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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貌娶人後小侯爺後悔莫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陰霾緩慢地,粘稠地,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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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霾緩慢地,粘稠地,自下……

萬箭齊發,
箭矢如雨。

寒光劃破夜空。

“嗖嗖嗖——”

箭鋒貫穿人體,血流如注。

這本該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裝備精良的朝廷軍對上烏合之眾,
毫無懸念可言。

眾軍士是這樣認為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然而——

隨著叛軍的靠近,如同業火般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了他們全身。

在城樓上的軍士皆震悚地睜大了眼睛。

這些叛軍,與其說是成建製的軍隊,更像是,剛從土地挖出來的活屍。

叛軍們皆衣衫襤褸,身上莫說是甲冑,連完整的衣料都無,
前排的叛軍瘦骨嶙峋,
火光照耀下,
他們雙頰凹陷,渾濁充血的眼珠子卻向外凸起,
好像下一刻就要從眼眶中脫落。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這些人肌膚上血色蔓延,但不全是箭傷,
而是猙獰嶙峋的肉花,
層層疊疊地盤踞在肌膚上,
最外部已經發黑,如同被火焰燒著的枯木。

他們周身上下最完備的東西就是武器,
劍鋒寒光閃爍,卻襯得他們模樣愈發可怖詭異。

“咕嚕。”

不知是誰喉結緊繃地滾動了下。

“那還是,活人嗎?”有人顫聲道。

在前方的叛軍並非精鋼不壞之身,
箭簇刺穿□□,血肉橫飛,卻無法阻擋他們步伐,
拖著潰爛的雙腿踉踉蹌蹌地前進。

“難道,難道那人真有邪術,能使死人複生,行動自如?”

驚恐的議論頓時蔓延來開。

與此同時,空靈縹緲的聲音還在繼續吟誦。

“入我神教,天地同壽,日月齊光……”

與空冥的鈴音混雜在一起,讓人寒毛直立,又,忍不住迷亂。

阮泯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反而看向季承寧。

第一次領兵的青年將軍揚聲道:“傳令下去,那些叛軍隻是感染了疫病的病人,並非死屍!”

命令一聲聲地傳達,卻在反複的吟誦中模糊不清。

世人皆苦……

誰能免之……

世情如此,人間多苦,人與畜生無異,不得已引頸受戮,被吃乾抹淨,敲骨吸髓,何不入我門下同修,以享來生安樂?

千般汲汲營營,萬種餐腥啄腐,最終不還是成為一抔土,為他人功成做墊腳石。

箭簇刺入人體,濺出一蓬蓬豔麗的血花。

然而,被紮得已看不出人影的叛軍士兵隻要一息尚存,他們哪怕咬著刀,也要艱難地爬向城牆。

魔魅的低語好像就在耳畔回蕩,空靈反複的鈴音,還有,血肉模糊的人體,在城樓上的兵士看來,簡直如同噩夢一般。

“將軍,這樣不行!”李璧單膝跪地,鐵甲與地麵相撞,發出“哢”地聲響,“屬下願意率兵出城!”

季承寧斷然道:“不可!”

李璧愕然地看著他,“將軍?”

季承寧沉聲問道:“他們身上定有疫病,若你率軍出城,感染後,當如何?”

李璧脫口而出,“屬下蒙受國恩深重,不畏死!”

“蠢話!”季承寧差點沒踹他一腳,“本將軍還不想現在就給你們收屍。”

“隻是……”李璧狠狠咬牙。

這些叛軍固然沒有破城之能,但難道要放任他們蠱惑軍心嗎?

若引得軍中震恐發生營嘯,後果不堪設想。

季承寧目光快速在人群中移動,落到那被信眾團團簇擁的紫衣人身上。

他與此人之距有足足七十丈,這樣的距離,就算弓箭能夠到達紫衣人身邊,想要在數千人之中射中一人,何其不易。

何況,那非靶子,而是個移動的活物。

可,若不加以阻止,必生大亂。

蠱惑人心的吟唱還在繼續。

似有人貼著他的耳後低語,聲音低沉而曼妙,循循善誘地吟唱著:“世人皆苦……”

季承寧信手扯過一把硬弓。

青年將軍眯起眼,屏息凝神。

一線寒光凝聚在箭簇上,熠熠生輝。

隨著季承寧調整方向,直指紫衣人!

一瞬間,李璧忽地發現季承寧身上的氣韻變了,既不張狂,也不恣意,但又不死氣沉沉,而是一種,隱藏在靜水下,幾欲爆發的壓製。

好像乾擾他的一切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李璧和其他軍士連大氣都不敢喘。

阮泯滿麵愕然,季承寧要做什麼?

他為何不派李璧出戰?縱然有傳染病又能怎樣,解除眼下之圍纔是最重要的,若真感染了,大不了再將出城的軍士處理掉便是,慈不掌兵,為將者最忌諱的就是心慈手軟!

難道季承寧以為自己能射中那紫衣人嗎?

“季承寧!”

一聲怒喝從起城牆台階處傳來。

越來越近。

風掠碎發,季承寧一動不動。

他眼中此刻隻有那個小小的紫點。

“你在乾什麼?”周琰怒喝道:“兵臨城下,你為什麼不主動出戰?你難道想擁兵自……”

話音未落。

“砰!”

周琰隻覺腹部處劇痛蔓延,竟是一記重拳毫不猶豫地懟上他的小腹。

周琰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子何時遭受過這種對待,口內血腥氣登時上湧,他眼前一黑,身體軟趴趴地向後仰去。

“殿……”

眾護衛大驚失色。

而罪魁禍首卻若無其事地立在他們麵前,修長冷白的手放下,輕聲道:“噓——”

幽幽的聲音入耳。

如果說戰場反複的吟誦是蠱惑人心的妖邪,那麼他們眼前這個神色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卻令人脊背發冷的男人,則是怨氣衝天的惡鬼!

許是此人的氣質太過陰冷駭人,眾護衛縮瑟了下,竟無一個敢上前。

城樓上,阮泯不可置信地盯著季承寧的一舉一動。

季承寧瘋了?

周琰都隻吸引了阮泯一瞬注的意力,而後立刻回聚到季承寧身上。

數百米之距,信徒團團簇擁那紫衣人,恨不得以命相替,季承寧怎麼可能一箭在萬軍之中直中賊首?!

“嗖——”

箭倏地從射出,穿雲而去,似裹挾著萬鈞之力。

太快了,快到人隻看得清一個閃爍著寒光的銀點。

喘息之間,那個銀點在紫衣人眼前放大。

“大人!”

“砰!”

箭羽貫穿眉心,那紫衣人身體被強大力量撞得猛地朝後栽倒。

城樓上一時寂靜,旋即,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讚歎聲。

“好——”

“將軍神射!”

剛剛從劇痛中回神的周琰愣愣地靠著牆。

發生什麼了?

阮泯則是滿麵不可置信。

青年人射箭的身姿與一個緋紅身影交合、重疊。

硝煙烈火,滿城豔紅中,照亮了青年人冷冽威嚴的麵孔。

阮泯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劇痛令他恍然回神。

是季——

然而,血流如注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眾軍士麵上的喜色凝滯。

下一秒,那紫色的衣袍竟然憑空自燃,絢爛燃燒的人形骨架在漆黑的夜空中漂浮,深深地烙在每個人眼中。

這,還是活人嗎?

擡著鸞車的幾人似乎在叛軍中地位超然,好像也被“射死”的紫衣人驚到了,忌憚地朝城牆上看了眼。

畢竟紫衣“人”不怕死,他們會死。

遂將手指插-入口中,長長地吟嘯了聲。

詭異的樂聲和吟誦聲一瞬停止,刹那間,流民們竟如同潮水般地散去。

塵土飛揚,四散而去。

唯有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昭示著他們曾經來過。

但是在場眾軍士勝利的喜悅並不十分明顯,臉色都有些慘白,看起來很想吐。

還有少部分人震驚地看著季承寧,遲遲移不開視線。

季承寧放下弓。

這是一把十六石的硬弓,尋常人連拉起來都不可能,放在軍中亦是少有人能撼動。

季承寧方纔凝神太久,放下手時,纔看見自己的扳指已經被勒碎了,手指上留下一道滲血的紅痕。

季承寧甩了甩手,吩咐警戒,纔看見才恢複了一點體力就怒氣衝衝跑上來的周琰。

周琰被氣得哆嗦,“季承寧你就是這麼管教下屬的!崔杳是什麼東西,一個商人賤民,花錢買的小官,也敢動本殿下!”

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每說一句話,小腹都多抽痛幾分。

崔杳安安靜靜地站在季承寧身後,好像既聽不到,也看不到。

他表現得逆來順受,和善可欺,季承寧反倒不快——畢竟,他是真沒看見崔杳把周琰打了。

從他的視角看,就是周琰無理取鬨,還敢辱罵他表妹。

況且以季小侯爺的性子,當時周琰在乾擾他,耽誤軍事,彆說打一頓,就算砍了都理所應當。

他目光下移,掃過周琰的袖口。

脂粉留下的粉紅印清晰可見。

季承寧哈了聲。

一個不知剛從什麼地方爬出來的混賬也配對沙場折衝的軍士指手畫腳?

遂冷笑道:“殿下罵崔大人是賤民,難道忘了大軍糧草供給皆仰仗崔氏。您說他冒犯了您,隻要您能給我變出糧草,我現在砍了他給殿下賠罪!”

他一麵撂下狠話,一麵還輕輕勾了下崔杳的袖子,以示安撫。

崔杳眼尾微垂,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內裡,一閃而逝的得意。

季承寧見周琰還在發抖,猶然嫌火候不足,道:“耽誤了軍中大事,縱然您是天潢貴胄,想必陛下也不會容情。”他微微一笑,“殿下,您難道忘了二殿下嗎?”

這一番話把周琰氣得喘不上氣。

他恨恨地看著站在季承寧身後的崔杳,目光怨毒得好像要把這對狗男男扒皮萱草。

他尋不出崔杳的錯處,隻能怒喝:“叛軍潰逃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你怎麼還不追?”

季承寧道:“兵法雲敗軍莫追,若是他們陷阱佈置,隻等我們上鉤,豈非白白折損將士性命?”

他可不信,一個能盤踞大郡的叛軍,隻有這些,這些人。

更有可能,叛軍首領用這些感染了疫病的叛軍探路,是讓他們新生惶恐,或者喪失戒備的手段,貿然去追,必有精兵在後麵埋伏!

此言既出,在場諸人皆深以為然。

幾個軍官交換了下視線,都覺得三殿下為了立功操之過急,他說得輕巧,可若真有伏擊,死的可不是這位三殿下!

周琰被說得啞口無言,惱恨地一甩袖子,大步下樓。

崔杳低眉順眼,拿出手帕給季承寧擦汗,輕聲道:“世子何必為了我,和殿下起了齟齬。”

季承寧恨鐵不成鋼,沒注意到崔杳的小動作,怒氣衝衝道:“你也是!你平日裡和本世子的伶牙俐齒呢,你就聽著他罵你!”

崔杳垂著眼,“是,可……”

季承寧沒好氣,“可什麼?”

“可,”崔杳好像不敢看季承寧,“有世子在,世子怎麼會讓我受辱?”

崔杳的話音輕,卻極認真,顯然是自己無比篤定這個想法。

季承寧一愣。

崔杳小心翼翼地擡眼。

四目相對。

後者眸光溶溶,春水一般地,汨汨淌過季承寧心口。

於是他也真的感受到了忽地被水澆到,驀地一驚的震顫。

他微向後退了半步,這才注意到崔杳貼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帕,扯過帕子,含糊道:“多謝,弄臟了,我不還你了。”

說著,也不等崔杳回答,就去吩咐善後。

好熱。

季承寧揉了揉耳朵,濕漉漉的汗水附著在肌膚上,有些痛癢。

不過諸事繁忙,這個小小的異常立刻就被季承寧拋之腦後。

季承寧傳軍醫備好諸如硫磺、草木灰等消毒之物,令諸軍士還戴嚴密的鬥笠,將城下的屍體收集起來燒掉。

阮泯聽聞命令沉默半晌,“將軍,此舉或失之仁義。”

傳到京中,言官就更多了彈劾這位囂張跋扈的小侯爺的藉口。

季承寧短促地笑了聲,“我不管什麼仁義,我隻知道若將這些屍體棄之不顧,會傳播疫病。”

可眼中,毫無笑意。

見到活生生的人被磋磨成活屍,季承寧的心情複雜至極,嗓子裡陣陣發癢,隻是礙於眾人皆在,強忍著不適罷了。

他既然奉命出兵,當誅殺叛軍,解除鸞陽之圍,他既然領兵出征,就絕不能將自己手下兵士的命示若無物,他將人帶出京城,自當率軍凱旋而歸,將他們活著帶回去!

可他保全不了所有人。

譬如此刻,城下七扭八歪堆疊著的屍體。

東方漆黑一片,天幕陰沉沉地垂下,毫無光亮。

天地何其廣闊,人深處其中,如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血腥味與燃燒屍體的惡臭與清涼的夜風一道飄散,季承寧麵色沉沉。

那邊,崔杳在和陳緘說著什麼。

聽崔杳說完,軍醫目露奇異之色,旋即鄭重其事地朝崔杳見禮,“崔大人仁德,屬下在此替百姓謝過。”

季承寧站在高處,目光無所焦距地下垂。

正落到崔杳身上。

崔杳彷彿剛和什麼人說完話,覺察到季承寧的目光,便仰頭看去。

四目相對。

崔杳眼中沒有首戰告捷的喜悅,亦沒有詭異叛軍撤退後的輕鬆,有的隻有,一以貫之的,關切。

噠。

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地。

……

因今夜奇襲之故,季承寧未去彆苑住,而是在原兗郡官兵駐紮的營房與諸兵士一道休息。

季承寧先去洗了個澡,衝去身上灰土和燒屍體的焦臭味才進營房。

營房窄小,長兩丈寬兩丈,內裡不過一張供季承寧辦公用的桌案,一張不大的竹床,一半人高的箱櫃,被褥倒是全新的,陳崇和張問之等官員得知訊息,知道勸不動季承寧,忙送來了全套的錦被軟枕,並數十件金玉玩器。

譬如他眼前的盆景,乃是金片為葉,白玉做枝,雕工精美非常,脈絡爬藤無一不栩栩如生,盆則是用整塊翠玉雕琢,樹下異色彩寶當墊石,熠熠華光照得人麵都發亮。

季小侯爺見後拿手指勾動了兩下金葉子。

葉片相撞,聲音有種清脆貴氣的好聽。

“收著吧。”他漫不經心道。

來送東西的官員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像不是季承寧收了他們的孝敬,而是撿了天大的便宜,又趕忙躬身說了一筐讚美之詞,方千恩萬謝地走了。

滿室寶光。

越發顯得立在房中的人容色綺豔,俊美無匹的皮囊內偏偏還要嵌一雙桃花似的眼,神色流轉間忽若有光。

簡直就像,這些隨便拿出一樣都價值連城的珍寶修成了人形。

“阿杳,尋我有事?”

剛剛進來的崔杳回神。

他聽見自己語氣平靜地回答:“並無要事,隻是,”話音一頓,“隻是屬下想著公務繁忙,請世子好些休息。”

季承寧見他一本正經,笑著逗他,“這下有單獨的廂房住,阿杳可要稱心如意了。”

他半側著身,一麵同崔杳說話,一麵手欠地掀起箱櫃上擺著的並蒂蓮花玉香爐的蓋子。

崔杳目光晦暗不明。

燭火融融,落在青年將軍上揚的唇角上。

漫不經心,卻又,好看得讓人心怨。

全然是他上下求索,費儘心機,而季承寧就站在不遠處,含笑看著他。

笑他白費力氣。

笑他自討苦吃。

不,不,季承寧不會這樣,他根本不會在意這點無傷大雅的愛慕,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紛亂繁雜,癡惘癲狂的心緒。

話音未落。

季承寧後腰處一緊,腰身陡地與什麼硬邦邦的東西嚴絲合縫地貼住,他猝不及防,下意識想躲避,奈何前麵就是箱櫃,身體往前傾靠。

背後的軀體緊實,冷硬,簡直不像……季承寧思緒又一瞬飄散,不像個女子。

“咣當——”

撞得本就缺了一條腿的櫃子劇烈搖晃,被倒扣放著的圓潤香爐蓋一晃,遽然向箱櫃邊緣滾去!

隻在瞬息之間,眼見爐蓋搖搖欲落,季承寧顧不得推開崔杳,伸手一把按住爐蓋。

有隻手比他慢一些,從他肋側穿過,精準地按到他手上。

“哢嚓!”

玉是溫潤的涼,手背上則是非人之物的冷。

季承寧手背被冰得顫了下,想要抽走,手背上的冰涼東西卻不願意讓他如意,緊緊地按住他的手背,手指移動,當著季承寧的麵,插-入其中。

崔杳與季承寧一道扣住白玉爐蓋,他垂首,在後者耳畔低語,“小心。”

冰冷的,存在感極強的身體還緊緊貼著他的後背。

嘖。

季承寧有點不快地想,阿杳怎麼墊得這樣高。

他紛亂的思緒因這句倒打一耙的小心回轉,被氣得發笑,“若非你突然湊過來,本世子也不會不小心。”

崔杳畢恭畢敬地認錯,“是屬下疏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另一隻手擦過季承寧的脖頸。

在季承寧要回頭怒視他的時候,穿過肩膀,輕輕放到香爐上。

修長的指探入爐內,指腹擦磨,在雪白的爐內壁遊走擦磨。

“屬下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的香爐,一時看呆了,還望世子見諒。”

季承寧微微笑,“想要我見諒,”手肘不輕不重地往後一懟,正抵住崔杳的小腹,“阿杳,你總得先鬆開我吧。”

“屬下欣賞寶物欣賞得入迷了。”崔杳垂首,畢恭畢敬地側身。

季承寧脫離他不算擁抱的擁抱,倏地拉遠了與崔杳的距離。

在季承寧沒有注意到的空擋,手指悄無聲息地移動,一點暗紅從指尖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到香爐正中央。

崔杳蓋上爐蓋。

季承寧打了個哈欠,“阿杳,天色不早了,今日如此疲倦,還是快回房休息吧。”

崔杳垂首,“是。”

待崔杳離開,季承寧又環顧了一圈這一臥房華美的金玉,嗤笑了聲,他不耐地踢掉軍靴,合衣倒進床榻。

燭火儘滅,房中倏地陷入一片漆黑。

季承寧躺在床上。

他在城樓上不覺得有異,待安歇時才意識到自己手臂又漲又麻,肌肉撕裂般地劇痛,不動還好,稍稍一動彈就——“嘶。”季承寧疼得呲牙咧嘴。

相較之下,充血腫脹的雙腿處傳來的疼痛反倒能輕易忽視了。

季承寧闔上眼。

絲綢柔滑,他睡了半個月的馬車,乍然躺在一張軟床上反倒不舒服,隻覺得四肢百骸都空空的沒有支撐。

被褥涼滑的觸感,更讓他想起,某個惡鬼肌膚的觸感。

季承寧恨恨地揉按了兩下手臂。

房舍窄小幽暗,季承寧又關了門窗,不多時,隻覺鼻息有點發熱,但並不是燙,相反,暖意融融的很舒服,甜美而溫暖的香氣被呼進鼻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季承寧悶悶地吭了聲。

睡意漸濃。

他終於不再亂動,而是背對門窗側著身體,呼吸起伏漸漸平穩。

“嘎吱……”

年久失修的門發出一聲幽微的響動。

季承寧長睫輕輕動顫了下,旋即又恢複平靜,似乎渾然未覺。

陰影悄無聲息地蔓延。

潮水般地從門邊,流淌到床前。

陰霾低垂。

高大的身影緩緩靠近,粘稠地,自下而上地,附著季承寧全身。

將他密不透風地籠罩。

季承寧倏然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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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終於,終於寫出來了。

晚安老婆,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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