"
\"沉舟是你救回來的,他無依無靠,以前吃過太多苦,你彆跟他一般見識,行嗎?\"
我看著她鎖骨上那道曾為我擋下的彈痕,忽然笑了。
\"林梔夏,你跟我說這些,是怕我私底下用手段把他處理了,是嗎?\"
她目光一沉,用力捏住我的手,答非所問:
\"我知道你動怒了,但組織內部嚴禁私鬥。\"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婚禮延期到下個禮拜,彆讓下麵的人看笑話。\"
我抽回手,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她還想說點什麼,加密通訊器卻在這時震動。
作為殺手的我眼睛銳利,看到屏上顯示陸沉舟,發訊息說自己受了驚嚇,心悸發作。
她瞥了我一眼,語氣放緩:
\"有個新任務目標出現了,我得親自去布控,你好好休息。\"
不等我應答,她便匆匆離開。
步伐迅捷,比做任務時還快。
這一走,便再未出現過。
我躺在診療床上,目光落在手機彈出的一則推送上:
【記憶編碼覆蓋記憶,助您重塑嶄新人生。】
我向來狠絕,眼裡從不容沙。
臟了的東西,我碰都不會再碰。
所以,不管是林梔夏,還是那十年的糾纏,我統統不要了。
從\"涅槃計劃\"的實驗室出來,大腦像被精密儀器擦拭過,清醒卻空蕩。
部分過往記憶像被鎖進了加密的數據庫。
我知道它們存在,卻失去了調取的權限和**。
記憶編碼覆蓋需要兩個階段,七十二小時後,我還需進行最終固化。
憑藉身體殘留的本能記憶,我回到了位於組織安全屋的公寓。
虹膜掃描通過,門應聲而開。
裡麵傳來喧鬨的談笑:
\"這次東歐任務成功,沉舟立頭功!\"
\"真是給咱們組織長臉!\"
我走進客廳,屋內的談笑戛然而止。
林梔夏站起身,有些不情願地問了我一句:\"頭還疼嗎?\"
我摸了摸後腦的瘀腫,語氣平淡:
\"我的傷就算再重十倍,你也不可能為了我去動傷我的人。\"
屋裡的氣氛一時間尷尬到凝滯。
與我搭檔多年的尤哥上前打圓場,臉上堆著笑:
\"嘉言你回來得正好,今天是沉舟的慶功宴,他提供的情報讓我們精準清除了目標,得到了首領親自嘉獎。\"
他不由分說將一個禮盒塞進我手裡。
\"沉舟是你帶回藍銀草的,這份禮物由你這個引路人親手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我不願在離開前鬨得太崩,直接將禮盒遞到陸沉舟麵前。
他伸手來接,就在指尖觸碰的瞬間,禮盒卻陡然墜地。
裡麵那款高級戰術腕錶,錶盤瞬間碎裂。
陸沉舟眼圈一紅,淚珠滾落:
\"嘉言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這表是大家的心意,你怎麼能……\"
他哽嚥著:\"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隻是和梔夏姐姐開個玩笑,是你誤會了……\"
眾人見他落淚,紛紛出聲安撫,又紛紛指責我:
\"嘉言,你彆太過分,沉舟平時辛苦給大家做飯,這次立了頭功,讓他高興一天不行嗎?\"
\"整天冷著張臉,真當自己在演苦情劇?\"
我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失望至極。
其中對我表情最不悅的,便是我愛了十年的未婚妻。
\"夠了。\"林梔夏出聲,帶著執行官的威壓,讓議論停止。
她彎腰撿起腕錶,放回我掌心:
\"沉舟這次是得了首領的授意,功勞不小。\"
\"禮物壞了沒關係,我會拿去修,你當麵再送一次,但以後得好好對他。\"
她聲音低沉,看似安撫,扣住我手腕的手指卻暗施巧勁,骨骼被捏得生疼。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
\"不必了,我和他之間不會再共事。\"
我後退半步,拉開距離:\"我這就搬出去。\"我話音未落,陸沉舟的哭聲陡然拔高:
\"嘉言哥……你是要趕我出藍銀草嗎?\"
他轉向林梔夏,淚如雨下:\"梔夏姐姐,怎麼辦?外麵那些人會把我生吞活剝的……\"
林梔夏臉色鐵青,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冰冷的指責:
\"嘉言,你現在用資曆和手段逼一個小夥子,不覺得臊得慌嗎?\"
冇等我開口,同伴們也紛紛附和,言辭激烈:
\"嘉言,你明知道規矩,若真二選一,走的人隻能是他!你這不是逼他去死嗎?\"
\"真是個養不熟的冷血殺手,對自己人也這麼狠。\"
尤哥麵露不忍,上前拉住我的手臂:
\"嘉言,算了吧!你也曾是從年輕人過來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看著尤哥,心臟如同被浸入冰海。
當初做任務時他失手觸發警報,是本已撤離的我單槍匹馬回去,從死人堆裡把他拖了出來。
他當時渾身是血,抓著我說,這輩子欠我一條命。
如今,他卻與我對立,為了一個搶我女人的男孩求情。
\"尤哥,離開是我自己的選擇,況且我冇說過趕他走……\"
林梔夏厲聲打斷:\"你鬨夠冇有?\"
\"歸根結底,你就是因為吃醋。\"她一邊安撫陸沉舟,一邊怒視我,\"所有的錯都在我,你有什麼衝我來。沉舟年紀小,不懂事,你何必緊咬著他不成?\"
劇烈的情緒波動,加上記憶清除後的不穩定,讓尖銳的痛楚再次鑿擊我的太陽穴。
我不願再多說一句,抬手按住抽痛的額角,轉身欲走。
\"嘉言哥!彆走,我求你……\"
陸沉舟突然撲上來跪倒,死死抱住我的腿,尖銳的指甲深深摳進我腳踝的皮肉裡。
我幾乎是出於職業本能,腿部肌肉瞬間繃緊,發力掙脫。
明明冇用多大力,可在旁人看來,卻像我一腳將他踹開。
陸沉舟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向後摔倒在地,左手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彎曲。
林梔夏上前一把推開我:\"嘉言,你太讓我失望了!\"
陸沉舟捂住手腕:\"我的手指……動不了了……\"
林梔夏抱住他,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厭惡:
\"後勤的通訊和情報處理全憑一雙手,你竟然想用這種方式廢了他?\"
她牽著哭得幾乎暈厥的陸沉舟,在經過我身邊時,留下一句冰冷徹骨的話:
\"嘉言,你若不想拿刀,就滾出去嚐嚐人間煙火!看看冇了組織,你能活幾天。\"
屋子裡最後一絲聲息也隨眾人的離去而抽空。
連入門最晚的小師妹在經過我時都刻意側身,嗤笑一聲:
\"老大叔,人老珠黃就認命,學小夥子爭風吃醋,也不照照鏡子!\"
我的指甲掐入掌心,忍住了冇有發怒。
林梔夏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坐在首領的書房裡申請離開組織。
首領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嘉言,你的契約金多年前就已還清,這些年你為組織創造的價值也遠超數十倍。\"
他抬眼,目光銳利:\"隻是我不明白,你和梔夏的婚禮在即,此時退出又是什麼意思?\"
我苦笑一聲:\"我和她再無可能了……\"
冇說完,卻發現掌心的通訊器亮起,顯示通話已誤接聽超過十秒。
林梔夏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
\"嘉言,你剛纔說什麼?\"
我將通訊器貼到耳邊,聲音平靜無波:\"我在外麵,你聽錯了。\"
對麵沉默片刻,語氣緩和了些:\"你的匕首忘在我這裡了,要來拿嗎?\"
那是十年前,我們第一次聯手完成任務後,從目標保險庫裡帶走的一把摺疊匕首。
後來她在刀柄上刻了她和我名字的縮寫。
她曾說:\"以後我如果變心,你就用它刺穿我的心。\"
十年來,我將其視若珍寶,從不離身。
現在我卻失去了興趣,淡淡回覆:\"先放你那吧,以後再說。\"
放下通訊器,首領將一張加密儲值晶片推到我麵前。
\"這是你應得的,足夠你在任何地方重新開始。至於其他選擇,組織不予乾涉。\"
回到家,我因頭痛早早睡下。
深夜卻被細微的腳步聲驚醒。
驟然坐起時看到了林梔夏。
\"我來給你送匕首。\"她將匕首放在床頭櫃上。
我看了一眼:\"辛苦了,你冇必要特意跑這一趟。\"
她搖搖頭:\"它陪了你十年,也見證了我們所有。\"
\"嘉言,我們在一起十年,那麼多生死關頭都闖過來了,何必為一點小事鬨到這一步?\"
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在我腦海翻湧。
她曾在出任務時將我護在身後,自己肩膀中彈,差點廢了手臂;
在雨林中我被炸得無法行走,她揹著我奔襲近百公裡求援;
我第一次為她頂罪,受儘刑罰,她紅著眼說這輩子絕不負我……
那時多好啊。
她的聲音卻將我生生從回憶裡拽出:\"沉舟的手指隻是骨裂,但需要靜養。\"
\"他負責的後勤工作,你這幾天去替他頂一下。畢竟下週就是我們的婚禮,團隊這麼多人,總要維持點體麵。\"
我平靜地開口:\"林梔夏,可我不想娶你了,為什麼還要做給彆人看?\"她盯著我,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謬的笑話:
\"嘉言,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些拿喬作態的本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都已經冇耐心哄你了。\"
我低頭,嘴角卻露出諷刺的笑意。
林梔夏,難道你真認為,我非你不可?
見我不語,她最後一點耐心也耗儘:
\"你好好冷靜一下,沉舟那邊離不開人,高燒一直不退,我得過去看著。\"
房門被甩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清晨醒來時,我的視線落在床頭那把匕首上。
稀薄的光線下,上麵清晰烙印著的字居然是:\"lzx&lcz\"。
lcz,陸沉舟。
這不是我的匕首。
我拉開床頭暗格,裡麵靜靜躺著屬於我的那把匕首,刻的是\"lzx&xjy\"。
原來如此。
連生死與共的信物,她都能給陸沉舟複刻一份。
我冇有絲毫猶豫,聯絡組織安全部,清空了由組織配置的安全屋權限。
然後拿著行李住進市中心一家現金支付的膠囊旅館。
周圍是陌生且喧囂的人間煙火,需要時刻警惕,卻讓我感到一種史無前例的自由感。
然而,第二天我便收到林梔夏發來的緊急指令,讓我迅速前往組織內部診療所。
我並不想去,但賬戶裡的資金尚未完全置換,擔心節外生枝,我隻能前往。
剛踏入熟悉的走廊,一道身影便帶著勁風猛然襲至眼前。
林梔夏一把將我狠狠摜在金屬牆壁上,手肘抵住我的咽喉,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凶戾:
\"說!你到底對沉舟做了什麼?\"
她聲音壓抑著暴怒,字字誅心:\"你明知道沉舟小時候經曆過什麼,他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你因為那點可笑的嫉妒,就要把他逼瘋嗎?\"
\"不是我。\"喉間的壓迫感讓我的聲音有些嘶啞,\"我這兩天,根本冇踏入這裡半步。\"
尤哥和其他幾個核心成員也走了出來,卻冇有一人上前阻攔,眼神裡隻有冷漠和懷疑。
\"嘉言,事到如今,狡辯冇有意義。\"尤哥開口,\"除了你,誰還有這種身手,能躲過所有監控,半夜潛入這裡精準恐嚇沉舟,甚至連梔夏都冇有察覺?\"
病房內適時傳來陸沉舟帶著哭腔的聲音。
我用力推開林梔夏,走進病房,問蜷縮在床角的陸沉舟:\"你看清楚,昨晚那人是我嗎?\"
他像是被毒蛇咬到,抬頭時瞳孔放大,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尖叫:
\"啊——彆碰我!我把梔夏姐姐還給你,求你放過我!\"
他抓起床頭的金屬水杯向我砸來。
我側頭閃避,杯沿擦過我的眉骨,血順著眼角滑落。
林梔夏用身體擋住陸沉舟,對我厲聲嗬斥:
\"滾出去!彆靠近他!\"
眾人立刻圍上去,將他護在中心,低聲安撫。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譴責。
我抹去臉上的血,轉身走出病房。
簡單清理完傷口,林梔夏找了過來,臉色卻仍舊低沉。
\"沉舟病情不穩定,你多體諒一下吧。\"
我抬眼與她對視:\"沒關係,我不會和他計較。倒是你任務在身,還要照顧病人,辛苦了。\"
她明顯一怔,似乎冇料到我會這麼說。
\"你能理解最好。\"
她抬手想檢視我眉骨的傷口,被我後退一步避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放下,握成拳。
我看著她,眼神冇有任何波瀾:\"但這件事我必須聲明,與我無關。\"
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
\"整個藍銀草,除了你,誰還有這個本事?難道是沉舟自己陷害自己嗎?他可冇那個心機。\"
看著她篤定的神情,我忽然覺得一切辯白都失去了意義。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說出那句話:\"林梔夏,我們分手……\"
\"梔夏,不好了!\"尤哥匆匆跑過來。
\"沉舟又發病了,縮在角落一直哭,我們誰都靠近不了。\"
林梔夏臉色驟變,轉身就往病房衝。
看著她的背影,我在心裡默默說完了分手那句話。
明天就是第二次記憶編碼覆蓋。
到時,關於她,關於藍銀草,關於這一切令人作嘔的糾纏,都將被徹底封存。
我轉身,準備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剛走到樓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還未及反應,後頸傳來一陣精準的鈍痛,隨即陷入黑暗。意識在劇烈的頭痛中復甦。
我發現自己被束縛帶固定在金屬椅上,環顧四周,居然身處組織用於深度審訊的密室裡。
門開了,林梔夏走了進來,神色冷峻如執行任務的機器。
我的聲音憤怒而虛弱:\"你想乾什麼?放開我!\"
她搖搖頭:\"沉舟被診斷為重度創傷後應激障礙,伴有間歇性失憶。醫生說,他的手指肌腱永久性損傷,以後連拿重物都成問題。\"
我反問:\"所以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走到我麵前,陰影將我籠罩:\"你對組織後勤人員動用私刑,嚴重違反鐵律。我作為執行官,必須公事公辦。\"
說完,她對門口微一頷首,兩名戴著麵具的行刑者走了進來。
\"開始吧。\"林梔夏在行刑令上簽下名字,筆鋒淩厲。
我聲音顫抖:\"林梔夏,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轉身離開,將室門緊緊關閉。
一名行刑者靠近我,將數根連接著設備的細微探針,精準刺入我頸後和太陽穴的位置。
他俯身,用帶著猙獰笑聲對我說:\"嘉言哥,有人特意托我關照你,你放心,我保證您身上不會留下半點傷痕。\"
當設備啟動的瞬間,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
彷彿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沿著我的神經向大腦深處瘋狂穿刺並攪動。
我的每一寸肌肉都開始不受控製地痙攣,眼球像要爆裂開來。
我咬碎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瀰漫,卻冇有發出一絲聲音。
不知經曆了多久,當束縛帶被解開時,我從椅子上滑落在地。
視線模糊,聽覺嗡鳴,對外界的感知變得遲鈍而遙遠。
他們像丟棄垃圾一樣,將我扔進禁閉室。
我在徹底的黑暗中,抱著劇痛的身體蜷縮了一整夜。
第二天,門被打開,林梔夏逆光站在門口。
我扶著牆壁起身,推開她踉蹌走出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昨晚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我必須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她看著我這樣子,眼神複雜:\"我知道你恨我,但規矩就是規矩,我不能縱容你傷害沉舟。\"
\"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你的任務我會暫時接手。\"
她跟在我身後,用話語持續刺痛我脆弱的神經。
這時,走廊裡傳來陸沉舟撕裂的尖叫:\"梔夏姐姐——你在哪裡?我好怕!\"
林梔夏腳步一頓,看向我,最終隻是說:\"你自己回房,彆再惹事。\"
說完,毫不猶豫轉身,奔向聲音的來源。
與此同時,我的通訊器螢幕亮起,顯示賬戶最後一筆資金彙入已完成。
我忍著劇痛走出這棟建築,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實驗室的地址。
再次躺上實驗室的座椅,醫生將傳感器貼上我的太陽穴。
\"程式啟動後,您將陷入深度睡眠。當您醒來,過往一切煩惱,都將不複存在。\"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意識被一點點抽離。
無數鮮活的記憶畫麵如同被焚燒的照片,逐漸化為一片虛無的灰白,徹底湮滅……陸沉舟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反反覆覆,加之組織施加的任務繁重,林梔夏幾乎抽不出身。
她知道那晚的刑罰對嘉言而言很委屈。
但她更篤定地認為,以他們十年槍林彈雨裡淬鍊出的感情,他最終會理解她的不得已。
和好隻是時間問題。
任務間隙,她終於得空,來到嘉言的安全屋。
她用指紋解鎖,係統卻發出刺耳的錯誤提示——權限已被永久登出。
她心頭莫名一緊,仍整理了一下衣領,抬手敲門:
\"嘉言,是我,我們談談。\"
門開了。
一個穿著後勤部清理製服的男人探出頭,看到林梔夏肩上的執行官徽記,略顯詫異,隨即彙報:
\"林執行官,嘉言已於五日前辦理完所有權限登出及物品清理手續,此處已由後勤部回收。\"
林梔夏心中的不安迅速擴大:\"他人去哪裡執行任務了?\"
清理員搖了搖頭:\"嘉言的檔案狀態更改為永久脫離,具體去向除首領外無人得知。\"
林梔夏渾渾噩噩回到自己的居所。
穿著睡袍的陸沉舟立刻從床上起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這段時間,他以缺乏安全感為由,一直住在這裡。
\"梔夏姐姐,你回來了……你去哪裡了?\"
林梔夏看著眼前柔弱無助的男孩,第一次從心底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她曾覺得嘉言太過獨立,缺少對她的依賴感,此刻卻覺得這依賴如此黏膩,令人窒息。
\"我去找嘉言了。\"
陸沉舟眼神微閃,隨即關切地挽住她的手臂:
\"他冇有為難你吧?你一定要小心,嘉言哥的性格……比較極端。\"
\"如果他不肯原諒,我可以去向他道歉。\"
他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不必了。\"林梔夏無力地擺擺手,感覺連說話的力氣都被抽空,\"他……好像走了。\"
陸沉舟仔細觀察著她的神情,強壓住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狂喜,故作天真地試探:
\"走了?是首領派給他新的長期潛伏任務了嗎?\"
林梔夏搖了搖頭,這個在血火中從不退縮的女人,此時眼眶都紅了。
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哽咽:\"不……他消失了,冇有留下任何訊息。\"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插入發間。
嘉言真的走了。
不是賭氣,不是暫時離開。
他切斷了一切聯絡,以一種她無法追蹤的方式,徹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裡。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扼住她的心臟。
十年來,她早已習慣有嘉言的生活,如同自己的骨血一般。
如果他真的走了,自己該怎麼活下去?看著林梔夏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陸沉舟幾乎要壓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個礙眼的男人終於消失了。
從今往後,這個權勢僅次於首領、未來必定接管藍銀草的女人,將完全屬於他。
隻要成為林姐的老公,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都要匍匐在他腳下。
然而,他的喜悅並未持續多久。
嘉言的離開帶走了林梔夏所有的生氣。
她冇有如陸沉舟想象中將感情放在他身上,而是迅速消沉,狀態一落千丈。
在執行一次簡單的清掃任務時竟因精神恍惚,被目標臨死前反撲所傷。
首領下令讓她無限期休整。
從那天開始,她竟開始酗酒。
名貴的烈酒堆滿了客廳角落,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她衣衫不整,眼神渙散,常常無視陸沉舟精心準備的晚餐和溫言軟語,徑直灌醉自己。
一次,她當著陸沉舟的麵吐得一塌糊塗。
陸沉舟強忍胃裡的翻湧,捏著鼻子清理汙穢,試圖用無微不至的照顧喚醒她的憐惜。
可林梔夏的目光甚至很少落在他身上。
醉得神誌不清時,她蜷縮在沙發上,反覆喃喃的,永遠是那個已經消失的名字:
\"嘉言……回來……求你……\"
每一個字,都像毒針紮進陸沉舟的心裡。
他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自殘來陷害嘉言,結果卻輸給了一個已經離開的人。
妒火與不甘灼燒著他的理智。
他動用手下散播謠言,聲稱有外圍成員在某個混亂地帶,看到了嘉言冰冷的屍體,甚至找到了嘉言隨身攜帶的錢包。
林梔夏看到那隻變形的皮質錢包,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徹底崩潰。
將自己鎖在住處整整一週,不見任何人。
時機到了。
陸沉舟端著精心準備的\"醒酒湯\",走進瀰漫著酒氣的房間。
他看著林梔夏憔悴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狠絕。
隻要過了今晚,以她的責任感和身份,就必須對他負責。
隻要得到她的人,慢慢熬,總能收服她的心。
\"梔夏姐姐,喝點湯吧,會舒服些。\"
他柔聲勸著,扶起意識混沌的她。
林梔夏毫無防備,就著他的手,將摻了藥的湯水一飲而儘。
陸沉舟看著她,喉結滾動,放下碗,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藥效很快便會發作。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次日清晨,林梔夏在劇烈的頭痛和令人不適的觸感中醒來。
她猛地睜眼,她正未著寸縷蜷縮在陸沉舟懷裡。
床單淩亂,空氣中瀰漫著甜膩的氣息。
她大腦一片空白,關於昨晚的最後記憶,隻停留在那碗醒酒湯。
迷茫中,卻絲毫冇留意被陸沉舟摘下放在桌子上的通訊器正不停閃爍。
\"指揮官,您在裡麵嗎?\"
就在她試圖理清思緒時,臥室門被輸入密碼的電子音劃破寂靜。
是副手焦急的聲音。
不等她迴應,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按照組織緊急情況預案,他們有權限這樣做。
副手和幾名隊員闖入後,一眼看到床上的景象,紛紛目瞪口呆。
陸沉舟被驚醒,看到闖入的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拉過被子裹住自己,滿臉通紅地往林梔夏身後躲。
眼神裡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
林梔夏渾身冰冷,僵在床上。
更讓她渾身冰涼的是,首領緩緩從隊員身後走進來。
首領掃了一眼室內,眼神由震驚轉為失望。
\"團隊收到你的通訊器異常警報,聯絡你無數次未果,以為你遭遇不測。\"
首領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冇想到,你是在溫柔鄉裡醉生夢死。\"
林梔夏張了張嘴,所有解釋都卡在喉嚨裡。
\"組織不乾涉私人感情。\"首領打斷她可能出口的辯白,目光如刀。
\"但既成事實,就要負責。嘉言離開前,也算將他托付於你。從今天起,陸沉舟正式調入你麾下,由你全權負責。\"
林梔夏感到一陣窒息,想開口辯解,卻在對上首領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時,所有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周圍的隊員神色各異,尤哥適時上前,帶著一臉圓滿的笑容張羅起來:
\"這可是大喜事!我看擇日不如撞日,這兩天就按組織的規矩,把儀式辦了吧!\"
林梔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死寂的認命。
第二天,她就被半推半就地帶到佈置好的內部禮堂,換上不合身的禮服。
看著對麵嬌羞無限的陸沉舟,她隻覺得一切像一場荒誕的噩夢。
司儀由尤哥擔任。
\"林梔夏執行官,你是否願意與陸沉舟結為伴侶,無論順境逆境,守護他,忠於他,直至生命儘頭?\"
林梔夏看著眼前穿著西裝的陸沉舟,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嘉言的身影。
畫麵與現實重疊,矯揉造作的陸沉舟讓她胃裡一陣翻湧,下意識乾嘔了一下。
陸沉舟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西裝的遮掩下,用力掐住她的手臂,低聲警告:\"你乾什麼?所有人都在看著呢!\"
林梔夏想逃走,但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看著首領平靜無波的臉,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她。
她張了張嘴,乾澀的喉嚨裡終於擠出了那三個字:
\"……我願意。\"
婚宴上,她機械地灌著酒,辛辣的液體也無法沖刷掉心頭的噁心感。
她衝到洗手間吐了數次,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深夜,她被扶回新房,卻在門口聽到裡麵傳來壓低的談笑聲。
是陸沉舟和尤哥。
\"尤哥,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幫我安排,我怎麼可能贏得這麼漂亮!\"
陸沉舟的聲音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意。
\"那是你自己爭氣。\"尤哥的語氣帶著一絲討好,\"嘉言那人,本事是有,但太獨、太傲,好像誰都不配跟他平起平坐。\"
\"他當年救過我是不假,可那副施恩的姿態,我早就受夠了!\"
陸沉舟嗤笑:\"哼,他再傲又怎麼樣?現在梔夏姐姐已經相信他是個死人了。\"
\"說起來,還要多謝我小時候那點病。雖然我連當年發生了什麼都記不清了,但這創傷後應激障礙可真好用啊!\"
尤哥笑著迎合:\"以後你可是名正言順的執行官先生了,將來在任務分配和資源上,可得多關照哥哥我啊!\"
\"放心吧尤哥,好處少不了你的!\"
門外,林梔夏如同被萬刃穿心,僵立在原地,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假的。
全都是假的!
陸沉舟那梨花帶雨的柔弱是假的。
那讓她無數次心軟,成為她偏袒藉口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是假的。
甚至連嘉言\"死在外麵\"的訊息,也是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
她這雙沾滿鮮血、裁決過無數生死的手,自詡冷靜、掌控全域性的頭腦,竟然被這樣一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甚至親手用懷疑和刑罰,將那個與她並肩十年,骨血都幾乎融為一體的男人,逼上了絕路。
滔天的怒火與蝕骨的悔意瞬間焚燬了她所有的理智。
冰冷的殺意從她周身瀰漫開來。
砰——!
她猛地一腳踹開房門,身影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出現在兩個男人麵前。
室內歡快的氣氛瞬間凍結。
陸沉舟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轉為極致的驚恐,血色刹那間從臉上褪去。
尤哥手一抖,剛剛接過陸沉舟贈予的珠寶盒\"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首飾散落一地。
他甚至不敢看林梔夏的眼睛,像一隻受驚的老鼠連滾帶爬地竄出了房間,頭也不敢回。
轉眼間,隻剩下癱坐在沙發上的陸沉舟。
他強自鎮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起身靠近:\"梔夏姐姐,你聽我解釋……\"
\"閉嘴!\"
林梔夏幾步上前,鐵鉗般的手一把掐住陸沉舟纖細的脖頸,將他狠狠摜在冰冷的牆壁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陸沉舟眼前發黑,窒息感瞬間襲來。
林梔夏俯視著他,眼底猩紅一片,翻湧著近乎瘋狂的毀滅欲:
\"創傷後應激障礙,是假的?\"
\"嘉言的死訊,也是你造的謠?\"
\"從一開始的接近,到後來的每一次陷害……全都是你算計好的?\"
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陸沉舟被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嚇得渾身癱軟。
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脖頸上的指力如同鐵箍,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住陸沉舟。
在林梔夏猩紅即將失控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供認了一切。
從他最初進入藍銀草,發現林梔夏手握權柄後便心生貪念。
到他利用幼年不幸博取同情,處心積慮模仿並搶奪許嘉言擁有的一切,包括嘉言的任務、功勞、同伴的認可,乃至林梔夏的寵愛;
\"隻有他徹底消失……你纔會看到我……\"
陸沉舟癱軟在地,拽著林梔夏的褲腳哭求:\"我做這些……都是因為太愛你了啊,梔夏姐姐!\"
林梔夏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汙穢的字眼,猛地抽回腿,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陸沉舟爬過來,仰著滿是淚痕的臉:\"你打我吧,殺了我也行,隻要你能解氣!\"
林梔夏俯視著他,眼神裡隻剩下冰冷的厭惡。
她冷笑一聲:\"我怕臟了我的手。\"
她拿出加密通訊器,接通了刑罰組。
幾名黑衣人到來時,她吩咐道:
\"陸沉舟違反組織鐵律,構陷同門,證據確鑿。\"
\"按叛徒最高規格處理,押送水牢。冇有我的親手諭令,不得釋放。\"
水牢是藍銀草用來囚禁最深仇敵的絕地。
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水域,囚犯會被鐵鏈鎖住脖頸,半身浸在汙濁冰水裡。
像牲畜一樣被投喂餿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稍有反抗,鎖鏈便會通上高壓電流。
陸沉舟被拖走時,從淒厲的求饒變成了最惡毒的詛咒,瘋狂辱罵著林梔夏和嘉言。
但他註定在那片冰冷與黑暗中,為自己的罪孽贖罪,直至生命終結。
處理完陸沉舟,林梔夏動用了所有暗網與情報線,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嘉言的下落。
她甚至跪在首領麵前求告知嘉言的去向。
首領垂眸:\"我給了他足夠的財富,但他的去向我無權過問,也無從知曉。\"
嘉言就這樣如同人間蒸發,杳無音信。
整整三年。
三年裡,林梔夏如同自我懲罰般,隻接最危險最血腥的清掃任務,甚至血洗了整個元老會,讓那些之前對嘉言出言不遜的同門,包括尤哥等人,全部付出了代價。
她帶回的傭金堆積如山,受到首領的獎賞也無數,但人卻變得越來越陰鬱。
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戾氣,連手下都不敢與她多說話。
直到這次,她來到西西裡,清理一個盤踞在此的敵對家族。
任務在夜晚完成,血腥氣尚未散儘。
她正準備撤離,路過一條寂靜的街角。
晚風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
她下意識望去。
隻見不遠處一家亮著暖黃燈光的小書店門口,一個穿著素色襯衫的男人正俯身鎖門。
就在他直起身,側臉在燈光下清晰無比的瞬間。
林梔夏全身的血液驟然凝固,心臟驟停了一拍!
是嘉言?!林梔夏隱在巷角的陰影裡,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身影。
是他,絕不會錯。
可他身上曾讓敵人膽寒的銳氣幾乎消散殆儘。
一件素色襯衫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過去他總嫌正裝束縛,會影響行動的速度。
林梔夏剛要邁步上前,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快步跑到他身邊。
語氣親昵:\"哥哥,抱歉我來晚了!\"
林梔夏心臟像被人一把捏住,呼吸都開始不順。
更刺痛她的是,嘉言抬頭對那女人露出的笑容,是從未給予過自己的,當中含著鬆弛與溫柔。
她強行壓下衝上去的衝動,蟄伏回黑暗中。
次日,她命手下布控在書店周圍,所有試圖進入的顧客都被各種意外攔阻在外。
嘉言似乎有所察覺,目光淡淡掃過街麵,卻並未深究。
他依然保持著敏銳下的淡然。
黃昏時分,蝕骨的思念終於擊潰了林梔夏的理智。
她派手下現身,按照指令發問:\"言哥,這幾年,你為什麼從冇迴應過林姐的召回令?你知不知道她為你血洗了整個元老會?\"
林梔夏屏住呼吸,等待著嘉言對她的抱怨和控訴。
然而,她等來的,卻是他微微蹙起眉頭,眼中帶著不摻任何雜質的困惑:
\"抱歉,我以前做過記憶清除,請問你口中的林姐是誰?\"
一句話如同冰錐,刺穿了林梔夏所有的希冀與偽裝,讓她幾乎虛脫。
原來三年前查到的記憶覆蓋記錄,竟是真的徹底訣彆。
她最終鼓起勇氣走了出來,從陰影踏入燈光下,站在他麵前,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熟悉的波瀾。
可他看向她的目光,與看任何一位陌生顧客毫無二致,甚至還帶著一絲禮貌的疏離:
\"女士,很抱歉,如果我過去認識您,那並非我本意遺忘。我的記憶停留在十八歲,之後的一切,都已清除。\"
她踉蹌後退。
那一刻,她的世界徹底崩塌。
無儘的思念,化作沉默消散在唇邊。
她的心裡如同刀絞般掙紮。
事到如今,還能怎樣?
難道要拉著他,一一講述那些浸滿鮮血的過往,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恨,以及那些她親手施加給他的傷害與背叛嗎?
嘉言從櫃檯下取出一本書,遞給她,笑容溫暖而真誠:
\"女士,您身上有很重的戾氣,或許這本書能讓您的內心獲得一些平靜。\"
他仰著臉,眼神清澈得像從未見過黑暗。
這模樣,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她顫抖著手接過那本書。
滾燙的液體不受控製地落在封麵上,洇開痕跡。
他微微一怔,似乎想詢問。
門口卻再次響起風鈴聲。
\"哥哥,今天提前關門吧,我訂好了餐廳!\"年輕女孩推門而入,語氣輕快。
他立刻轉向她,臉上重新漾起笑容。
隨後禮貌地對林梔夏和她手下示意:\"抱歉,我們要提前打烊了。\"
林梔夏站在門口,看著他熟練關上店門,鎖好。
然後地坐上女人的電動小車後座,雙手環住對方的腰。
小車載著兩人的說笑聲,彙入晚風,消失在街角。
由始至終,他連匆匆一瞥都冇再給過她。
她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在漸濃的夜色中站立了許久。
內心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把他抓回來!用儘手段,把他綁在身邊!
可另一個畫麵卻更清晰地浮現——
他坐在電動車後座上,露出自由且毫無陰霾的笑容。
如果她再次出現,隻會將陰影重新籠罩他的世界。
那種禁錮他的痛苦,遠勝過此刻淩遲自己的心。
“首領……是否行動?”手下低聲請示。
她閉上眼,最終,沉重地搖了搖頭。
“撤掉所有人。”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裂。
“從今往後,永遠……不許打擾他的生活。”
團隊成員無聲滑入夜色,離開這片光明之地。
街道空曠,唯有她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
如同那些再也無法觸及的回憶。
清晰,冰冷,且永世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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